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植主修禮記,最是注重古禮。


    按照劉憐、劉續等人的意思,就不用那麽麻煩了,直接聘禮一下,定個日子上門拉人就成。


    可盧植不幹!


    納彩、問名、納吉、納征、請期,一步都不能少。劉憐順著他的意思,忙前忙後跑了小十天,終於才算是把日子定了下來。


    中平二年的正月二十二,剛好卡在劉續離開洛陽的前幾天。


    但劉憐知道,這位大漢最後一個安平王,根本沒打算離開。


    他要在生命的最後小半個月搞把大的,用行動告誡那些算計自己的世家大族,我劉續不是好惹的!


    袁府。


    一向注重養名,從不肯屈就於宦官的袁紹,在年前終於答應了何進的邀請,成為了大將軍府中的幕僚。


    袁紹不僅親自前來,還帶來了好友張邈、何顒、許攸、伍瓊、吳子卿等一幹名士。何進大喜,連日來天天宴請袁紹眾人,並邀請自己原本的幕僚班子作陪。


    何進身為大將軍,大漢帝國的頂級外戚,班底自然不弱,但比起袁紹帶來的那些名士,還是差了許多。


    而且袁紹作為當今的頂流,名望簡直高到沒邊。許多原本屬於何進的人,逐漸有向袁紹靠攏的意思,比如曹操、鮑信、王匡、劉表等。


    不過短短幾天,洛陽城中已經傳出了不少謠言,中心意思就一句話:大將軍府中,何進享其名,袁紹坐其實。


    這可謂是誅心之語!


    消息傳到袁紹耳中,他為了避嫌,躲在袁府七八天不肯出門,這可愁壞了何進等人。


    實在是袁本初這廝,形象工作做的太好了!自從二十歲開始,他就不斷嚴格要求自己,清心寡欲,修養身心。


    漢朝以孝立國,官員父母若是去世,需要迴家守喪三年。但經過將近四百年的更迭,這條規矩早就名存實亡。官員們怕影響仕途,發明了以日易月的算法,一天算一個月。


    這麽一來,原本三年的孝期,轉眼變成一個多月。為了心裏好受點,他們還自己騙自己,研究出一套忠孝不能兩全的說辭,這在劉憐看來,完全是自欺欺人。


    不過這幫人沒整出個“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來,多少還算有點孝心!


    但是袁紹卻踏踏實實這麽做了!


    他在自己父親死後,就毅然辭去官位,專心迴老家守喪。三年之後,又發明了個追喪的說法,替自己已經死了二十年的母親又守了三年。


    這套舉動著實把天下人驚到了。好家夥,大家都是意思意思,你袁本初來真的啊!


    雖說袁紹因此錯失了六年的寶貴時光,但也衝淡了自身血脈不純的劣勢,在天下士人心中留下了孝順的名聲。


    接下來,他返迴洛陽結交名流,禮賢下士,處處保持低調,從不敢招搖。


    在第二次黨錮之禍中,各世家大族受到皇帝迫害,袁紹使出渾身解數撈人,關東世家受其恩惠者良多。


    袁家有一親戚袁赦,在宮中為宦官,本想因此拉攏袁紹,被他嚴詞拒絕。此舉導致他在袁家處處受製,袁隗也不太待見他。


    別看他在外麵牛氣哄哄,進了袁府,還得跟小媳婦似的,處處受氣。


    又苦挨了兩天,到了除夕日,袁紹實在抵不過眾人地哀求,動身前往大將軍府議事。在那裏,他撞見了正劍拔弩張的劉憐、曹操等人。


    自從婚約已定,劉憐等人就開始專心致誌地攻略牽招等河北群雄,哥倆天天往樂隱府上跑。經過幾天的廝混,眾人感情迅速升溫。


    由於樂隱在車騎將軍何苗手下擔任長史,一來二去這消息就傳到了車騎將軍的耳朵裏。


    當何苗得知他倆就是破黃巾的豪傑,立馬開始拉攏二人。畢竟他們一個少府,一個北軍校尉,且都有爵位在身。


    劉憐也樂得如此,這樣就更有理由接觸樂隱。


    除夕這天,何苗帶府中所有親信、幕僚、屬官,往大將軍何進府上議事。作為新進投靠過來的人(自以為),劉氏兄弟也在其中。


    這一來就出問題了!


    在黃巾之亂中,何進府上有不少人被皇甫嵩牽連,沒能獲得封賞。這些人看到劉氏兄弟因功封侯,自然心裏就有些不平衡。


    最主要的是,有小道消息稱:皇甫將軍之所以被罰,就是因為那個少府劉德然進了讒言!


    自古以來,打小報告的人都不受待見,特別是在軍隊中。


    車騎將軍府的眾人剛坐下不久,劉憐就被人認了出來,場麵一下子就熱鬧了。


    像陳紀、王匡這等沉不住氣的,等何苗一走,立刻就直奔過來,抬手就要揍劉憐;曹操這些有城府的,站在一邊冷笑,雖不曾上來圍攻,但眼底的鄙夷卻是一覽無餘。


    劉憐雖然是個戰五渣,但是旁邊還有劉備、牽招這號遊俠扛把子呢。他倆在場,能坐看劉憐被欺負了?當時就與陳、王等人戰作一團。


    這些幕僚,雖說有些武藝,且人多勢眾,打起來卻完全不是劉備、牽招的對手,三下五除二就被幹翻在地。


    劉備打架鬥毆多年,深諳其中的門道。在以雷霆之勢錘翻領頭的幾個後,他跳出戰圈外,拱手道:“我等與諸位素不相識,為何如此無禮!”


    陳紀本不想理他,但看見王匡一個照麵就被打翻在地,趴在地上不斷掙紮,不由有些慫了。


    他挽著袖子,惡狠狠地說:“爾等卑鄙小人,讒言誣告我等,以至於丟了破黃巾的封賞,如今還敢上門挑釁?”


    沒等劉備迴話,劉憐從他背後探出頭來:“誣告?讒言?憐隻是實話實說而已!”


    “下曲陽那三十萬百姓,難道不是你們殺的?”


    “胡扯!”王匡咬著牙,在旁邊人地攙扶下艱難站起身來:“那些人收了黃巾賊的物資,就是同黨!殺賊有什麽不對?”


    “一派胡言!”這下連劉備都忍不住了:“就算他們是賊眾,可既已獻城投降,就應好好安撫,為何要趕盡殺絕?明明就是你們貪圖百姓財物,如今還敢倒打一耙!”


    “放屁!我東大營將士浴血衝殺大半天,傷亡慘重,進城繳獲些財物有何不對?爾等奸佞小人,居然私通閹黨陷害我們!”


    “算了兄長!”劉憐拉住還要爭辯的劉備道:“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對於這群敢做不敢認的鼠輩,何必多費口舌。”


    “你罵誰鼠輩?”


    這個地圖炮的打擊範圍著實有些大。一聽這話,大將軍府上的一眾屬官紛紛圍攏上來,大聲喝罵。連帶著在一邊看戲的曹操,也被裹挾著朝三人逼近。


    反觀車騎將軍府上的眾人,大多退到一旁保持中立。隻有樂隱師徒等三四個人,起身與劉氏兄弟站在一起。


    “看這情形,今兒是不能善了了!”劉憐心中有些後悔說錯了話,隨後看到靠攏過來的樂隱師徒,還是有些寬慰:“不枉這幾天跟他們掏心掏肺的朝夕相處,真特麽仗義!”


    一場混戰,即將在何進的大將軍府中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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