剁碎喂狗!


    聽了這話,劉憐亡魂大冒,麵對圍過來的黃巾力士,邊掙紮邊喊:“兩軍交戰不斬來使,況且我等隻是送糧而來,何以至此啊!”


    “算了,牛角。”一道低沉的聲音從上首傳來。


    一直沒說話的張角打斷張牛角,揮手讓進入大廳的黃巾力士退下:“糧食檢查過了嗎?”


    張牛角扭頭看看褚燕,見他點頭,迴道:“稟大帥,已查驗過,並無異常。”


    “既無異常,你去找劉續過來,放他們一起出城去吧。”


    張牛角領命而去。


    張角看著堂下的劉憐,見他一臉驚魂未定,淡淡道:“盧植遣你來竊取情報的吧。如今空手而迴,如何交差?”


    “我的任務是換迴安平王,情報之事,盧中郎並未強求。”劉憐這一夜被數次驚嚇,知道此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再不敢耍滑頭,隻能老老實實迴答。


    他此時隻盼望張牛角趕緊把劉續帶來,然後一走了之。


    “盧植想尋探什麽情報?”


    “他讓我等弄清城中糧草情況,看看太平軍還能堅持幾日。”


    張角以手扶額,另一隻手指著那張詔令:“此詔令送至軍中,盧植反應如何?”


    “當天盧中郎便大發雷霆,怒罵朝中奸佞。”


    “還有呢?”


    “呃……”劉憐看了看張角,咬牙道:“他還說此是大賢良師的計策,故意打擊漢軍士氣,差點直接下令攻城,讓朝廷絕了送糧的念頭。”


    “嗬,盧子幹好小家子氣。”張角輕笑一聲,隨後抬頭盯著劉憐:“帥帳之中的事情,你知道的倒是仔細,仿佛身臨其境一般。”


    “大帥,此人在漢軍中地位不低,不如交於燕手中,嚴刑拷打,定能獲得漢軍機密!”褚燕此時出列,指著劉憐道。


    “莫打莫打。”劉憐趕忙衝他擺手:“將軍想知道些什麽盡管問,我一定知無不言!”


    這話直接給褚燕整不會了,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哦,那你說說,漢軍圍城大半個月,有何計劃?”張角看出劉憐這人惜身怕死,輕笑著嚇唬他:“若有一句虛言,定……”


    “絕不敢有半句假話!盧中郎正在經縣打造攻城器械,讓我等先來探查城內糧草情況。若糧草不足,則繼續圍困;若充足,等到器械齊備,就發大軍強攻。”


    張角看著劉憐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劉憐也鼓足勇氣和他對視。


    半晌,張角笑道:“你既如此誠實,也不好讓你空手而迴。褚燕,你帶他們二人去營中轉轉,看看咱們的糧草!”


    “大帥,這……”


    “去吧!”


    劉憐現在差不多已經懵了!


    從進城開始,詭異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先是那個跟進來的民夫,然後是士仁、鄧茂的尋親大戲,緊接著被張角一眼看穿刺探情報的目的。


    如今,怕自己搞不著情報,還讓人帶自己四處看看。


    一頭霧水的劉憐抱拳一禮,剛轉過身,就聽旁邊傳來一道聲音:“大帥,我與此人並不相識,進城隻為尋人而來!如今在城內尋到鄧家哥哥,願留下做一馬前卒,請大帥恩準!”


    “請大帥恩準!”


    士仁與鄧茂皆單膝跪地,抱拳向張角請求。


    張角揮揮手:“且先隨著去看看,其他迴來再說。”


    褚燕帶著劉憐二人出了縣衙,剛一出門,就揮拳欲打士仁。


    士仁趕忙閃開:“褚燕將軍,都是自家兄弟,何至於此啊!”


    “放屁,誰與你是自家兄弟!”褚燕大怒,欺身上前道:“一幫掃把星,走到哪敗到哪。你等在涿郡大敗還不算完,跑來禍害鄴城,如今又到廣宗,是怕我黃巾大軍,死不盡絕?”


    士仁聞聽之後,內心大定。原本他以為是自己漏出什麽破綻,引得褚燕懷疑。如今看來,他隻是單純嫌棄自己晦氣。


    兩人拆了幾迴合,周圍巡哨的黃巾士卒紛紛圍攏上來。


    褚燕見人越聚越多,怕自己嫌棄幽州兄弟的事情傳出去,惹大帥生氣,不得不收手道:“今日且先放過你,日後再有機會,見一次打一次!”


    他怎麽可能帶倆人去城中尋探?仨人根本沒走遠,就這麽圍著縣衙一直轉圈。劉憐也是無奈,隻能隨著他亂轉。


    此刻縣衙內,原本被帶出去的那名民夫正跪在堂下。


    張角看過那封密信,隨手燒掉,臉上烏雲密布,不發一詞。


    此時張牛角帶著劉續迴到大堂:“稟大帥,劉續已經帶到。”


    劉續是個矮胖的中年人,雖被賊兵俘虜幾個月,仍舊衣著光鮮,麵色紅潤。張角並沒有看他,而是抬頭問那民夫:“與你同來的那二人你可認得?”


    “迴大賢良師。瘦弱的那人認得;那個魁梧的漢子,沒什麽印象。”


    “哦?”張角聞聽此話,看向鄧茂。


    鄧茂大急,上前質問那民夫:“我那兄弟說他從安平開始,一路押車而來,你怎會不認得?”


    “迴將軍話,確實不認得。安平出發的民夫有數百人,大多數某都不認識。”


    鄧茂還要解釋,張角揮手止住了他,繼續發問:“那個瘦削的,說自己叫毛寧,幽州涿郡人,你可知曉?”


    “某不知他的姓名,隻知道他與崔均相熟,且聽過他稱唿盧植為盧師。”


    “盧子幹的學生麽。”張角喃喃道,還欲詢問,忽然覺得天旋地轉,歪身便要倒下。一邊的侍從眼疾手快,立刻過來扶住他,從懷中取出一粒丹藥,喂張角服下。


    堂下眾將皆是一臉憂色。


    盞茶時間,張角緩過神來,令侍從退下。他舉起那張詔令,扔給劉續譏諷道:“安平王,還真是簡在帝心啊。朝中大臣皆恨不得你死,倒是那劉宏全力施救!”


    劉續撿起詔書,看了半晌,失魂落魄道:“為何如此,為何如此啊!僅僅數月,他們就忘了當初的盟誓了嗎?”


    “肉食者卑鄙,劉宏黨錮一開,他們的目的就已經達到。”張角亦有些失神:“如今看來,我太平道已成棄子,天下人皆望殺之而後快。”


    另一頭,褚燕帶著倆人轉了十幾圈,然後迴縣衙交令。


    劉憐見大堂之上,多了一個身著錦衣的富態中年人,料想此人便是劉續,內心更是沉重。


    自己怕是卷進了一個了不得的漩渦之中!


    張角低頭修書一封,用布兜紮好:“我這有一迴信,你交於盧子幹。”


    劉憐接過布兜,不等說話,就被一黃巾頭領帶著,與安平王劉續一道送出城去,士仁則是選擇留在城內。


    張角看看士仁,笑著對鄧茂說:“今天你兄弟二人團聚,可喜可賀,想必有說不完的話。且先退下,歇息去吧。”


    鄧茂帶著士仁抱拳行禮,然後退出大堂。


    褚燕看著二人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齒:“大帥,此二人必定有詐,留在城中,恐有災禍,不如趁早殺之!”


    “那鄧茂乃幽州副渠帥,數年之前便與程遠誌到冀州學習太平經,如何能是奸細?”張牛角一直視褚燕為子侄,見他孟浪,不由出言嗬斥:“莫要胡言亂語,還不退下!”


    “鄧茂自是忠心,那士仁未必。”張角眯著眼睛,在桌案後淡淡道:“奸細也無妨,隻要好好謀劃,城破之日,此人便是你等生路。”


    “大帥何出此言?我太平道兵強馬壯,眾誌成城,何懼他盧植!”眾頭領聞言皆是不忿。


    張角默然無語,揮退眾人,獨自在堂中呆坐良久,忽然低聲呢喃道:“悔不當初,悔不當初啊。”


    劉憐此刻心亂如麻,今夜有太多的事他想不通。進城的時候三個人,如今士仁與那民夫皆陷入城中,隻剩自己帶著劉續出城。


    他迴頭看了看那黑漆漆的城樓,按捺不住內心的疑惑,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沉默著往漢軍大營走去。


    安平王劉續是個矮胖子,走路不快,見劉憐不理他,且與他越拉越遠,不由嗔怒:“混賬東西,竟敢走在本王前頭,無視本王!”


    劉憐這才想起身邊還有個人,趕忙跑到劉續身邊道:“安平王息怒,小人隻是想先迴大營,叫輛車來,載您迴去。”


    劉續根本不信他的鬼話,把手一勾叫道:“本王不想坐車,你來背本王迴去!”


    劉憐打量了一下劉續的體型:這特麽活脫脫一個水缸啊!不由有些心怯,但是看著安平王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隻得咬咬牙說道:“既如此,小人孟浪了!”


    幸虧劉續個子矮,要不然劉憐還真背不動他。就這樣一個背著一個,倆人搖搖晃晃走進了漢軍大營。


    見劉憐背得艱難,一路上不少士卒想換過他,都被劉續拒絕,理由是這樣晃著舒服。


    盧植一幹人等自劉憐送糧進城,便一直聚在中軍大帳,此刻聽到有士卒傳報安平王歸來,就一起出來迎接。


    劉續見了大帥盧植,自是不好再擺譜。他從劉憐背上跳下來,無視那已經累到癱倒在地的人肉坐騎,徑直上前與盧植會麵。


    盧植與宗員見了劉續,不敢怠慢,倆人躬身行禮,隨後簇擁著他進了中軍大帳。


    等三位大佬一消失,早就在一旁按捺不住的劉備立刻衝了上來,扶起倒在地上的劉憐喚道:“德然,何至於此?”


    劉憐經過一夜的波折,眼下終於見到親人,不由眼含熱淚:“大哥,一言難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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