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本王又何嚐不是憂慮過甚呢,隻是除了拖,實在是別無良策啊。”


    臨川王故作愁容滿麵,一副無能為力、聽天由命的樣子。


    這一瞬間,氣結的厲維鈞心中,甚至一度懷疑:


    “臨川王,你不會是歸附了太子殿下吧!”


    周剛峰則依舊保持著冷靜,他問道:


    “下官請教殿下,如何拖呢?又當拖到何時?”


    在他看來,拖未必不是一個沒有辦法的辦法。


    若能拖住太子一時,也要好過任由事態如脫韁野馬般肆意發展下去。


    隻要京城多穩一日,前方也許就會有捷報傳來。


    而一旦捷報入京,太子的野心勢必收斂,南梁的危機亦將有驚無險的度過。


    屆時,若太子不願懸崖勒馬,等待他的將是粉身碎骨。


    南梁雖會有一時動蕩,然梁帝以其之能、得勝之威,穩定朝野、撥亂反正,不過是早晚之事。


    “順其自然吧,想必太子也不敢肆無忌憚,行事總會有所顧慮的。”


    臨川王雲淡風輕地迴道。


    原來,他所謂的“拖”,就是什麽也不做。


    然而事實卻是,太子行事已現肆無忌憚之兆,他分明就是視而不見。


    一個裝睡的人,是叫不醒的。


    ......


    “太子殿下,厲維鈞和周剛峰去了臨川王府上。”


    剛剛得報,謝韜便來東宮邀功,一臉諂媚。


    此刻,他代行監控在京諸王百官之責,所報亦屬分內。


    “周剛峰?”


    太子輕聲呢喃。


    厲維鈞跳出來跟自己作對,太子並不意外,畢竟罷了人家的官嘛。


    此時,有人去拜訪臨川王,他也不意外,誰讓臨川王的身份特殊呢。


    倒是一直默不作聲的周剛峰,竟然也跳了出來,讓他頗覺意外。


    當初,他發動門下禦史,大興檢舉之風,身為禦史中丞的周剛峰,可是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不說話,便是不阻止。


    據此,太子以為他是有意投入自己門下的,故對其觀感不錯。


    “盯緊臨川王,若其出府,直接扣押!”


    太子對皇叔臨川王還是忌憚頗深的,他不用多想便有了決策。


    “是否將周、厲二人,先抓起來?”


    謝韜露出獠牙,他想借此為自己立威。


    刑部尚書、禦史中丞他都敢抓,還有什麽人是他不敢抓的?


    屆時,在京諸臣必畏之如虎。


    “暫且不用,任其上躥下跳,本宮很好奇他們還會去拜訪誰。”


    太子隨意擺擺手。


    二人皆是文官,手中並無兵權,太子並不急著抓他們。


    倒是想通過二人的竄訪,看看還有誰敢反對自己。


    前段時間,晉安王為了維護其門人,主動聯絡在京諸王百官,群起抗議暴政。


    凡是露了頭、聯名上書者,太子假王繼賢之手,以莫須有之罪名或罷官、或判刑,更有甚者發配不毛之地。


    隻是還沒到大開殺戒的時候,鮮有問斬者。


    若是此番還有人敢跳出來,太子樂得將其一網打盡,也省去了許多日後甄別的工夫。


    ......


    麵對臨川王的不欲作為,即使是涵養功夫了得的周剛峰,出府後也是臉色數變。


    “臨川王若是投靠了太子殿下,你我便將大禍臨頭,太子殿下若想立威,你我首當其衝矣。”


    厲維鈞不懼一死,他怕的是自己一死便不能再為梁帝效力了。


    撩起車簾,周剛峰朝車外前後看看,恢複冷靜的他說道:


    “維鈞兄,車外跟蹤的人應該是太子殿下派來的,看來他還沒有對你我動手的意思。”


    周剛峰說得沒錯,若是太子有心除之,就不是派人跟蹤這麽簡單了。


    而是著大理寺的官差,請二人去喝茶了,類似的事近日發生的還少麽?


    “這樣跟著,你我也不便再行拜訪,如何是好?”


    厲維鈞也朝車外看了一眼,心裏更急了,自己被太子惦記上也就罷了,他可不想連累同僚。


    更重要的是,照此情形,凡是他們拜訪過的朝臣,都將進入太子的視野。


    誰還敢說話呢?


    就算有人敢拿出破局之法,甚至挺身而出,也很難有所作為的,畢竟太子已然掌握了京城兵權。


    像在京養病的營道縣侯昌義之,軍中威望素重,或能挽狂瀾於既倒。


    然其沉屙難起,已是驚動不得,否則淮南戰場怎會少了他的身影。


    又如長公主駙馬、武寧侯陸瀚清,其弟其子皆隨梁帝出征,由他出麵勸阻,恐收效甚微。


    類似的現任、前任軍中重將,家中子弟多有隨征者,貿然相請便等於送禍上門。


    厲、周二人是不會如此不負責任的。


    重將不能請,文官不掌兵,諸王中惟一適合的臨川王又推諉了事。


    細數下來,能令太子忌憚,又能令其懸崖勒馬者,已是少之又少。


    這時,周剛峰卻是神秘一笑,壓低聲音說道:


    “臨川王的一個拖字,倒也有可取之處,你我不妨如此......就看維鈞兄能否忍辱負重了?”


    聞言,厲維鈞眸光一閃,他當即有了決定:


    “為了大梁,為了陛下,厲某不求百世流芳,不懼遺臭萬載,願陪剛峰兄瘋狂一迴!”


    “既是如此,你我二人便闖一迴龍潭虎穴!”


    周剛峰同樣有了覺悟,不惜身敗名裂,不懼千秋惡名。


    他以不容置喙的語氣,令道:


    “去東宮!”


    趕車的小廝得了令,便調轉車頭,徑直朝梁宮方向駛去。


    “咦!他們瘋了不成,此時去東宮難道是要勸諫太子殿下麽?”


    負責監視二人的領頭之人,心有疑惑。


    他乃是謝氏死士,是謝韜有意安排於此的。


    作為一同從頓丘城下逃迴京城的心腹,他對京中將要發生的巨變,是知情的。


    正是因此,他才看不懂周、厲二人的舉動。


    此時的建康,經過大興檢舉及之後的大肆黨同伐異,再加上日甚一日的戒嚴,路麵上已然冷清至極。


    往日的車水馬龍,街道兩旁店鋪的客如雲來,流連勾欄瓦舍、相約而行的貴族公子......通通不見了蹤影。


    載著周、厲二人的馬車,一路暢通無阻,很快便來到了梁宮之外。


    “老爺,到了。”


    收住韁繩,停穩馬車,趕車的小廝朝車內稟告。


    《梁書·武帝紀》載曰:


    刑部尚書厲公維鈞、禦史中丞周公剛峰,聯袂赴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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