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張南洋給張亦弛留了一個手電筒,此時張亦弛就手持著手電筒,把光照在了兩人的鞋上。

    兩人正打算離開,聽到張亦弛叫住他們便又轉迴了身子。

    “咋咧?”陳春生問。

    “你們的鞋怎麽一樣?”張亦弛問道。

    他發現陳春生、張南洋兩人穿的都是膠皮綠鞋,而王世人的鞋也是這樣的。

    “便宜耐穿,俺們村不少人都穿這個咧!”陳春生還特意扭了扭腳,給張亦弛多角度看他的鞋子。

    “這樣啊。”張亦弛僵硬地笑著點了點頭,“行……那你們趕快迴吧。”

    “那俺們走咧。”

    “好。”

    目送兩人消失在黑暗裏,張亦弛關上了門,皺起眉頭。

    案發現場最關鍵的線索就是鞋印,他甚至以此直接斷定了兇手就是王世民的弟弟王世人。

    但現在這個推論被推翻了。

    這種膠皮綠鞋因為性價比高,所以在這個村子裏很常見,現在已經無法通過鞋印來確定兇手,至多是縮小一定的範圍。

    至於通過鞋印的大小來判斷身高,這個其實很不靠譜,個高腳小、個矮腳大的比比皆是,也無法提供有用的信息。

    而依照鞋印的輕重、間隔分析出兇手的體重、身高,甚至是走路姿勢,這是經驗相當豐富的老警察才能做得到的事,張亦弛並非專業的,這方麵他毫無頭緒。

    來這裏的第一天,掌握的線索、信息非常少,也無法判斷兇手的殺人動機,又因為天氣原因、村子裏的傳統觀念,劉翠蘭的屍體至多再等一天就得下葬,留給他的時間已然不多。

    總的來說,局麵不太好。

    張亦弛覺得自己算是思維縝密,可目前還是沒有發現兇手露出的馬腳。

    他過去收拾床鋪,同時腦子裏規劃了一下明天要做些什麽。

    半天時間用來仔細搜查屍體,屍體上應該還遺留著什麽痕跡。而且還可以從屍體判斷一下劉翠蘭有沒有被侵犯過,一旦查出兇手的殺人動機那會讓案子明朗許多。另外半天摸排村莊,繪製較為細致的地圖,再通過走訪畫出劉翠蘭生前最後六個小時裏的行進路線。

    明天要是沒有別的突發情況,張亦弛就打算按照這個計劃去做了。

    床鋪收拾了一下,略微有些潔癖的張亦弛還是有點忍受不了潮濕的感覺以及一股淡淡的異味,他從書桌裏找出了一遝舊報紙,舊報紙看上去還算幹淨,他就將報紙一一鋪在了床上。

    如果這樣睡還是不能接受的話,張亦弛其實不介意坐在椅子上眯一晚上。

    隨後他大致打掃了一下房間。

    農村的房間裏如果不幹淨的話很可能會有蟲子,張亦弛可不希望半夜睡覺的時候有蟲子爬進自己的衣服裏亂竄,然後蟄他一下。

    忙活完這些,他坐在椅子上休息了會兒,無聊地翻看了一下桌子上的東西,都是相關書籍、備課的內容。

    在來學校的路上,張南洋還跟他說過,整個村子裏所有的書、所有跟文化有關的東西都在他家和這個辦公室裏了。

    還真是少得可憐。

    這樣的環境之下孩子很難獲得良好的教育,沒辦法獲得好的教育哪怕走出大山也沒有謀生計的手段,最後還是隻能迴來,重蹈‘父’轍,繼續惡性循環。

    教育真的很重要。

    張亦弛心裏感歎了一句,起身去洗漱。

    屋子裏已經備好了兩個暖壺,裏麵都有熱水。張亦弛給洗臉盆裏倒了些洗臉。再然後拿出去小賣鋪買的牙膏牙刷開始刷牙。

    “咚。”

    屋子的窗戶處突然傳來一聲悶響,像是有什麽東西撞了一下玻璃。

    正刷牙著的張亦弛聽到響動扭頭看向窗戶,隻見窗戶那邊一個黑影一閃而過。

    “噗!”

    將嘴裏的沫子吐出去,張亦弛提起旁邊的手電筒衝了進去,聽見急促的腳步聲,他循著腳步聲打開了手電筒,燈光照射下,他看到遠處有個人飛奔著逃開了。

    周圍一片漆黑,隻能聽見蟲鳴聲。

    張亦弛隻是在原地站定了幾秒鍾,那人就已經跑出去一大截。

    大晚上在不熟悉的區域追擊一個懷著不良目的的人,張亦弛沒什麽把握,但那人很有可能是兇手,這是他們離得最近的一次,他還是選擇追了上去。

    一邊向著黑影消失的方向跑去,一邊嬉笑者麵具戴在臉上。

    感知到這次抽到的是身體柔韌性提升的雞肋能力,張亦弛又直接把麵具摘了下去。

    追了十來秒,張亦弛就徹底看不到那黑影去了哪裏了。兩人對村子的熟悉程度是完全不一樣的,想在大晚上抓到對方簡直難於登天。

    再胡亂找下去也幾乎不可能找到那人,而且還容易一個沒注意就從哪裏掉下去,張亦弛穩妥起見,還是先迴去了。

    他拿手電筒在辦公室門前照了照,發現窗戶邊的地上散落著四五根煙頭。之前這裏應該幹幹淨淨的,說明那人盯著他已經許久,還是個老煙鬼。

    他將那些煙頭拾起,發現和陳春生之前給他散的煙是一個牌子的。不過有了鞋的前車之鑒,他現在也不會貿然去懷疑那個人就是陳春生,畢竟這煙不可能隻有他抽。

    王世人並不抽煙,這也再次減輕了王世人的嫌疑。王世民在晚上吃飯的時候有抽煙,不過他喝了很多酒應該沒空子來監視張亦弛,而且如果是他殺的,他為什麽還要報警賊喊捉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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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時間沒個有足夠嫌疑的人出現在張亦弛眼前,

    吐出口氣,張亦弛迴了屋子裏,忽然後背有點發涼。

    他不清楚自己究竟被監視了多久,那個人監視自己的目的又是什麽,如果那人沒有暴露自己,那他在沒有注意的情況下睡著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任務隻說要他找到兇手,也沒強調兇手不能對他下手。

    危險也伴隨在張亦弛的身邊。

    因為不排除那人會迴來的可能性,張亦弛將門鎖上,把窗簾拉住,還是覺得有些不安全,就把書桌推到了門前。

    一個在明處一個在暗處,張亦弛不可能二十四小時保持警惕提防著那人,而那人反倒是會伺機而動。

    張亦弛徹底放棄在那張床上睡覺的打算,把燈關掉,坐在了椅子上,一手握著沒開啟的手電筒,一手握著書桌裏放著的裁紙刀。

    他平時睡覺就很輕,現在更是不敢掉以輕心,閉著眼睛保持平穩的唿吸,細細聽著外麵的動靜。

    ——

    第二天清晨,張亦弛緩緩睜開眼睛。

    兩隻手握得都僵住了。

    天亮了那人應該不會再冒險過來,張亦弛把手電筒、裁紙刀放在書桌上,起身費力地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身子。

    雖然晚上休息得不是很好,但還是恢複了不少的精力。

    今天格外重要,他還有將近一周的時間,但村民們不允許劉翠蘭多在地上待了。

    洗漱一番,張亦弛把書桌又挪了迴去,開門按印象向村委會走去。

    現在天已經頗亮,起碼是個六七點鍾,張亦弛到了村委會的時候,村委會的門已經開了。他走過去,村長剛好從裏麵出來。

    “來咧,沒吃飯哇,俺去下點麵。”村長招唿張亦弛進去。

    村長迴了屋子裏,張亦弛進去的時候聽到他用方言罵了幾句話,讓還在睡覺的陳春生趕緊起床。

    “我先去看下屍體,讓春生先睡著吧,又沒什麽事。”張亦弛道。

    “那你看去哇,俺煮麵去。”村長沒什麽意見。

    打完招唿張亦弛就出了門,直奔村委會後麵的柴房而去。

    劉翠蘭還躺在裏麵,張亦弛屏住氣把屍體從柴房裏搬到了外麵。

    柴房太黑,不方便查看,搬去村委會又有些不妥,所以隻好露天檢查了。

    現在劉翠蘭屍體的屍斑已經完全擴散,隻是稍有些退色。經過幾次移動屍體,部分屍斑移位。現在屍體僵直,按照時間推算,基本是到了屍僵的最高峰。

    劉翠蘭的死狀還好,比之張亦弛第一個輪迴世界需要處理的陸濤要好很多,所以張亦弛心理上壓力不是特別大,保持著鎮靜檢查傷口。

    他一一記錄下傷口的分布、位置、深度、形狀。

    手時不時比劃一下,代入兇手的角度,想象兇手在行兇時是以一個什麽姿勢進行的攻擊。

    接著,張亦弛檢查劉翠蘭的手部。

    遭到攻擊劉翠蘭應該會反擊,她的手上說不準有留下什麽痕跡。

    張亦弛觀察起來,發現劉翠蘭兩隻手的指甲裏帶著些血跡,少數的指甲裏甚至還夾雜著一些皮。昨天太過混亂,這一點沒有被注意到。

    根據指甲血跡,他很快就想象出了兇手在攻擊劉翠蘭時,劉翠蘭用手抓撓兇手的情景。

    兇手身上有傷。

    能被抓傷,那應該是裸露的位置,較大可能在兇手的臉、脖子、胳膊處。

    張亦弛記下。

    現在他掌握了兇手的幾個特點。

    男子、穿膠皮綠鞋、老煙鬼、身上有抓傷。

    “吃飯哇警察同誌。”村長的吆喝聲從不遠處傳來。

    “好。”張亦弛大聲迴道,將紙筆收起來。

    “把人放這幹甚咧,棺材還沒準備好就放在外麵擱著,多不吉利咧!”村長走了過來,不滿地叫道。

    村長原本一直表現得很和善,但張亦弛這個貿然的舉動似乎犯了忌諱,惹得他有些不開心了。

    張亦弛之前倒是沒顧慮那麽多,他隻是意識到放柴房不好調查,村長又不希望把屍體留在村委會,所以放在外麵是最好選擇。沒成想村子裏過於迷信,對屍體有很多忌諱:“抱歉。”

    “先弄柴房哇快快的。”村長去抬劉翠蘭。

    張亦弛搭了把手,兩人把劉翠蘭又搬迴了柴房。

    “你不能瞎弄,卡不吉利咧!”村長很認真地提醒著張亦弛。

    “我明白了,抱歉。”張亦弛不想和村長對著幹,因為兩個人的認知並不一樣,自己不在意的東西可能對別人而言很重要,便連道了好幾次歉。

    迴村委會洗了手,陳春生也醒了,揉著眼睛道:“張哥來咧。”

    “嗯。”張亦弛洗完手擦幹淨去吃飯。

    “俺們村子裏的別吃不慣哈。”村長的氣消得很快,在飯桌前給張亦弛盛麵,很是貼心。

    “我很喜歡吃麵,從小吃麵長大的。”張亦弛道。

    “那就好。”村長笑著給張亦弛端了碗麵,裏麵還有顆雞蛋。

    張亦弛接了過來,倒了些醬油,就著鹹菜吃了起來。

    陳春生抽了根煙也過來吃了:“爹吃哇,甭忙活咧。”

    “你快快吃你的哇,管球你老子呢。”村長沒吃,去收拾灶台了。

    陳春生撇了撇嘴,似乎對父親的態度有些不滿意。

    “對了村長,王世民昨天晚上去哪了?”張亦弛提了一嘴。

    “黑夜世人接迴家咧,村委會又睡不下那些人。”村長道,“今天吃完飯還過來咧,俺們得張羅著辦喪事。”

    “昨天大概幾點鍾走得?”張亦弛又問。

    這時陳春生吸溜了一口麵道:“俺跟南洋哥把你送去學校,迴村委會的時候正好碰見世人叔咧。”

    “這樣啊。”張亦弛點點頭,吃了口麵,“王世人抽煙麽?”

    “世人叔卡好咧,不抽煙不喝酒,省咧那麽多錢給世民叔娶媳婦,麽想到娶了這才幾個月就讓人整死咧,哎……”陳春生吃得很快,很快一碗麵就吃完了,坐在那裏抽起煙。

    “春生下午有事兒麽?”

    “麽事,咋咧張哥,有甚需要幫忙的?”

    “下午跟我在村子裏轉一趟,另外再去一趟王世民家。”

    “行。”

    沒多久張亦弛也吃完了,陳春生很有眼力見地給張亦弛遞了支煙,張亦弛道了聲謝接了過來:“你們覺得村子裏誰最有可能殺了劉翠蘭?誰和王世民家不對付有仇?”

    “哎,不知道咧,世民叔人也卡好咧,平時跟人們和和氣氣的。誰能想到有人眼紅俺世民叔,給嬸子殺咧。”陳春生又是猛吸一口煙,為王世民憤憤不平。

    “平時世民麽跟人起過矛盾,跟俺一個輩分的那是。”村長也說道。

    正說著,王世民王世人來到了村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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