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縣一處告示欄前,圍滿了窮苦百姓,聽識字的人念完榜文後,立刻議論紛紛。


    “一日兩百錢,都快趕上我七日工錢了!”


    “能買五鬥米啊,要買豬肉,有十斤呢!”


    “這狗王爺說話算數嗎?”


    “算數?不一刀宰你了就不錯了!”


    “可這錢也太多了!”說話的漢子咬牙切齒,他力氣頗大,每日在城內四處做工,也就三四十錢,勉強糊口而已,看不到任何希望。


    這一日兩百錢的收入,別說是去采金,就算卸人大腿,也要考慮考慮了。


    兩百錢啊,有誰能抵抗五倍以上收益的誘惑啊!


    當然是那些被秦王惡名嚇壞的百姓了!


    從前征發徭役,一個大子不花,還得把人往死裏用。


    這忽然給錢不說,還出價五倍以上這麽高,多少有些叫人受不了!


    這一日,西安到處都在議論秦王要開金礦,一日兩百錢雇工的消息。


    新任陝西布政使、都察院右都禦史楊靖聽了傳聞眉頭一皺,不知朱樉要搞什麽鬼,思量半晌,決定親自拜見一下。


    來到秦王府,投了拜帖,很快大門一開,朱爽帶著府中官員迎了出來。


    “楊大人,害你驟然出京,離家千裏,寡人之過也!”


    楊靖笑道:“能為天子牧守一方,造福百姓,是下官的夙願,還要多謝王爺成全!”


    “啊哈哈,楊大人,請!”


    “請!”


    進了秦王府,到承運殿落座後,楊靖開門見山,“王爺,下官聽說,秦王府在潼關發現金礦,要以一日兩百錢的價格,雇人開采,不知此事……!”


    “不錯,正是寡人所為!”


    見楊靖一臉迷惑的表情,朱爽歎了口氣,解釋道:“楊大人,寡人是真心要悔改,要造福百姓的,否則,何必開這高價?縱然不請雇工,我便開不得金礦嗎?”


    楊靖聞言苦笑,覺得此言不虛。若按秦王以往的風格,花錢,花什麽錢,開玩笑!


    征發囚徒、征發徭役、征發士卒,每日管飯就能把金子采出來。


    花錢?隻管飯能花多少?


    跟采金子的收益相比,九牛一毛啊!


    想到這,楊靖覺得朱樉應該是真的悔改了,否則不至於這麽做。


    若出爾反爾,失信於西安府的百姓,多毀名聲啊!


    當然,他本身也沒啥名聲。


    “如此,下官便替百姓們,感謝王爺恩德了!”


    “楊大人客氣了,都是為朝廷做事,保大明江山,謝不謝的,就見外了!”


    楊靖有些不自在,畢竟朱樉的表現,跟傳聞中的差別太大,總有種怪怪的感覺。


    準備起身要走,可轉念又想,在陝西一任好幾年,少不了跟秦王打交道,還是拉拉關係比較好。


    “王爺,下官聽京城來信說,香煙已流行開來,達官貴人皆以抽太子煙為榮,價格一日三漲,還有價無市啊!”


    朱爽哈哈一笑,道:“我聽說,有文臣上奏,自家的香煙被武將搶了!”


    楊靖苦笑,“何止被搶,這些天,京城盜案頻發,戶部尚書趙勉的家都被盜匪光顧,把他存的煙全偷了。氣的趙勉在奉天殿上哭天抹淚,皇上大怒,已派錦衣衛去查了!”


    朱爽笑道:“利之所在,千萬人往矣,可見民心不可違啊!”


    “君子愛財,取值有道,道義不可廢!”


    “啊哈哈!”


    兩人相視一笑,所談甚歡。朱爽留楊靖用餐,為後者婉拒。


    洪武初年,朱元璋分封諸王時,設立王相府,以地方大員兼任王府左右相。不過後來發現藩王勢力過大,便把王相府裁撤了。王府諸官吏,以長史為首,且不再兼任地方職務。


    楊靖要避嫌,匆匆忙告辭而去。


    朱爽也不在意,繼續推進開礦大業。


    卻說經過各種內心掙紮後,第一天,隻有八十多人報名。第二天,報名人數過五百。第三天上午,報名人數到八百後,秦王府潼關礦業礦工招募處就關門了。


    掛了個告示,稱招工名額已滿,不再接受報名。


    這可把聚集的百姓整懵了,我就猶豫猶豫,咋就不要人了?


    一日兩百錢,一個月六兩銀子啊!


    沒報上名的百姓,有的悔恨,有的歎息,也有咒罵的,“都是有命賺沒命花的短命鬼,秦王府的錢,當真那麽好拿嘛!”


    “就是,古往今來,咱們這些賣力氣的,何時聽過一日兩百錢的高價!”


    “就是,就是,金子應該能采到,就是拿錢的時候,嘿嘿!”


    百姓們聚集不散,議論紛紛。


    偏在這時,一個婦人衝出來,拽一個中年漢子就打,哭喪道:“你個夯貨,秦王府的工也敢做,真要死在外麵,叫我們孤兒寡母,可怎麽活?”


    漢子任婆娘捶打,也不還手,仰麵衝天,咬牙道:“如今這樣,便活的下去嗎?”


    婦人哭道:“縱然再苦,也好過家破人亡啊!”


    負責招募事宜的總管太監曹錦剛好要走,瞧見這幕冷笑:“呦,叫你這公母說,我們秦王府成吃人的狼窩了!”


    圍觀的百姓紛紛側目,怒視這狐假虎威的狗太監,心裏暗道:“不是嗎?”


    要不看在錢實在太多的份上,誰會理你這死太監?


    曹錦見眾人沉默無言的憤怒表情,哪裏不知眾人想什麽,嘿嘿一笑道:“別怪咱家不給你們機會,那漢子,你叫什麽名字,明兒來上工嗎?”


    婦人忙喊:“他叫趙四,我們不來,不來的!”


    “好,將他的名字勾了,號牌收迴。現在,空出一個名額,有願意做的嗎?”


    圍觀的百姓隻沉默一秒,便瘋狂道:“我,我,我願意做!”


    “我力氣大!”


    “我力氣更大!”


    “我,我隻要一百八十文,官爺,給我一百八十文,我就做!”


    曹錦一臉驚喜,“哦,你當真隻要一百八十文?”


    不等被問的漢子答話,旁邊有人喊:“大人,我,我隻要一百五十文,隻要一百五十文!”


    曹錦越發驚喜,“你,隻要一百五十文!”


    “大人,小的,隻要一百文,,隻要一百文!”又一個漢子喊道。


    卻把在場眾人都喊懵了,就這麽一會,工錢就掉了一半,也太可恨了。


    若以後再招,隻怕再無二百文一日的高價了。


    趙四與婆娘對望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悔意。那婆娘也是個利落的,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膝行到曹錦麵前,“官爺,官爺,求您開恩,我們不走了!”


    曹錦笑的越發得意,“哦,怎麽你們又不想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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