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書趕掐著日子攢假期,他記得他媽說過就是這幾天會過來。


    他還沒說找到了大姨的事情,他想給他媽一個驚喜。


    沈夏花,也就是沈夏,花自從知道林書趕是春花的兒子以後,就天天盼著哪天能和春花見上一麵,知道她們即將到來,她已經緊張的把屋子打掃了快三遍了。


    蔣維民看著妻子又在那裏擦櫥櫃了,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誒誒誒,我說夏花啊,那櫃子都快擦裂了,你就放過它吧。\"


    沈夏花本來就是無意識的在擦著,純屬為了打發時間,被蔣維民那麽一戳破,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有這麽緊張嗎?她不是你親妹妹嗎?還能吃了你不成?\"


    蔣維民坐在椅子上翻著大腦裏的記憶,“是那個給你帕子的小丫頭?”


    沈夏花點點頭,那塊帕子,她一直有好好的珍藏著,那是她唯一從那邊帶來的東西了。


    “別老是一口一個小丫頭的叫了,我翻年都要45了,春花也都得有40了,書趕說他上麵一個姐姐,下麵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的……那麽多年不見,她也是四個孩子的媽了。”


    她順著沙發椅坐了下來,臉上滿是迴憶。


    她對那個家沒有什麽感情,除了兩個妹妹,她倆都算是她帶大的。


    弟弟都是寶,他們都是被姆媽抱在懷裏長大的,而在她還拖著鼻涕光著腳的時候,身後就跟著同樣鼻涕眼淚滿臉,走路還搖搖晃晃的沈春花了。


    她去采野菜,小春花就坐在地上玩泥巴,她切了草去喂雞,還得看著點小春花別讓她去搶雞的吃。晚上睡覺被子薄的很,抱著小春花睡就能暖和很多。


    再後來,春花說話才利索,又有了冬花。


    連著兩個都是姑娘,姆媽根本不想管新生的這個,隻想趕緊恢複繼續生下一個,鄉下農村,一個兒子是不夠的。


    於是才10歲的沈夏花便背著冬花,牽著春花,接著去幹活。


    她也有想過,為什麽弟弟就能窩在姆媽懷裏,要吃什麽給什麽,要玩什麽玩什麽,而自己則要幹那麽多的活。


    但她也知道,村裏大部分的女孩子都是這樣,隻能等著嫁人了。


    要是嫁得好,以後隻要伺候自己的男人孩子就行了,要是嫁的不好,那就是一大家子都等著你去伺候……


    於她來說,兩個妹妹算是她在這個家裏的不多的慰藉,但她也沒有特別給過妹妹們好臉色,因為她知道,她們三個都不屬於這個家,總有一天是要被嫁出去換彩禮的。


    她見過村裏太多姐妹哭嫁的了,有些一嫁出去可能就是一輩子見不到麵,她看著心裏難受,也不想以後變成這樣。


    所以她十幾歲那會兒,養成了一副風風火火的脾氣,春花或者冬花有時候調皮,她也是張嘴就罵,伸手就打。


    有一次春花被她罵哭了,冬花也跟著哭,還抽抽噎噎的問她,“大姐,你是不是也不喜歡我啊?你為什麽也老罵我……”


    也,為什麽是也,因為這個家裏誰都能給她們一巴掌,父親也好,母親也好,哥哥也好,弟弟也好,心情不好了就能拿她們撒氣。


    冬花才五歲,她懂什麽?她隻覺得大家都不喜歡她,動不動就是打就是罵的。


    她能怎麽辦,她隻能抱著她倆一起哭,然後告訴她們好好幹活,把自己養大了,以後嫁出去了,或許就能好了。


    ……


    沈夏花長得好看,少女懷春的時候,她也憧憬過,以後能嫁一個能幹的漢子,兩人一起努力,你種地來我織布,生個一兩個孩子,把他們帶大,把日子過好……


    直到她爹100塊錢把她賣給了蔣維仁……


    沈夏花想到這一下子就收了心思,扭頭看向坐在邊上喝茶的男人。


    “我覺得春花對你的印象應該不太好。”


    “嗯?為什麽?”蔣維民一臉疑惑的看過去,“我幹什麽了?”


    你什麽都沒幹,但你當年也算是強權的象征了。


    蔣維民隔著小茶幾,伸手握住了妻子的手,安撫性的拍了拍,


    “苦日子都過去了。”


    是啊,苦日子都過去了,現在留給她們的都是希望和喜悅,想那麽多幹什麽呢?


    沈春花和林國慶帶著老小兜兜轉轉到了林書趕所在的市裏時,已經是跟林淑英告別的兩天後了。


    雖然路上有足夠的休息時間,但是畢竟這年頭的交通還是沒有後來那麽發達,路也沒有後來那麽平坦,林書趕接到她們的時候,梁生娣感覺已經兩眼蚊香圈了。


    “老二啊~”梁生娣扶著林書趕的手,狠狠的打了個哈欠。“你給你爹說的那個招待所在哪兒?快快快,我要去躺會兒,骨頭要散架了。”


    在睡覺前,再吃一頓飯,這是梁生娣最後的倔強。


    等房間一開,她往床上一躺就是睡,誰都喊不醒他。


    林書趕看著同樣滿臉風塵的父母弟妹們,心裏有些愧疚。


    “都是因為我……”


    “因為你什麽因為,別沒事就往自己身上攬。”沈春花邊懟,邊扒拉著自己兒子一個勁的轉。


    “瘦了也黑了。”說不心疼那都是假的,“但是瞧著,是不是高了一點?”


    林書趕咧出一口大白牙,狠狠一點頭,“嗯!高了一公分。”也隻有親媽才會對這一公分敏感發現了。


    “我也沒瘦,是結實了。”林書趕擼起袖子給他爹媽展示自己的胳膊,“我們班長說這叫精壯,看起來瘦,其實全是肉!比以前那堆白肉厲害多了!”


    “哈哈哈哈!還得是當兵才能練出來!”林國慶拍著兒子的肩膀笑道,“這裏夥食怎麽樣?你奶就惦記你那點吃了,看見那個袋子沒有?裏麵裝滿了土貨!都是她給你帶來的,準備好幾天了!”


    林書趕看向那個比出發前又大了一圈的編織袋,眼眶微紅。


    梁生娣在滬市走了一圈,把袋子裏的東西分了一點給林淑英,然後又補了更多的貨進去,現在裏麵真是要什麽有什麽,麥乳精都放了兩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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