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灼姐,你聽見那小子剛才哼唱的什麽了嗎?有些意思哩……”


    魚鳧紫夏與赤薑文灼已是一對深閨密友,但受限於趨於男性化的喬裝,以免眾目睽睽之下招徠不明真相之人的非議,魚公子隻得有意無意地收斂收斂一些外人看來顯得親昵的動作。她從與攸喜合作的骨詩中獲得了不小的經濟上的好處,所以此中敏感,把攸喜剛才不經意間吟唱出來的驪歌,不甚清晰地聽進一半。直覺告訴她,又來了一首好品呢。她的鳳眼一轉,不由得打起了下一部骨詩生意的主意。


    適才,文灼公主卻是走在魚鳧紫夏和文魚等人的後麵,故而似乎沒有這種發覺,於是,魚公子提醒這位姐妹自己剛才的發現。在文修的領域裏,品味歌詩是這對密友間很引以為樂的趣事之一,這也是紫夏在自己製作的冊數不多的骨詩商品裏,早早為文灼預留一部的根本原因了。


    “是嗎,漁夫?”


    文灼露出她那葫蘆籽兒一樣白牙,嫣然而語,“我剛才未注意了呢!那你可得把它釣出來,又是一個好生意呢,嗬……”。


    對的,“漁夫”,文灼這樣揶揄地稱唿紫夏!


    “魚鳧”是紫夏的姓氏,與“漁夫”諧音同調,文灼有時候就是這樣笑稱這位閨蜜的。尤其紫夏今天這樣一套行頭妝扮,如果佩上草帽,拿起釣竿和魚簍,還真像那麽一迴事。


    剛才文灼走在後麵,心中還想著一件要緊事,確實沒有紫夏的這種發現。


    但她知她,相信她,她們是趣味十分相投的朋友和姐妹。


    “你說好,你到時采錄出來!我一定會請求龍廷,為你在采風的功勞薄上厚厚地記上一筆的,我的紫紫!”


    赤薑文灼向好友拋個笑靨媚眼,又鄭重其事地來了一個“紫紫”。


    “漁夫”之外,她也叫她紫紫。


    作為龍國的公主,她有龍族的自豪感,她喜歡龍方土地上的一切,包括那些剛從他處流浪遷徙到這方土地上的勤勞善良的人們。她也愛上采察,她為魚鳧紫夏出版一部出自攸喜之口的詩歌的商業舉措而暗暗喝彩。風、雅、頌時常入耳,龍之風雅顯弱,但感覺有崛起之勢,而這些首先出自於龍方土地上的民間詩歌,是完全可以稱之為“龍風”的!


    嗬嗬,如果入列“龍之風雅”,那是要在天黿大學存檔的。


    紫夏,她的姐妹,是天黿大學的知名學霸,她總是學有餘力,學習之餘天馬行空地到處亂走,她們的初見和相識,可不是在天黿或聚龍開始的!


    這個神仙似的華陽妹子,想不到很有經濟頭腦,在富裕自己留學生活的同時,竟然刮起了一股商貿潮流,帶動和振興了龍國的一片經濟,龍君也特意接見她。


    當然,根據了解,她相信,紫夏剛才不會是純粹出於一種經濟上的利益和她說出這樣一句話的。


    本來,攸小喜是文灼公主新認的弟弟,自己就是他的幹姐,既然紫夏有了提醒,得空直接問這孩子索要他剛才所吟唱的內容也可!但是,她不知道這詩究竟有多觸動她,而且,她才花一個金貝得著了那樣一部他們出品的詩集,都還沒有完全細品呢,又何必急於一時之貪。


    實際上,目前的文灼,還處在一種微妙的處境中,因而也似乎少了幾絲以往那樣悠閑的心境。而這種處境,不足為外人道也。


    當然,紫夏不算外人。


    所以,文灼的吩咐,她是懂的。她給了她一個會意的表情。


    自己在聚龍城的掛職時間,其實非常短暫,本月月底她就要離開聚邑。她理解父君與母後的良苦用心,他們希望祖國的一切都能存進阿英的心裏,也期望女兒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增長最多的本領,這樣,英兒前往他邦的時候他們才能盡可能地少些擔憂。


    咳,雁過留聲,水過留痕,既然來到了這裏,就算是掛職,總要留下一些成績才好。赤薑文灼有了更強的時間緊迫感。


    剛才得到龍都送來的情報後,她就深感情形緊切,若非真心喜愛這攸喜弟弟,還真難擠出時間來這裏悠閑擼串、捧場。多少事從來急,稍一鬆懈,就會國破家忙、人死身滅……這是她最近越發強烈的一種感悟。既然婚事定了下來,那她留在父母之邦的時間,就不多了,可是這後麵,這片讓她無限眷戀的土地,卻還有許多的事情等著她呢!


    ……


    “姐姐們,請你們吃個好東西……”


    攸喜端著一陶碗蒸熟了的蛇膽走過來,笑嘻嘻地站在文灼、紫夏和文魚等人的麵前。“姐姐們”這個稱謂,顯得有些無視紫夏的著裝打扮,讓這位刻意為一些人喬裝的華陽妹子內心微微一振。


    蛇膽這種東西,有清心明目和解毒消蠱的功效,以前黑陶有這種收獲的時候,帶攸喜吃過。不過象今天這樣品優、豐量的情況是沒有過的,更何況特意用旺旺的蒸汽蒸熟了來吃!這還真要感謝梅山兄弟的到來,感謝那奇特人士蛇老六的傾情奉獻。


    赤薑文灼卻是一個有償百草誌氣的奇女子,她豈會暴殄天物,她豈不懂得攸小喜的好心,看到眼前一枚枚形態奇特被蒸汽蒸熟了的蛇膽,毫不客氣地伸出她的白茅玉指,大方拈起吞服了幾顆……


    她感覺她的心目,又恢複到了以前那種少有的沉靜……


    紫夏也吃。隻是攸喜不能看著她的吃相。她還不知從哪裏掏摸出了一個小巧精美的竹瓶子,另外挑放了數枚那蛇膽進去。


    “有用!”魚鳧公子笑容晏晏,用美麗手指輕彈一下她的竹容器。


    但除這兩字外,再不肯為自己的這一行止多作解釋。


    銀伯從魚鳧公子那裏乞求而得的神秘藥酒,對於攸喜的靈肉合一至功至偉,所以少年也是見而不怪,任其所為。


    “親愛的,怕你不領情還怕不及呢。”攸喜心中語。


    文魚卻不想吃,但被文灼和紫夏勸逼著吞了兩枚。


    陶碗中剩下的,都被他們的親近相關之人,一枚、兩枚地解決了。


    “完美!”


    攸喜得意忘形之間打了一個響指。


    他為自己不必另外牽掛這份意外而獲的東西而欣欣暗喜,也為姐姐們接受他的好意而倍感榮幸。


    不過榮幸歸榮幸,正是這個顯得有點輕浮的響指,讓用過蛇膽的紫夏,麵對攸喜時,突又重現了她的高傲和冷豔,連一個多餘的表情動作,都不想施舍給這可憐的孩子。


    紫夏有紫夏的煩惱,文灼公主是知曉的。這正如紫夏有所了解自己的煩惱一樣。這位華陽公主,最近偶爾會莫名地顯示出某種心煩。


    而這種心煩,與情感的糾纏相關哩。


    少女都會懷春,少年都愛鍾情,隻是閨蜜這種處於抉擇關頭而一時難以取舍的情緒,是分外糾結痛苦的。對於這一點,文灼作為已經心許一人的姑娘家,隻能表示理解,卻難以體會。


    紫夏把她重新寫發給那西方貴公子的書信之事,已毫無保留地告訴了她,但是根據那字詞的意思,她也不能確定這妮子是拒絕了人家呢,還是沒有!


    文灼隻能斷定,紫夏這封讓周突帶去的重發之信,隻是更改了原先爽然的預約之意而已,但又藕斷絲連,沒有明確地斷舍!


    至多,也就是推遲或者隱晦地婉辭吧。但是女生對於異性熱烈追求的時候,不是大多數都是如此態度嗎!


    那書信上小小的更改,或許與小喜弟的出現有關吧!


    盡管這個紫夏從來沒有和文灼坦承過。她隻是說:


    “文灼姐,既然父侯沒有逼我,我就想在自己的婚事上考慮得更從容一些!”


    “我不象你,命運那麽青睞你!在合適的時間和地點,讓你遇見了你的唯一……”


    “當我的那個唯一也出現時,我也會很堅定的,隻是……”


    ……


    “那個唯一!”


    文灼想起了她的遠在商都的那個白馬王子,心又怦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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