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長念既是泰陽侯世子,還是當今皇後的親弟弟,身分嬌貴,一路將他捆綁迴京自是不可能,於是龐度試著想接近他,讓他自願隨他迴去。


    這日好不容易覷了個機會,龐度在他落單時把人騙出了茶鋪,讓手下守在一旁,不讓人來打擾。


    跟著他來到一處無人的暗巷裏,初六沒瞧見人,問道:「你不是說思思找我,思思呢?」


    「世子爺,你先別急,屬下有話跟你說。」


    「我不叫世子爺,我叫初六,你找錯人了。」說完,他不再理他,徑自要往迴走。


    龐度急忙攔住他,「世子爺、不,初六,你等等。」


    「我要找思思。」


    龐度耐著性子哄著他,「她待會兒就過來,你先聽我說。」


    「思思說外麵有壞人會騙人,你是不是壞人?」他懷疑的看著他。


    龐度試著動之以情,「我不是壞人,我是奉你爹娘之命來找你,你爹娘自你失蹤之後,一直很擔心你。」


    「爹娘是誰?」他茫然的問。


    「你爹娘是泰陽侯和夫人。」


    「我不認識他們,你走開,我要去找思思。」


    「世、初六……」龐度想再攔住他。


    初六不高興的朝他罵道:「你是騙子!思思不在這裏,我不要理你了,你走開!」說完用力的推開他,提步便往外跑,一邊跑還張口嚷著,「思思、思思有壞人……」


    龐度黑了臉,想讓手下攔下他時,高久思竟出現了,一見到她,初六直奔過去,控訴的指著他——


    「思思,他是壞人,想騙我。」


    被指著鼻子叫壞人的龐度一臉尷尬,開口想解釋,就見高久思冷著臉說——


    「我丈夫有些傻氣,你這般欺騙他,就如同在騙一個孩子,不覺得羞恥嗎?有什麽事衝著我來就是。」


    她早已察覺到這段時日似乎有人在監視著她和初六,但見他們一直沒什麽動靜,她隻能暗中提防,沒想到她剛離開一會兒,這人就把初六給騙了出來。


    「我是……」龐度剛要開口,但高久思壓根不聽他說,徑自牽著初六掉頭就走。


    他默默咽迴想說的話,現下在世子爺心中,他成了騙子,下次要再把他帶出來,隻怕不容易。


    而另一邊領著初六迴茶鋪的高久思,心頭跳得飛快。她留意過,剛才那名男子和一位穿著錦衣華服的俊美男子,這陣子時常出現在茶鋪對麵的小酒館裏,看著他們的茶鋪……或者說是在看初六。


    那容貌俊美的男子,身上穿著綠底雲紋的錦袍,與當時她從海邊救起初六時身上穿的那件相似。


    這發現讓她有種不好的預感,她隱約覺得這些人似乎是為了初六而來,心下一直惴惴不安,唯恐這些人是初六的親人,是來帶走他的。


    可他們連日來沒有什麽動靜,她又想著或許是她弄錯了,他們與初六無關,直到方才見那男子麵對初六時那恭敬的神情,讓她心頭驀地一驚,他看著初六的眼神分明是認識他的,她害怕初六會被帶走,因此匆匆帶著他離開。


    想到什麽,她望向初六,鄭重叮囑他,「初六,外頭壞人很多,再有不認識的人找你,你絕不能同人家走,知道嗎?」


    他憨笑的用力點頭,「知道,我聽思思的話。」


    她不想知道初六以前究竟是什麽人,她隻知道,他現下是她的初六,她的丈夫,而沒有人可以搶走她的丈夫。


    另一頭,陶七躺在床榻上,闓著眼假寐,他們下榻的是水雲鎮最好的升明客棧,但陶七還是不太滿意,嫌床鋪太硬,被褥不夠軟,但也沒其他更好的選擇,隻能暫時將就將就。


    龐度在外頭拍房門,「七少,我能進去嗎?」


    他慵懶的睜開眼,迴了句,「進來吧。」


    瞅見進來的龐度沒帶著安長念,再瞧見他那張粗獷的臉上微皺著眉,陶七用不著問都知道他這是白跑了一趟,無功而返。


    「找我什麽事,你不是去找你家世子爺了嗎?」


    「世子爺不肯跟我迴來。」龐度坦白說。


    陶七涼涼的撂下一句話,「我就說這事要慢慢來,你偏不信,還懷疑我故意拖延,不讓你帶他迴京。」


    龐度正色道:「我來是來請問七少,可有什麽辦法能把世子爺帶迴京。」


    原本他想,既然無法從世子爺那裏下手,便直接找高久思,把世子爺的身分告訴她,讓她勸世子爺返京。


    他心忖若是她知道世子爺身分這般尊貴,說不得會想跟著世子爺一塊迴京享受榮華富貴,屆時他可以帶她一塊迴去,但要不要認下她這個媳婦,是侯爺和夫人說了算。


    沒想到高久思在得知他想見她後,隻讓人帶話給他:她不見騙子,他若再去拐騙初六,她見一次打一次。


    沒能順利見到高久思,龐度悻悻然而歸,不得已才來求教於陶七,看他有沒有其他的辦法。


    陶七見他神色誠懇,虛心求教的分上,指點道:「安長念此刻隻認那女東家,也隻聽她的話,這事要從那女東家身上下手。」


    「我原也打算從那女東家身上下手,但她不肯見我。」他把事情簡單說了遍。


    「咱們這段時間也沒避著她,說不得她發覺了什麽,」陶七說著瞟了龐度一眼,揶揄了句,「你這模樣瞧著就讓人覺得是壞人,也難怪她把你當騙子。」


    因有求於他,龐度隻得忍著他的挖苦,「那麽依七少之見呢?」


    「改天我去會會她。」


    「哪一天?」龐度追問,若不問個明確的日期出來,依這位少爺的懶性,隻怕會一拖數日。


    「你今兒個才去見過她,這兩天不好再過去,省得她心中防備,過兩日再說吧。」陶七找了個理由敷衍。


    夜裏,高久思起身,從箱籠底層翻找出帶初六迴來時,他身上穿著的那件衣袍。她不知當初他遭遇到了何事,這身衣袍已破了好幾處,不好再縫補起來,因此她替初六收起來,沒再讓他穿。


    不過即使破爛,仍能看出這衣袍上頭那些的繡工與上等的衣料,這樣的布料即使在水雲鎮也很少見。


    想起白天那男子過來想見她的事,她心頭一沉,手指緊捏著手裏的衣袍。


    如今她隻剩下初六了,她不管他是什麽人,隻知道初六是她的丈夫。


    「思思,你怎麽不睡覺?」初六惺忪的睜開眼,望著蹲在箱籠前的她。


    抬眸瞬望他,在搖曳的燭光下,她凝視著他那張俊朗的臉龐,緩緩啟口問出心頭的憂慮,「初六,若是有人想帶你走,你會跟他走嗎?」


    「不會,我要一直跟思思在一起,思思去哪我就去哪。」她此刻的神情讓他有些不安,他爬下床榻,走過去張臂抱住她,「我會永遠陪著思思。」


    「嗯。」他的話讓她舒眉而笑,「我們夫妻會一輩子在一塊。」沒有人可以把他們分開。


    除非……他不再是她的初六,除非,他不認她這個妻子了……


    在發覺到高久思有意無意的守著安長念後,陶七不顧龐度一再的催促,一直拖著沒去見她。


    他也說不清自個兒是什麽樣的心思,瞧見高久思一邊忙著重建茶鋪的事,一邊還要分神顧著變成傻子的安長念,他心頭便隱隱有絲不忍。


    他罕見的起了惻隱之心,不想這麽快拆散他們夫妻倆,以她的身分,縱使跟著安長念迴了京,舅舅也不會答應讓她成為正妻,最多給她一個小妾的身分。


    觀察了這麽多日,他約莫瞧出高久思的性情,覺得依她那性子,怕是死也不肯屈就一個卑賤的小妾,安長念這一走,於他們夫妻倆來說,也許就是永別了……除非安長念肯以正妻之位迎她迴去。


    他其實也很好奇的想知道,若是安長念恢複了記憶,究竟會怎麽對待她?


    不過沒等太久,陶七便知道了答案。


    阿禾正在外頭幫忙從板車上卸下木頭,再一根根搬進茶鋪裏,忽然瞥見陶七和龐度走進對麵的小酒館,放下木頭後,他連忙跑去後頭的廚房找高久思。


    「大姑娘,那些人又來了。」這幾日,大姑娘交代他盯著那些外地人。


    高久思看了在一旁搬著石磚的初六一眼,頷首表示知道了,接著再交代他,「他們若有什麽異狀,你再趕緊來告訴我。」


    「好。」臨走前,阿禾好奇的問:「大姑娘,那些人是誰啊,怎麽天天都到那酒館,再好吃的酒菜天天吃,難道吃不膩嗎?」


    她沒說出自個兒的懷疑,隻道:「我也不知他們是誰,隻是他們一直盯著咱們茶鋪看,我擔心他們是不是心存不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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