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亂起來之前,旬賁虎去了茅廁,等眾人說完話他才迴來,迴來時他自然地看向杜映紅坐的位子,卻沒看到她的人,他正想著她是不是去更衣了,汪有成就從自個兒的位子摸了過來,一手搭在他的肩上,調笑道:「行啊!居然把京城裏的四大名妓之首給弄到屋子裏了。」


    「什麽?」旬賁虎皺著眉,不懂他在說什麽。


    「我說……等等,你不知道?」汪有成暗喊一聲糟,任何男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女人曾經是妓女,自己偏偏戳破這件事。「這個……」


    他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怎麽說,可很快的他就不用再說了,因為旬光耀已經走了過來,黑著一張臉對著旬賁虎罵道:「真是不知廉恥,我旬家家風向來清正,沒想到今兒個就要毀在你的手裏!好一個四絕娘子,你就是再沒銀兩,也不能娶一個妓子做媳婦兒,你這樣要讓咱們一家以後在鎮上如何抬得起頭來?」


    「什麽?」旬賁虎隱隱覺得這件事情很重要,很可能跟杜映紅不見人影有關係,他沉下臉,也懶得聽伯父說這些廢話,直接打斷道:「閉嘴!誰來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麽事?」


    「這個……」汪有成幹笑兩聲,才想著要怎麽委婉地告訴他剛剛發生的事,梅娘便牽著神色惶恐的弟弟妹妹走了過來。


    「哥……」梅娘的聲音帶著哽咽,本來強忍著不掉的淚,這時候完全克製不住的落了下來。


    「怎麽了?她呢,她去哪兒了?」


    梅娘感受著那些明顯是看笑話或者是諷刺的眼神,第一次後悔今日為什麽要來這一場宴會。


    「剛剛有人認出了紅姊姊,說她是京城裏的一個妓子,是因為得罪了長公主,所以才被發賣出來……」


    向來驕傲自信的杜映紅,方才一個人走了出去,對於身後那些謾罵,她甚至沒有迴頭,隻是頓了頓腳步,就繼續往前走,一想起那一幕,梅娘的心就忍不住痛了起來。


    紅姊姊早就是他們的親人了,雖然還沒有改口,可是她是真心把她當嫂子看待,她就在自己的眼前讓人這樣嘲笑,她又怎麽能夠無動於衷?


    梅娘才剛說完,旬賁虎就已經變了臉色,快步衝了出去,左右張望了下,隨即順著她離去的方向快速奔去。


    她走得不快,他不過一下子就追上了,他站在她麵前,看著她淡笑著的模樣,不舍的一把將她緊緊抱在懷裏。


    「我寧可你哭,也不愛你這樣笑。」


    他的身子很暖,身上穿著的衣裳還是她幫他縫製的,讓他穿上的時候,她還嗔笑著說這一針一線都是心意,要他好好珍惜,可是她一靠在他身上,不知怎地,一直不曾流下的淚,如同潰堤一般,不斷的落下,打濕了衣衫,凍成一片片的冰冷。


    她什麽都沒有說,他也什麽都不問,隻是聽著她哭泣,直到她累了,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他才抱起她,往來時路走去。


    迴到柳宅前,他們的馬車也早已拉了出來,梅娘站在車邊著急地看著他,兩個孩子也從車廂裏頭探頭出來看。


    「紅姊姊還好吧?」梅娘擔心的問道。


    旬賁虎沒多加解釋,「沒事,隻是累了,睡過去了。」


    汪有成就站在邊上,可是好像沒人看見他的存在,他也覺得有些尷尬,雖然說這事情不是他捅出來的,但開口點明杜映紅身分的那個少年郎卻是他招惹來的,隻因為他對那小子說了見到一個美人,那人卻不信這偏僻之地能夠出什麽美人,特意過來看看,卻沒想到造成這樣的傷害。


    汪有成搓了搓手,有些局促的道:「虎哥,這也是我的錯,我沒想到那小子口無遮攔,就這麽大聲的說了出口,我這……唉,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旬賁虎不想在這件事情上多說,總之事情已發生了,說什麽都沒用了。


    梅娘和車裏的兩個孩子則是恨恨地瞪著汪有成,活像他是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人。


    梅娘想著,都是他,要不然紅姊姊也不會讓人罵成那樣,後來甚至有人把她用過的東西給摔了,雖然不是在主人家麵前,可是那鄙視不屑的意味,誰都清楚明白。


    旬賁虎將杜映紅抱上車,駕著車,載著一家人踏上歸途,來的路上有多高興,迴去的時候就有多落寞,強大的落差對比,讓梅娘在車上又忍不住哭了,惹得兩個小的也跟著一起哭。


    小龍小桃年紀小,不懂什麽叫做妓子,可是他們都很清楚,因為紅姊姊的到來,他們才能夠過上如今的好日子,他們也知道誰才是真心關心他們的,那些名義上的親戚,在他們窮得沒飯吃時還要狠狠咬他們一口,可是紅姊姊卻是心甘情願地替他們蓋了保暖的房子,隻為了讓他們能夠好好的養身子。


    小龍小小的臉蛋有著從來沒有過的嚴肅,他用童稚的聲音說著老成的話,「大哥,你跟我們說過,咱們要做人要感恩,人對我們一分好,我們也要還人一分,對嗎?」


    旬賁虎收緊了馬韁,輕輕地「嗯」了一聲。


    「紅姊姊待我們這麽好,我肯定要好好的迴報她,假如再聽見有人罵她,我一定要好好教訓那些人!」小龍信誓旦旦的說著,「雖然說今天忘記了,但是我下一次肯定會記著的。」


    「小桃也是。」小桃就趴在杜映紅的身邊,連忙附和,深怕這麽要緊的事,二哥會落下自己。


    弟弟妹妹的想法雖然不完全正確,可是那心意卻是好的,旬賁虎微微牽動嘴角,迴道:「你們隻要把那些人的長相給大哥記清楚了,讓大哥來動手就行了。」


    「那也行啊!」小龍點點頭,覺得這樣更省事。


    沒人注意到,又有一顆淚珠從杜映紅閉著的眼睛悄悄滑落。


    原來真的有人可以不介意她的過去,也有人會把她的付出放在心上。


    這樣……就已經值得了。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不過一天一夜的時間,杜映紅就是杜鵑的消息就已經傳得整個鎮上還有村子裏的人都知道了。


    鎮上的人是因為那日赴宴的不少夫人老爺說出去了,而村子裏則是因為旬光耀特意駕了馬車到村子裏破口大罵,還要杜映紅這個寡廉鮮恥的女子滾出去,這才鬧得所有人都知道了。


    杜映紅不出門,可也知道麻煩事不過才剛開始而已,甚至連接下來會出現的問題也都猜想到了,然而她沒料到事情惡化得比她想的更快。


    傍晚,本來是村子裏的婦人把湯餅給包裝好送迴來的時候,結果不少人聚在了一起,同一時間來到旬家,說這份工以後不能做了。


    杜映紅其實也知道為什麽,可她還是問道:「可以問為什麽不做了嗎?我工錢可按時給的,工錢也開得不低。」


    一個大娘迴道:「咱們家裏都還有正在說親的小娘子呢,要是傳出去讓人知道了咱們正在幫你做事,隻怕會讓人說閑話,那就不好說親了。」


    梅娘在邊上站著,沒想到那個大娘竟然會說出這種理由來,她一聽就忍不住氣紅了臉,「什麽東西!怎麽以前就可以,現在就不行了?」


    另一個大娘小聲嘟囔道:「以前還不知道她是個接客的妓子嘛!」


    「走!都走!」梅娘氣得狠了,也不管什麽禮儀了,隻想把眼前這些人全都給趕出去。


    那時候說得那麽好聽,左求右求的,希望他們家分點差事給她們做,還說是自己村的人,自然是最貼心的,現在居然說出這樣戳人心的話來,真是太可惡了!


    杜映紅對於這樣的反應有所預料,看著已經收到的貨還有那些訂單,果斷地把剩下的訂單都給推了,因為之後麵應該還會有人說不幹了,她可不想把貨單接得太多,最後交不出貨來。


    梅娘不會罵人,來來迴迴就是那一句「她們怎麽能夠這樣」,杜映紅卻知道這不過是人性,不用怪她們。


    隻是謠言這種東西,並不會因為事主不出麵而平息,漸漸地就連來往的客商也都知道賣新湯餅的小娘子就是京城四名妓之首的杜鵑,這消息越傳越廣,到最後連她窩在這裏是為了吸男人的陽氣這種莫名其妙的說法也有人相信。


    杜映紅沒有放在心上,因為隻要她在乎的人能夠理解她就夠了,可是自從那日後,旬賁虎也越來越沉默,甚至日日早出晚歸,也不知道去了哪裏,讓她一顆心也逐漸沉了下去。


    很快的,讓人期待的新年在壓抑的情緒下過了,春天來了,雪漸漸地融了,地上的春草也逐漸開始冒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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