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衛軍主力,仍結圓陣固守。


    若從高空俯視,它猶如一個異常堅硬的烏龜殼。


    頭顱、四肢,皆藏於龜殼之下。


    即使北虜偏師反身相擊,依然奈何不得,討不到半點便宜。


    兩翼則派出二營精銳,銜尾襲擾,恰似兩根靈活的觸角。


    終使北虜偏師,無法安然迴援。


    起初,楊勇並未在意右衛軍的異動,他一味催師迴援。


    然而右衛軍二營精銳,一反之前的頹勢與膽怯,果斷進兵。


    奮勇痛擊虜軍之尾,大有不勝不歸之勢。


    屢屢得手之下,右衛軍將士原本降至穀底的士氣,死灰複燃,軍心重振。


    高昂士氣的激勵下,二營精銳肆意地呐喊,縱情地衝鋒。


    北虜偏師之尾,被打得苦不堪言、抱頭鼠竄。


    無心戀戰的楊勇,則被氣得暴跳如雷,勃然大怒。


    “後隊變前隊,給本將消滅這兩股可惡的梁軍!”


    聞令,北虜偏師各營紛紛反戈一擊。


    他們要像碾死臭蟲一樣,消滅這兩股“鼠膽包天”的梁軍。


    虜兵情緒飽滿,虜軍聲勢浩大。


    突然之間,滿腔怒火卻是無處宣泄。


    因為二營精銳,見虜軍反身欲搏,果斷收兵速撤。


    他們迅速退至主力圓陣之後,比泥鰍還要滑溜。


    右衛軍主力重盾在外,鋒利的槍尖架於其上,擋在虜軍反擊的道路上。


    恍如烏龜與刺蝟的合體,堅硬之餘還滿身都是刺。


    “你們不是有火氣麽?不服,就來撞個鮮血橫流呀。


    北朝的勇士們,你別慫啊!”


    右衛軍將士有意激怒虜軍。


    隻要虜軍敢衝上來,他們有信心令其付出慘痛的代價。


    見右衛軍又擺出,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防禦陣勢。


    之前吃足了苦頭的楊勇,忍不住啐了一口:


    “混蛋!不要臉!全軍迴援!”


    他清楚,沒有數日甚至更長些的時間,想撬開對麵那可惡、無恥的烏龜殼,是不可能的。


    而此刻的他,最缺的就是時間。


    畢竟楊彥超所率主力,正處於大潰敗的邊緣,救兵如救火。


    強忍一時之怒,他再行率軍迴援。


    氣人的是,他剛率軍退去,裝了半天悠閑龜尾的二營精銳,再次化身靈活觸角。


    瞅準其尾,便是大打出手,狂衝猛打,氣勢複燃。


    “不服麽?有本事反身來戰啊!”


    故技重施,北虜偏師反身,二營精銳立刻便退。


    如此反複數次,大大遲滯了北虜偏師的迴援速度。


    他們被右衛軍這塊甩不掉、打不爛的牛皮糖,徹底粘上了。


    無奈之下,楊勇隻能退而求其次,率半數偏師先行迴援。


    同時,他責令餘部,天黑之後再行擺脫右衛軍。


    不同於曹興霸,據猜測而行折中之法。


    謝韜已然得到了,梁帝禦駕親征的準確消息。


    這有賴於謝宣懷的思慮周密。


    臨出京追趕梁帝禦駕之前,謝宣懷便命人快馬報信謝韜,令其接信之後立即率部增援蕭鋒。


    梁帝親率十萬大軍往救,再想假北朝之手除了蕭鋒及其所部精銳,已然是不可能之事。


    既是如此,便沒有繼續避戰的道理。


    謝宣懷的顧慮,與曹興霸是如出一轍的。


    所不同的是,曹興霸可以反戈一擊,謝韜卻是不能。


    一旦惹毛了楊彥超,他將私通之事大白於天下。


    屆時,梁帝不管信與不信,都是不得不處置的。


    皆因通敵之風不可漲,事實的真偽已經不重要了。


    何況梁帝本就在提防著他和謝韜呢,斷然沒有錯過如此良機的可能。


    是故,謝宣懷於信中反複叮囑謝韜:


    “協守蕭鋒,勿擊楊部!”


    同時,他將梁帝率兵十萬禦駕親征的消息,通過申屠昆,如實通報了楊彥超。


    妙用有二:


    其一,明著告訴楊彥超,他們的食言之舉實屬迫不得己,不要因此而生嫌隙。


    同時,他挑明:即使左衛軍參戰,也是隻守不攻,讓楊彥超放心。


    其二,便是大有深意而不可明言的了。


    於北朝而言,梁帝親征何嚐不是一個天賜良機呢?


    若能一戰將其擒獲,群龍無首的南梁千裏江山,還不是唾手可得。


    隻要元沐留下偏師,牽製陸瀚洲所部,令其動彈不得。


    自己則親率主力,揮軍東進。


    合元、楊兩軍之力,擊敗梁帝的可能性極高。


    屆時,謝宣懷便可擁立太子登基為帝,底定從龍殊勳。


    而後再與北朝談和罷兵,穩定朝局。


    至於割地納貢,謝宣懷並不在意。


    隻要能保住江南膏腴之地,盡可放棄江北淮南之地。


    與北朝劃江而治,便是他的底線。


    北人不善水戰,短期之內也無法湊出足數戰艦,江南之地本就鞭長莫及。


    不損一兵一卒,便將江北淮南千裏沃野納入版圖,謝宣懷不信北朝皇帝不動心。


    臨出京前,他還做了一些其他準備。


    其中,就有慫恿太子發動門人檢舉政敵。


    這裏有為太子順利即位,早作準備的意思。


    先行折斷,豫章、晉安二王的朝中羽翼。


    待梁帝落入虜手,他們還能拿什麽來對抗太子登基呢?


    此二王尚且隻能接受現實,遑論其餘諸王。


    屆時,隻須將朝中空出來的位子,盡數安插親信門人。


    再加上原有的朝中勢力,便大事可定。


    退一步說,即使梁帝沒有就擒,也可起到分散他注意力的作用。


    使其無暇顧及,謝韜的異常之舉。


    得信的謝韜,不敢怠慢。


    他既興奮異常又極度緊張,渴望從龍又懼東窗事發,患得患失。


    當然,他的心中也有,不能除掉蕭鋒的惋惜。


    最終,他完全按照謝宣懷的指示,傳令左衛軍諸營疾援蕭鋒。


    左衛諸將的內心,與右衛同袍是一樣的。


    他們對謝韜明目張膽地避戰,早已怨聲載道。


    不同的是,他們必須無條件、不打折扣地服從其將令,不能擅自與北虜交戰。


    須知糊弄謝韜容易,而謝宣懷的眼裏,卻是不容沙子的。


    隻要稍有異動,謝宣懷必然能有所覺察。


    因此,梁帝對左衛諸將的交代,要更嚴厲。


    他對謝宣懷的提防程度,亦遠超於曹興霸。


    《梁書·武帝紀》載曰:


    右衛將軍曹興霸,率軍牽製魏揚威將軍楊勇。尚書令謝宣懷圖謀不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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