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蔓延,房屋倒塌,繁華的市井變成了廢墟。


    無辜的百姓四散逃竄,哭聲震天,卻難逃魔族的追捕與殺戮。


    人族最後一道防線,人廟之中。


    殘陽如血,映照著被戰火蹂躪的土地,荒草叢生的廢墟之上,塵土飛揚,煙霧彌漫。


    寒風唿嘯,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吹過戰場上空,如同死神的低語。


    如此絕望的氛圍之中,一人仍舊矗立在文廟前。


    正是大儒海東青。


    這一場戰爭也讓他意識到了當初的歸墟福地是多麽的絕望。


    “原來,這邊是當初你們承受的……”


    海東青看向四周斷壁殘垣,發出出了一聲哀歎。


    隨後,他將眼神放在了劉三思等一眾年輕人身上。


    劉三思渾身纏滿了繃帶,或許是愧疚,或許的反思,每次抵禦魔族,他總是殺在第一位。


    “浪子迴頭金不換,好樣的。”


    海東青看著劉三思身上觸目驚心的傷痕,在心中暗暗說道。


    隨後他又將目光放在了一旁失魂落魄的納蘭玉兒身上。


    納蘭玉兒此時臉上褪去蠻橫無理,取而代之是些許成熟之色。


    人,隻有在經曆苦難之時才會成長。


    昔日,她是溫室中的牡丹,嬌豔卻任性,蠻橫無理,以為世間皆應順她意。


    然而,一場場的殺伐,一次次的死裏逃生,一個個人倒在她眼前,直至最後自己的母親忘情宮主被牛頭大魔斬殺在她眼前之時,她終於變了。


    如今,她如傲霜的秋菊,獨立寒風之中,不再有昔日的刁蠻,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淡然與從容。


    她的眼眸深處盡是破碎感和絕望,這一次,她真的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


    “人間亦有火種矣。”


    海東青於頹然絕望之中露出一抹微笑。


    看著地上正在休息的眾人,他開口道:


    “下麵這一戰,年齡在三百歲以上的留下,三百歲以下的速速逃往龍脊關方向。”


    “哪裏有著大荒界的兵馬,逃往哪裏,至少還有一絲希望。”


    此話一出,在座的人都沉默了,不少人臉上露出愧疚之色。


    “趁著現在還沒有開戰,你等速速離去。”


    “剩下的就交給我們這些老骨頭吧”


    話音落下,眾人還是沉默不已,頗有一番要決戰到最後的架勢。


    海東青則是來到劉三思身前,袖子中多了一樣東西,小心翼翼的將其遞給劉三思,在他耳邊說道:


    “三老恐怕已經遇難了,這山河社稷圖不能落在魔主手上”


    “我中天界人族香火也不能斷。”


    “拿著這山河社稷圖去龍脊關,用這東西換一塊安全無憂的寄居之地。”


    “記住,就算最後沒有成功,也不要對大荒界有所怨恨,是我們對不起他們。”


    “聽我的,趕、趕緊走吧”


    海東青眼眶微紅,袖子上已然濕了幾塊。


    劉三思一臉複雜的看著手中的東西,猶豫了好一會兒之後,細心收下。


    “三百歲以下的都和劉三思走!”


    “再不走!你們想我中天界人族滅種嗎?”


    海東青的聲音有些顫抖,藏在袖子下的手攥得緊。


    見此,劉三思等人起身朝著中天界這個可以稱得上半個聖人的大儒拜了拜。


    不久,天空下起了小雨,劉三思等人也消失在原地。


    整個人廟之中隻剩下十幾位年齡稍大的修士。


    “嗚……”


    “殺!”


    “殺啊!……”


    魔族進軍的戰鼓聲在空曠的戰場上響起,伴隨著遠處魔族大軍的咆哮,氣氛愈發壓抑。


    “嘎……”


    烏鴉在空中盤旋,發出淒厲的叫聲,似乎在為即將到來的死亡盛宴歡唿。


    雨水夾雜著淚水從海東青的臉上不斷流下,他仍舊保持著自己讀書人的風度,挽袖背手,念道: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大好河山,寸土不讓。”


    “諸位,請赴死!”


    話音落下,雨水之中猛然站起十幾位殺氣騰騰的修士。


    與此同時,整個魔族大軍也圍了上來。


    魔族的旗幟在腥風血雨中獵獵作響,無數猙獰的麵孔和嗜血的眼神不斷注視著海東青等人,仿佛要撕了他們似的。


    萬魔之中,牛頭大魔站了出來,他看向海東青,緩緩說道:


    “你,很不錯”


    “我可以放你一命,你為我魔族人奴,如何?”


    海東青身著素衣,手持竹簡,猶如一棵永不彎曲的勁鬆。


    看向牛頭大魔的眼神十分堅定,麵容平靜,盡管周遭是肆虐的戰火和殘酷的殺戮,他仍舊緩緩說道:


    “少廢話”


    “君子豈能與禽獸為奴?”


    “人都學府,海東青,死戰!”


    牛頭大魔冷哼一聲,手指微微一動,數萬魔族瞬間將海東青等人淹沒。


    “可惜了”


    “世人都以為我拳高深”


    “無人知我浩然正氣長。”


    海東青不退反進,一步踏出,手中竹簡翻動,字字珠璣化作一道道無形的光芒,環繞周身!


    刹那之間,浩然正氣席卷整個戰場。


    血腥之氣如墨池般濃厚的戰場之上出現了一股純潔無瑕的至陽之氣。


    揮袖間,數萬魔族已然葬身,然,這一擊的代價便是海東青燈枯油盡。


    “血手滔天!”


    牛頭大魔抓住這個機會悍然出手。


    “砰!”


    血腥大手撕碎了殘存的浩然正氣,直奔海東青襲去。


    “咳咳……”


    海東青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他的身體如同秋日的落葉緩緩倒下,手中的竹簡隨風飄散,落在血染的土地上。


    泥土黏稠,混合著無數人族鮮血,黏住了竹簡的邊緣,讓它無法隨風飄揚。


    竹簡上的每一個字,都像是被血淚浸泡,透露出一種無言的悲涼。


    這時,海東青的眼神逐漸黯淡,但嘴角卻掛著一絲滿足的微笑。


    能死在故鄉,他雖死無憾。


    竭力抓住一把泥土,握在手中,臨死之前細嗅一口故鄉的味道。


    若是有陰曹地府,他海東青還要投胎在這片土地上。


    “諸君,我太累了,先歇會兒……”


    “吃了他”牛頭大魔看著海東青倒下之後,嘴角露出戲謔的笑容。


    幾個唿吸間,海東青便被撕成了八塊,被幾頭大魔吞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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