林文軒隻以為梁生娣還在氣頭上,想著不幹就不幹吧,反正這兩天也沒什麽事。


    便說那你就在家好好休息,每天記得起來吃飯就好了。


    章小女對她這德行很是不滿,但是被兒子連著教育了三天,她也知道自己之前說話有多離譜,現在便也努力忍了下來。


    每天就是背著小玉蘭,在那裏幹著之前屬於梁生娣的活。


    大山媽端著盆衣服要去河邊洗,路過林家,看見章小女在那裏喂雞,還有點八卦。


    “誒~文軒媽,今天還是你喂雞啊?你兒媳還沒出房門呢?”


    “誰知道呢!還真以為自己嫁進帝王家了,天天在床上懶著。”章小女撇了撇嘴,但沒有多說什麽。


    雖然跟大山媽算是最要好了,但這事兒自己也有點問題,說出去估計也要被人家說她這個長輩當的不靠譜,自家的熱鬧就不滿世界宣傳了,話風一轉問起了對方,


    “大山媽,你家兒媳都進門兩個月了,這衣服怎麽還是你洗啊?她不幹活啊?”


    章小女問起這話的時候,兩眼亮晶晶的,像是窺探到了人家的家裏的小秘密。


    當地風俗,剛進門的媳婦兒,頭個月裏是不幹活的。但這都快兩個月了,徐家的衣服還是大山媽每天端著去洗,她家兒媳不會也是個懶媳婦兒吧?


    唉……現在的年輕人啊……


    大山媽嘿嘿一笑,湊過來小聲的和章小女說道,


    “文軒媽,這事兒我外麵可一個人都沒說過,就跟你說了啊!你得給我保密……嘿嘿……我兒媳有了!估摸是剛結婚那天晚上就懷上的!這速度嘿嘿!我能幹的當然就不讓她幹了呀!”


    章小女:……


    雖然對大山媽一直說著恭喜恭喜,但是轉過頭迴屋的時候,臉又有點垮下來了,抱著小玉蘭坐在屋裏,對著她白嫩嫩的臉陰陽怪氣的說著,


    “你看看隔壁的姨姨!又能幹活又能生的!再看看你媽!也不管你!也不管這個家!還不給你生個弟弟!”


    “一天天的!就知道在床上躺著!也不知道腰板骨會不會躺疼了!”


    因為陰陽怪氣,所以語氣調子有點抑揚頓挫,小玉蘭聽著直樂,抓著奶奶的手就是咿咿呀呀的流口水。


    那可愛樣子瞧得章小女都氣不下去了,抱起來就“哦哦哦~”得直哄著,


    “要出去啊?那奶奶再背你出去好不好?我們去田裏找你爹爹~你爹爹可辛苦了~每天在田裏給你種糧吃呢~”


    ……


    梁生娣依然躺在床上,都是泥巴糊的牆,外麵落下一根針裏麵都能聽見響動,更別說章小女指桑罵槐的聲音那麽響。


    隨著大門吱呀的關住,她打了個哈欠,翻了個身繼續躺。


    不得不說,這幾天躺下來,躺得她身心舒暢。


    還老做美夢。


    夢見自己每天都吃得飽飽的,吃不完的肉喝不完的湯。


    她夢見自己躺在山洞裏,外麵雨水淅淅瀝瀝的下著,她在洞裏生著火,烤著鳥,香味……夢裏是沒有香味的,但是梁生娣就是覺得自己聞著了。


    可香可香了。


    或者是蹲在河邊石頭上,用鋼盔去撈魚。


    哪來的鋼盔?


    梁生娣想了想,好像是林村長他們從鬼子身上扒下來的,每天去屋頂上放哨的人都得換上鬼子衣服和鋼盔,以防萬一。


    林文軒說無論是衣服還是鋼盔都已經臭得要死了。


    梁生娣迷迷糊糊的又要睡過去了,睡過去之前還在想,


    那她還是不要用鋼盔撈魚了吧?


    太臭了,魚都得臭死。


    嗯,這迴做夢做好能變出魚線來,這樣就方便了。


    ***


    林文軒以為的休息幾天,一直休息到了夏收。


    這期間,梁生娣都沒幹過一次活。


    倒是也不可能真的天天躺在床上,梁生娣還是有起來活動活動的,或是坐在大樹底下乘涼,或是蹲在家門口陪玉蘭玩泥巴。


    那隻雞她就當看不見了,生蛋了也不會去摸,反正就是不幹活。


    但每到飯點還是會準時出現在桌子上吃飯的。


    章小女當然發過脾氣,但梁生娣像是突然間換了個人似的,也不跟她吵,也不跟她哭。吃完飯筷子一放就出去溜達,或者迴屋睡覺。


    你說歸你說,我自巋然不動。


    章小女再怎麽生氣也沒用,因為兒子幫著梁生娣說好話。


    她不給梁生娣做飯,她兒子會來做;她不給梁生娣洗碗,她兒子會給她洗;她不給帶孩子……算了,玉蘭現在就是她的心肝,在下一個生出來之前,誰都搶不走。


    反正章小女所有的氣就像一拳頭進了棉花裏。


    無處可撒。


    她瞧著隔壁大山媳婦兒和大山媽每天婆媳融洽的喜氣洋洋,就忍不住眼紅。


    雖然大山家為了娶這個媳婦兒,花出去了三個大洋,但這錢花的值啊!


    打聽清楚了人所有的事兒再娶進的門,你看她家兒媳,多勤快!


    章小女忍不住就在家裏吐槽,早知道當年就不要省這錢了。


    便宜沒好貨!


    梁生娣才不理她,她隻知道自己這身骨架子,終於在一天躺足12個小時,吃三頓六穀糊的搭配下長出來了一點肉。


    而不再像之前那樣走路都輕飄飄的了。


    她發現,人還是得不幹活才能舒坦。


    要是自己太把幹活當成一迴事,那就沒人把你當一迴事了。


    你瞧她婆婆,之前說這個家都是她說了算的,梁生娣算個球?而現在梁生娣撂挑子不幹了,她又天天念叨著你難道不是這個家的一份子嗎?


    梁生娣:愛是不是。


    當然這前提是,有人替你幹活,不然你就等著餓死吧。


    但她還真有。


    因為梁生娣那天在床上說了一句——“你那時候說過,嫁進你家可以吃飽的。”讓林文軒總覺得是自己欠了梁生娣,所以現在她躺著,他幹活,心甘情願。


    他就像個夾心餅,這邊動不了姆媽的糧袋錢袋,那邊又覺得對不起媳婦兒的付出。所以隻能盡可能的自己去做些什麽。


    他隱約間是能感覺到梁生娣想要的到底是什麽,但他又說不清,或是給不起。


    沒辦法,隻能這樣先耗著。


    耗著耗著,就到了夏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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