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上山站在養和堂外的院子裏,不肯進堂,說是沒有資本進來喝熱茶。


    “遇上什麽事了?別著急,等下我請你喝。”


    小喜開始有些發笑,看著他這個情緒上顯得有些低落的酒友,又不以為然地安慰他。


    “龍——上山,靈龍作坊的老板,是不是?哈,聚龍城有名的酒鬼——你進來,我剛好要找你!”


    文灼也出來了。


    文灼公主是聚龍城易事殿的掛職副殿事長,龍上山是知道的,實權衙司呢,更不用說她的身份和背景了。文姑娘的話象有魔力似的,讓龍上山扭扭捏捏地步進堂內。


    阿英都出麵了,兩個廟老官自然十分熱情地接待著這位龍老板。不消吩咐,早有廟工幫龍上山斟上熱茶。


    這開始的一碗熱茶,可把老龍喝得膽戰心驚,滿頭都是大汗。


    “這茶湯溫度也不高啊?”


    來者就是客,廟監看見靈龍作坊的老板喝得冒汗,自去舀了半舀,添在碗裏用嘴去試。廟長去裏屋尋了一把要到夏天才用的蒲扇來,遞給龍上山扇風。


    “別看還是春天,這天氣,還真有些熱呢。”


    龍上山搖搖扇子,口裏如此說道,以凸顯廟長所取扇子的價值。


    其實,他主要是燥在心裏。


    剛才,龍夫人叫他迴攤位去,是因為客人有一批骨器想交給靈龍作坊製作,量還挺大的,隻是價格上談不攏,叫龍上山迴去定奪。龍上山和客人磨了很久,客人不肯加價。沒有辦法,虧本的生意不能做,所以隻能當場推了這筆業務生意。後來龍上山與夫人說起想要捐贈點東西給廟司,以及也讓大家喝迴熱茶的話,立馬招來了鋪天蓋地的臭罵——


    “天天灌混湯昏天黑地不務正業沒有和你鬧就算了,還要來這樣虛頭巴腦的東西!”


    “……”


    “張未開倒先被他們收去了三天的場地和管理費用,半天了,到現在還沒有賺迴來呢!你還給他們做什麽狗屁捐贈,呸!”


    “……”


    “送上門來的生意談不成,老大不小的人,卻隻顧著和什麽野孩子鬼混、瞎鬧!還喝什麽熱茶!那是你這樣的家底喝得起的嗎?也不拿把銅鏡照一照自己的嘴臉!”


    “……”


    “你也是迷湯喝壞了腦子,一個半老的人了,還整日受著小孩的蠱惑!你出錢出財去做捐贈,喝熱茶暖肚子的,主要還是人家!”


    “……”


    “不就是能胡亂作幾首詩麽,還值得這樣去推崇?你的老婆孩子都快要喝西北風了,推崇也不是你的事……搞清楚!”


    “……”


    ……


    龍上山被自家的婆娘罵了一個狗血噴頭,一句嘴也沒敢迴。


    喝熱茶的事情,肯定是洗河這個狗雜種多嘴告訴了他娘親,所以給老子惹來了這樣一場好戲!旁邊圍了那麽多的人看熱鬧,真把他龍上山窘得想尋一個地縫鑽進去呢。


    老婆平時還好,很少發作,一兇起來就讓人受不了。老婆娘家的勢頭是一個因素,龍上山性格上的懼內,也是一大因素。咳,天天都大魚大肉地給由著你們嚼,還叫苦喝什麽西北風,天理何在!


    ……


    還好,後麵龍夫人有生意要忙,忽略了他,他就抓住機會,溜了出來,迴到廟殿去尋攸喜。


    ……


    龍上山真怕喝了這碗熱茶後,與茶掛鉤的捐贈之事卻無法著落呢。


    “就喝一碗吧——希望喜公子也不要多喝才是!大不了——把那私房錢取出來把這兩碗茶買了!這熱茶,真是貴啊!”


    聚地不成文的規矩,捐贈得多,熱茶也壓你喝得多!


    龍上山一小口一小口地抿著,不敢一下子把碗裏的茶喝完了。牙疼!


    ……


    “他們兩位——”


    龍上山喝茶的模樣,讓文姑娘似乎看出了什麽,於是指著他和小喜,開門見山提出了自己要找龍老板所說的事情:


    “——是我們易事殿今年新聘用的使者!這幾碗熱茶,是我請他們用的!”


    文灼笑嗬嗬地道。


    “使者?”


    “聘用我們?”


    小喜老龍兩個,反應的烈度是不一樣的,但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身份,搞得有些懵了圈。尤其龍上山,反應過了頭,把碗裏的茶湯都潑了出來,幾乎把陶碗摔在地上。


    “二位不必擔心!是兼職使者,一年的出行,主要根據各位自己的時間而定,實在沒有空的時候,還可以請假!聘書的話,我們將擇期給你們送達!放心,殿長那邊,我已經說過了的,沒有問題!”


    這對龍上山來說,簡直是一個大好的喜訊!


    至少,可以拿迴去跟自家婆娘顯擺一下,把剛才的麵子掙一些迴來了。作為作坊的老板,工作是不愁的,但這樣的差事,對他同樣是一種榮譽。而且,借著這個機會,四處走走,就更有理由了。


    對小喜來說,這就,相當於有了一個比較體麵的職業馬甲——雖然是兼職的。


    易事殿的使者,有需要的時候,根據易事殿的安排,出麵去給人履行比測程序就可以。這是一個相當有麵子的職事,每出差一次還有一份可觀的津貼。


    津貼不是薪水,更不是俸祿,那隻是一種生活上的補助。但是,易事殿的履曆,將會是易者以後進取的墊腳石。


    除非自己主動辭去這份差事,或者犯上大錯,否則,即使不升職,這種名頭,它將可以一直掛地下去。如果隻就津貼而言,它相比一般的苦力勞作所賺取的一點生活費用,還是強很多的。


    ……


    “師傅,我是先過來給您打招唿的。還有一些其他送您的物品,暫時還存放在聚龍城,要明後天給您拉來了。”


    說完了聘用的事情,文灼拿出一份禮單,遞給了西老官。


    那是兩車彩繒衣物美食之類的物品,這些東西,廟長不好推辭,也就收下了。


    “還有一件事情,我先與廟監大人大致說過了一下……”


    “是這樣……”


    東老官接過公主的話,跟西老官講了文灼姑娘要為廟司捐建一些館驛的事情。


    “我看這次趕會的人,來了很多人,貨賈商家也不少……”


    “嗯是,商賈之家,光在會前登記繳費的,就有去年的兩倍之多……”廟監迴道。


    “看情況,今年的天氣,應該會正常吧……”


    “請人看過天象的,五日之內,無雨。”廟長答道。


    “請巫者做了法事,還用三牲祭祀過了風、雨二神!萬一廟會期間二神有緊事要路過我們聚地,再拜請它們繞一繞道。”廟監恭敬地說道。


    “每年都如此麽,它們未必年年都這樣順從人意的吧!”


    “嗬,這——我們凡人做事,總有大意的時候……它們也要生氣的!前年就中途來了兩場大的風雨,一些客商損失很大。風吹雨打的,把一些受不得水淋的貨物都毀壞了。雖然廟司後來把場地費用都退給了他們,也隻是杯水車薪……”


    廟長想起了兩年前的廟會情況,臉上有些複雜。


    “按理來說,這是正神大聖之廟,它們應該有點眼色才是。就不怕娘娘在天上參它們一把?”


    廟監如此說道。


    “其他地方莊稼缺水了怎麽辦?風雨之神,也有職責在身麽!天上也存法度,娘娘也要遵守!況且這個廟司,不過是眾多驛站中的一個吧,女媧娘娘也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常駐在這裏蹲守的。別處要忙的地方多嘞。”


    文灼如此說道。


    “……”


    “我們還要盡人事,這才是正理!所以,我倡議添建一些貨賈館舍,方便生意人儲存貨物和居宿,碰到惡劣風雨天氣,不用大老遠地往著山下去尋住處……”


    “……”


    “這個問題,廟司裏也設想過一兩次,但是因為建設堂屋與偏殿,國庫已經開恩不少!我們這是一尊之司,沒有更多預算的。捐贈的所得,很多地方都要用到,流向這方麵的,不多哩。而且一年中,廟會又隻是短短的幾天,平常其他時間,就都要空出閑置了。閑置的房屋容易壞,又增加了修繕的支出呢……”


    “師傅,廟監大人提過這問題,我也有認真思考——是否平常日子,可以把這些空置的房舍作為它用?比如,製藥的場圃,一來解決附近人的用藥問題——其二,可以吸納一些富餘的勞動力,給他們提供一條養家糊口的路子——將來產量上去了,還可以輸送到其他有需要的地方……”


    ……


    文灼還是很了解自己的師傅的,師傅懂得一些草藥,這一行搞起來,比較容易入手的。這個主意,還真是不錯。兩個廟老官聽了,不由得眼前一亮。


    “我們的國族,總是要壯大和發展的,各行各業都要跟上。作為龍國的一尊之司,更要走在前頭。你們可以想想,如果有更好更周全的法子,不妨大膽地拿出來!為了表達我的支持,我將以個人的名義,首先捐贈一百個金貝,先造幾間坊舍、添購一些器具設施,是沒有問題的……至於人力,廟司的廟工我看就可以先用起來,他們都是有家室的人,能夠多一份收入,自然是沒有意見的。如果需要更多的人手,等上了軌道後,再慢慢地招聘吧……”


    文灼胸有成竹,侃侃而談。不知不覺之間,攸喜和龍上山兩人,已經用下了三四碗的茶食。


    一百個金幣,就是一筆巨款,還有如此構想!兩個老官自然被說服了。


    龍上山摸一摸自己的肚皮,覺得無須再吃晚食。


    小喜也為此暗暗叫好。


    這,確實是一個值得點讚的想法。


    姑子山廟司的事情,隻要兩位廟長和廟監無異議,事情的方向,就基本上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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