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力量進入無方體內,開始重塑他的身體,他的骨骼、肌肉開始變化,骨骼逐漸變得更加高大結實,肌肉變得更加粗壯有力。心髒、肺腑猶如被金子塑造一般,鍍上一層金色光芒。這股強大渾厚的力量重塑了無方整個身心直至丹田。仙、妖雙脈在激烈湧動,仿佛在歡欣跳躍迎接新生。


    無方全身慢慢散發出溫暖、堅定的光輝。一瞬間光芒閃耀,強烈到遮蔽了太陽的光芒。


    天地如雷暴將至一般微微震動。


    所有生靈都感受到一陣刺目眩暈的光芒,一時間睜不開眼。


    三界震動,各大仙門掌教紛紛秘音傳告,神器出世!


    無方體內的靈丹此刻散發出淡淡光華,忽的一瞬吸收了所有的金色光芒,一切歸於平靜。他從沉睡中猛然驚醒,大汗淋漓。


    他夢到一股金色的神力鑽入體內撕裂了他的身心。


    強烈的不安,痛徹心扉。


    他一骨碌爬起來。骨朵兒正靜靜躺在他身邊,氣息微弱。


    無方瞬間動彈不得,生生呆立在那裏。


    骨朵兒臉和手臂上觸目驚心的皺紋、一頭散落的白發、嘴角的血跡、微弱的氣息……


    恐懼一把攥住了他的心!


    他驚慌失措,顫抖著雙手扶起母親,抱入懷中,抱得緊緊的,生怕誰來把她搶走。


    “娘親,娘親!你怎麽了,你這是怎麽了?!”


    骨朵兒蘇醒過來,勉強撐著一口氣,緩緩睜開眼,看著淚眼閃爍的無方笑中有淚,“孩子,不哭。”


    無方瞬間淚如泉湧,“娘,不要,不要扔下我!不要!”二十萬年來失去娘親的滋味,他再也不要經曆!不可以,不可以!


    “兒啊,萬物蒼生都有自己的因果,種著因受著果,遑論好壞。當年我苦苦求得了你,如今把選擇的權利還給你。現在的你,足以和諸神抗衡,去不去神廟,你自己決定。”


    骨朵兒想起往昔歲月,淒然一笑。


    人生如水中兜兜轉轉的浮萍,雖然全力以赴,結局還是不盡如人意。這一生顛沛淒苦,不斷得到,不斷失去。可是值得。我有了我最愛的人。


    “娘,不要,不要!”


    骨朵兒淒婉地笑了,“天地有靈,選中了你,接著便是。孩子,你可以的。”


    該做的都做了,該走了。


    當年太玄舍了輪迴續了我的命,事到如今,這命該還給他了。


    她在蘇醒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太玄,每天趁他昏睡之際,偷偷把靈力傳給太玄,以助他得以輪迴重生。


    三個月了,太玄現在每天已經能持續的化形幾個時辰了。


    她知道,她什麽都知道。她能迴來,一定是無方以命換命。


    她是個母親,怎麽會允許自己的孩子犧牲自己?


    事到如今,隻有把息壤取出來,吸收了息壤無方才有可能決定自己的命運,甚至和諸神抗衡!


    她沒有絲毫猶豫,早就做了選擇。能夠陪伴孩子這三個月,她已經心滿意足。如今她要走了。


    “孩子,活著。盡情愛,盡情恨,可以苦,可以甜,永懷希望。”骨朵兒淚中含笑凝望著無方,要把他深深印在心裏。


    “骨朵兒!骨朵兒!”一直徘徊在殿外的玉泉天君得到消息,哭喊著衝進來。


    骨朵兒聽到玉泉的聲音,勉強對無方搖了搖頭,無方含著淚甩手放出一道禁製擋住了玉泉。


    玉泉在禁製外使勁拍打,絕望無助。


    骨朵兒連最後一眼也不願看他。原來她竟然如此決絕。一絲留戀也不曾有。


    當初她說過,你疑我我也不怨你,放我走我們便兩清了。


    他一直以為那隻是一句氣話,卻從此各自天涯。而她一直獨自背負著任何人都不可能承受的痛苦,用生命守護著這個秘密。從來沒有想過讓自己知道,讓自己幫助,讓自己憐憫。


    是啊,她是多麽倔強驕傲的人啊。


    果然,早就是兩清了。


    他腳下一頓,本來還帶著僥幸有所期待,此刻,心裏那根弦,啪一聲,斷了。


    此刻,無論無方是誰的孩子,無論骨朵兒做過什麽,一切都不重要了。


    原來,他想要的,一直隻有她!


    隻有她!


    來不及了,她的身體一點點在透明,慢慢消失,再也不會給他一絲一毫的機會!


    玉泉垂下手臂,如行屍走肉一般低下頭。


    一個身影飛撲到骨朵兒身前,一雙手在骨朵兒彌留之際緊緊握住她枯瘦的手貼在臉龐,太玄在最後一刻趕到了。


    骨朵兒偷偷把自己的靈丹給了他,他剛剛得了人形卻不穩定,神魂還在融合中。他伸手想去抓住她,可是人形不穩定,手一會兒實形了抓住了,一會兒又透明了碰觸不到。頂天立地叱吒風雲的一代妖祖此刻慌了,急急忙忙伸出雙手在空中尋找,“骨朵兒!骨朵兒!”


    骨朵兒的雙腿已經在慢慢消失,她仍舊努力伸出手抓住了太玄的手,太玄立刻安靜下來,跪在她身側,孩子一般依戀的看著她。


    她虛弱的看看無方又看看太玄,一手牽住一個,微笑著微笑著。


    “爾爾辭晚,朝朝辭暮,歲歲念安安……”


    她經曆了那麽多難以言說的苦,走的時候卻帶著笑,帶著愛,帶著滿心的祝福。


    太玄眼中晶瑩閃爍,枯瘦的臉上並沒有淚。他就呆立在那裏,身體微微顫抖著,看著骨朵兒消失的地方一動不動。


    他還沒有對她表白過,他一直羞於說出口他對她的愛戀。怕相思,已相思。


    可是現在他知道她知道,她都知道。


    這一生,能遇見她,足矣。


    寢居裏清香繚繞,靜謐無聲。


    過了很久,他空空的眼神看向虛無,“對不起。若有來生,我定護你周全。”


    話音剛落,他抬手取出體內的靈丹一把推入無方體內,隨即奮力一掌擊向自己的命門,自絕神魂而亡。


    在一聲幽長的歎息中,太玄的身體化為無數亮晶晶的星塵隨風而去。


    無方和玉泉沉浸在悲傷中,根本來不及阻攔,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生相隨,死相隨!


    這是怎樣的愛?


    什麽樣的愛,離開一個人便不能獨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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