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安平王帳內。


    此時中軍大帳酒宴已散,劉續迴來後正欲休息,聽到有侍從在帳外稟報:“啟稟安平王,別部司馬劉憐在帳外求見。”


    “劉憐?”劉續晃了晃腦袋,想起來此人正是背自己迴營的那個小身板,不由好奇道:“他來幹什麽?你且去喚他進來。”


    劉憐一進帳門,便看見倚靠在榻上的安平王劉續。他上前躬身一禮道:“見過安平王!”


    劉續醉眼蒙矓,仿佛神誌不清一般,半晌才應道:“哦,本王記得你,你是盧中郎學生對吧,來找本王有何事?”


    “為救安平王性命而來!”


    聽了這話,原本醉生夢死的劉續瞬間頭不暈了,眼不花了。他坐起身來,眯著眼睛看向劉憐:“此話怎講?”


    劉憐見了劉續的反應,更加確定他與張角一樣都成了棄子,一臉凝重道:“莫非安平王不知,你已大禍臨頭,不久就要身死國滅?”


    “大膽,你一小小別部司馬,竟敢忤逆犯上?”劉續重重地拍了一下床榻,起身嗬斥道。


    劉憐對此充耳不聞,仍舊抱著拳,盯著劉續不放。


    劉續見劉憐沒被嚇住,明白此人定是知曉緣由,有備而來,不由泄氣道:“算了,吾已是塚中枯骨,還有何威風可言。”


    他重新坐迴榻上問道:“令師派你來的?”


    “非也,憐獨自前來,家師並不知曉。”


    “嗬嗬。”劉續苦笑:“既如此,如何還放下大話,救我性命?就算令師對此也無能為力。”


    “家師乃海內大儒,品行高潔,有些手段不便使用,故救不得安平王。”劉憐笑道:“憐就沒有這麽多顧忌,隻要能抓老鼠,管他黑貓白貓!”


    劉續看著眼前這個身材瘦削的青年,突然有了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信任感:“有何方法,你且說來聽聽。”


    “安平王今日與那天使見麵,有何感受?”


    “本王當你有何妙計。原來是想讓我混進左豐隊伍,潛迴洛陽。”劉續擺擺手對劉憐說道:“若是如此,你可以迴去了,此事不通!”


    “為何不通?”


    “那宦官視財如命,若無賄賂,天王老子他也不理。本王如今孑然一身,哪有錢與他?”


    說到這裏,劉續突然抬頭盯著劉憐,一臉壞笑:“莫怪本王沒提醒你。別看那閹人今日與令師相談甚歡,走之前若收不到賄賂,令師恐有災厄。”


    “憐亦擔心此事。先前換安平王迴來,已花費不少軍資,眼下軍中已無錢行賄。”劉憐感慨道:“就算有錢,以盧師的性子,恐怕也不願給!”


    劉續聽到劉憐提及先前送糧之事,有些羞惱:“既如此,本王便與押送令師的囚車一道迴洛陽。縱使死在野外,有令師相陪,黃泉路上也不寂寞!”


    “呃……安平王說笑了。憐身為弟子,眼見家師危在旦夕,豈有袖手旁觀的道理?我亦頗有家資,願替吾師出錢,賄賂左豐。”


    “你若有錢,自去尋那左豐便是,何必來本王帳中走一遭。”劉續衝他擺擺手:“若是擔心私自使錢惹令師不快,便大可不必,他沒那麽迂腐。”


    “此錢,非得安平王親自去送,我等不能成事!”劉憐躬身行了個大禮:“還請安平王幫忙!”


    劉續思考片刻,突然明白過來,笑道:“好小子!好玲瓏剔透的心思!盧植有你這樣的弟子,算得上他的造化!”


    “豈敢豈敢。憐出身低微,幸得盧師教導才有今日。”


    “你不是世家子弟?”劉續奇道。


    “非也。說起來,憐也算有漢室血脈。先祖乃是中山靖王劉勝,到如今這代,早已泯然眾人,不複往日榮光!”


    “竟有如此緣分?”劉續聞言大喜,他現在是越看劉憐越喜歡:“就按你說的辦!此次若能逃出生天,本王家中還有一女,年方二八,待字閨中,可許……”


    “既如此,憐明日便將財帛送來。天色已晚,請安平王早日歇息。”劉憐趕忙打斷劉續,起身行禮、感謝、告辭一氣嗬成,隨後立刻退出帳外。


    “好小子,竟敢嫌棄本王!”劉續此時得了脫身之法,心情大好:“你且等著。若事情順利,再教你明白本王手段!”


    劉憐也有些無語:這都什麽跟什麽呀。我送的是賄賂,不是彩禮!咋還差點多出個老丈人來!


    第二日一早,劉憐與簡雍便趕來一輛大車。


    劉續見了嚇一大跳,趕忙問道:“這是作何?”


    劉憐以為他要反悔,不由有些氣惱:“安平王真是貴人多忘事!昨夜的事情,今早就不記得了嗎?”


    “本王記得!但你這……”劉續看看劉憐與簡雍,見他倆年紀尚幼,再次確認:“這一車,是給那左豐?”


    “莫非不夠?”劉憐想了一下,叫道:“憲和,去咱們營中再拉一車過來!”


    “且慢且慢!”劉續有些崩潰。


    “你二人還真是……見識短淺,怪不得非讓本王去送。那左豐不過小小黃門,有個一兩千金就打發了,如何使得這麽多?若要讓他看見,不但要將你們吃幹抹淨,迴宮之後為了滅口,也不會說你們好話!”


    漢代二十兩為一金,一兩的二十四分之一為一銖,所以一金等於四百八十銖。一枚銅錢是五銖,也就是說,一金約等於百錢。


    一個代天子巡查的近侍,一二十萬錢就打發了?


    記得前世書上記載,徐州糜竺為了跟劉備攤上親家,給的陪嫁可是四億錢!


    這其實是劉憐想岔了:他自己生意做得大,平日經手的錢財如同流水,給兄弟們花錢也是大手大腳,因此產生了一些誤解。


    再說了,天子近侍也分等級。似張讓那些中常侍,自然不把一二十萬看在眼裏。可對於小黃門左豐來說,這就是一筆巨款!


    這也是出身低微之人眼光的局限性。沒見識,使錢都使不好!


    劉憐見狀,也不好再把多出來的拉迴去,就對劉續笑道:“多出來的,就贈與安平王作路費了。”


    劉續眼見這小子財大氣粗,心裏更是歡喜,嘴上應道:“妙極妙極,這就當賢婿的聘禮了。”


    劉憐見劉續又開始胡說八道,拉著簡雍便走,全然沒注意簡雍聽到此話,一臉八卦,眼神瞬間放光!


    收了錢,左豐也就沒興趣在廣宗大營待下去了,第二天一早,便向盧植辭行,趕迴洛陽複命。臨行帶上了充作馬夫的安平王劉續。


    “劉續這廝,倒是能屈能伸!”劉憐站在大營門口看著天使隊伍遠去的背影,撇撇嘴小聲吐槽。


    “唉呀德然,你老丈人遠行,怎麽也得送出五裏之外吧。這遠遠目送,可不是為婿之道!”旁邊傳來張飛的戲謔之聲,眾位兄弟紛紛起哄。


    劉憐扭頭狠狠瞪了簡雍一眼,意思是瞧你幹的好事!


    簡雍絲毫不覺得慚愧,反而不住調侃:“明日做了王侯,苟富貴,勿相忘啊!”氣的劉憐拂袖而去。


    中軍大帳內,眾將正聚攏在一起商議軍請。


    “此間雜事已了,當專心致誌,對付廣宗的黃巾賊寇。”盧植掃視一圈,對著右手邊一人問道:“李校尉,攻城器械準備的如何?”


    “自大帥下令以來,工匠們盡心竭力,眼下已經齊備大半。隻需再有半月,定能補齊。”


    “此事需抓緊督辦。”盧植一臉嚴肅:“經過多方佐證,城內張角身患重病,命不久矣!戰機稍縱即逝,容不得有絲毫懈怠!”


    “謹遵大帥號令!”


    “劉司馬,我軍糧草如何?”盧植扭頭對著最末的劉憐問道。


    劉憐自從城內送糧迴來,就得了個別部司馬的職位。這乃是個低級軍官,不入品級,沒有編製,就是盧植隨口封的臨時工。


    “啟稟大帥,近幾日清河郡、陽平郡軍糧陸續送到。眼下營中存糧,夠大軍支使月餘。渤海郡運糧車隊正在路上,十日之內必到。”


    “嗯,大軍糧草乃重中之重,我欲圍城至張角身死,還不知要花費多少時日。”盧植思咐道:“宗帥,還需傳令與最近的平原、樂陵二郡,催辦糧草。”


    “盧帥放心,員立即照辦。”宗員抱拳答道。


    “破賊之日近在眼前,還需各位厲兵秣馬、枕戈待旦!”盧植起身巡視一圈:“若有鬆散、懈怠、貽誤軍機者,定斬不赦!”


    “諾!”


    此後一連數天,眾人皆忙於自己的事務,做著大戰前最後的準備。


    這天夜裏,劉憐正在帳中沉睡,忽然聽聞帳外傳來號角、金鼓之聲,這是盧植在召喚眾人升帳議事。


    劉憐趕緊起身穿戴,隨劉備一起去大帳聽令。


    “探馬來報,對岸張梁趁夜忽起大軍,沿漳河往北奔經縣而去。”帳中盧植頂盔摜甲,手持一柄漢劍:“我大軍之攻城器械,俱在此地打造。”


    “張梁傾巢而動,意在燒毀我軍器械。”宗員聞言,皺著眉頭說道:“單靠經縣守軍,恐怕難以久持。還需再派出援軍,以保經縣不失!”


    “植親領步兵、越騎二校北上支援。留屯騎、長水、射聲三校與宗帥,留守大營,監視城內動向。”


    “軍情緊急,各部尉官即刻迴去準備,五更於大營北門外集合,不得有誤!”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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