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或許年前的黃曆都寫著不宜出行幾個字,她們正在布莊挑選料子的時候,一道尖銳的女聲忽然從她們的背後響起,杜映紅還不清楚到底是誰,梅娘卻一副了大驚嚇的模樣,抖著身子,不敢轉過頭去。


    「這不是梅娘嗎?這還真是換了模樣啊,怎麽,現在娘家發達了,就可以不把我這個前婆婆給放在眼裏了?」


    杜映紅一聽,也知道來者不善,又看著梅娘害怕的樣子,她馬上握了握梅娘的手,給她一點支持的力量。


    梅娘緊緊迴握了下她的手,深吸了口氣,抽迴手,轉過身,雖然臉上沒有笑容,臉色看起來還有些蒼白,但是起碼已經比以前好上許多。


    她看著眼前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的中年婦人,那銳利的眼神讓她忍不住心跳加快,想快點逃離這裏,但她知道不行,仍咬呀挺直背脊麵對。


    杜映紅也跟著轉過身,她知道梅娘被前夫家送迴的事,但她一直都沒在鎮子上碰過梅娘前夫家的人,不過這會兒她倒是可以把這人和苗嬸子說的那尖酸刻薄的婆婆形象給串在一起。


    說起來還是旬光耀造的孽,那年把自家二弟的婦孺給趕迴老家居住後,也不管那地方不適合孩子和孕婦,就連給的田地也是一大片的荒地,緊接著二房的長子又被征兵,可想而知,一屋子病的小的,要怎麽活下去?


    於是後來盧氏在某次借銀子給二房時,就說有人想要找一個小媳婦,迴家先好好養著,等到了年歲就成親。


    盧氏那張嘴也就騙騙老實人可以,再加上那時候旬家二房真的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梅娘的母親想著既然連大伯都說好,也就狠了心,用二兩銀子讓小小的梅娘訂了親,送去了未婚夫家。


    可沒想到那根本就不是什麽正經婚約,那戶人家根本是想討個童養媳,後來梅娘到了那戶人家,幾乎全家的家務活都讓她一個人包辦了,要是幹活不認真,婆婆就指桑罵槐的說些難聽話,甚至也不給飯吃,梅娘被當個粗使丫鬟使喚,變得越來越沉默,越來越瘦弱。


    支持梅娘的隻有一個念頭:自家相公是個讀書人,她若是忍一忍,等到他有了功名,他也說會帶著她一起離開這個家,到時候她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隻可惜梅娘在成親之前突然得了重病,病到最後幾乎隻剩下一口氣,而她的夫家見她已經沒了用處,加上她相公也已經通過考試,就幹脆讓人把梅娘給扔迴娘家,也把當初的那紙婚約撕了,說以後別讓她繼續糾纏他們家的孩子。


    梅娘看著前婆婆,那些讓人不堪難過的往事就這麽自然地浮現在腦海,她的心猛地一抽。


    果然,有些事不是這麽簡單就能夠遺忘的。


    杜映紅覺得這件事情似乎不該由自己出麵,所以默默的站在一邊,要是情況不對,她再出來好好教訓這個婦人。


    「尚嬸子,不是你自己說的嗎?當初的婚約撕了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以後誰也別搭理誰,讓我就是在外頭也不要想喊你一聲婆婆來攀關係。」梅娘輕聲細語的說著,可字字句句都說得明明白白。


    她並沒有編造,當初這句話尚嬸子不隻當著她的麵前說,就是讓人送她迴娘家的一路上,也說給不少人聽,就怕她以後真的不要臉麵去攀附。


    尚嬸子臉一拉,自然是不會承認自己說過這種話,而是把話鋒一轉,「果然是娘家有了銀兩,就不把以前的窮親戚給放在眼裏了,也不想想我當年訂了親就把你給帶迴去養著,花了我多少的糧食,甚至還手把手的教你幹活,這下卻翻臉不認人,你現在可是怕咱們這些窮親戚來分了你家的銀兩不成?」


    梅娘的態度是比以前強硬了一些些,但還是不知道該如何對付這樣毫不講理的人,隻能求救的看向杜映紅。


    杜映紅拍拍她的手,看著尚嬸子說道:「這位嬸子,難道你今兒進這間鋪子,不是為了買布料,而是來化緣來著?要不然怎麽一口一個窮字,這大過年的也不怕折了福氣。」


    「你——」尚嬸子許久沒被人這麽迴嘴過,一時之間居然找不到話迴應。


    而跟著尚嬸子一起來的婦人們,已默默地離她遠一些,畢竟年關就要到了,哪一個不是想要多沾點吉利喜氣,結果尚嬸子倒好,開口不離窮字,就怕讓她給沾上了邊,就是不窮也得真窮了。


    鋪子的老板娘也忍不住斜眼看著尚嬸子,心裏直道晦氣,想著該不會是哪個老對頭特意派來搗亂的。


    尚嬸子老臉通紅,隻覺得一輩子沒這麽丟臉過,如果不是看在這個丫頭現在家裏弄了什麽湯餅賺了銀錢,以前幹活也還算勤快的分上,她也不會舍了這張老臉,特意來套近乎。


    不過這小家小戶出來的就是一股子窮酸氣,連規矩都不懂,以後再進了尚家的門,她肯定得要重新好好調教她什麽叫做規矩。


    尚嬸子看著梅娘,就像看著一塊肉,隻等著以後要怎麽料理就怎麽料理。


    她輕哼一聲,說服自己她大人有大量,不去跟這些沒規矩的計較,然後微抬起下巴,還是把正事給說了,「這正經的婦道人家,哪裏需要穿這什麽紅紅綠綠的衣裳,看起來就是個不守婦道的,你明兒個迴了尚家,可不能再如此了,還有,之前你嫁進咱家,該收的嫁妝也都沒得半樣,這迴迴來記得補上,還有當初那二兩銀子也得拿迴來,這做人家媳婦兒了,心自然就不能再向著娘家了……」


    杜映紅越聽越覺得可笑,這婦人是腦子給驢踢了吧,還把梅娘當成她家媳婦兒在教訓了?


    她好笑的開口打斷尚嬸子的話,「這位嬸子,這話可得說明白了,什麽時候我們家梅娘又和你家兒子有了婚約了?我們家梅娘可還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你今兒個這樣紅口白牙的隨意誣陷,若是毀了我家梅娘的清譽,咱們倒是可以公堂上見見。」


    尚嬸子被這麽一激,也不管人在外頭,便大聲罵道:「這騷蹄子都不知道和我兒子同床共枕多少迴了,還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呢!」


    一時之間所有人的視線都放在了梅娘的身上,讓她又羞又氣,差點就要落下淚來。


    杜映紅卻老神在在地反問道:「我說我家梅娘就是清白的姑娘家,我自然是有理可證的,可你卻隨口胡說什麽同床共枕,我倒是想問問你,當年梅娘以童養媳的身分養在你家的時候,你讓她一個六七歲的小人兒睡在你兒子的腳踏上,這也算同床共枕?


    「不說其他的,那時候你家兒子不過比梅娘大上三歲,難道那麽一丁點大就懂得什麽人倫了?那嬸子你家的家教我可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梅娘感激地看著杜映紅,隻是這等房事被拿出來大說特說,也實在讓她羞得頭都快抬不起來了。


    杜映紅知道有些人就是得一次打服了,以後才不會一再的撲上來找麻煩,所以臉色一沉,冷冷地看著還想要撒潑的尚嬸子,「嬸子,我們是顧念兩家情分所以才一再容忍,但是可別以為老虎不發威就可以把我們當病貓。當日梅娘病重,你不願出藥錢和診金,用一張草席把人給卷了就丟迴娘家,如今又三言兩語就想要把她拐迴去,這世間哪裏有這樣的道理?」


    鬧到這個地步,在場的人哪裏還有不清楚的,尚家是見到旬家如今有錢了,才想要把之前不要的兒媳婦認迴去,人家不從,這才又罵又羞辱的,想要毀人名聲。


    尚嬸子下不了台,高聲喊著在外頭的兒子,「大郎!大郎!快來瞧瞧,你以前的媳婦兒跟著一個不要臉的女人欺負你娘啊!」


    一名穿著儒服的少年走了進來,生得白俊高姚,瞧著的確是個不錯的好兒郎,隻要不要攤上那樣一個婆婆的話,不知道是多少人家的好對象。


    尚大郎沒想到不過就是買塊布,也能夠鬧出這麽大的動靜,等順著他娘的手往前一看,那看起來臉色有些蒼白的清秀少女,讓他恍惚中覺得有些眼熟,像極了那個人,可是他卻不敢相認。


    他還搞不清楚這人是誰,他娘就扯著他衣袖要他作主,讓他好不尷尬,隻是想著那個少女怎會讓他有種熟悉感?可想了想,他平日鮮少與小娘子們打交道,怎麽可能會覺得熟悉?大約隻是自己的錯覺罷了……


    可很快地尚嬸子就把剛剛兩人說的那些話全都說了出來,尚大郎才震驚的發現眼前的窈窕少女真是當初那麵黃肌瘦,連眼神都有些呆滯的童養媳。而尚嬸子又要他自己說,這童養媳既然已經入了尚家的門,死也該是尚家的鬼,明裏有這種吃裏扒外,迴了娘家就不迴來的兒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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