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羽翼的夜晚是純白色的。


    這裏明明靠近極北的極地,但是這裏的月光很亮,肯恩在抬起頭的時候,便能看到天上那巨大的圓月。


    這個世界天圓地方,天上的星宿不像是肯恩曾經所在的世界那樣是星球,而是某種命運的投影。


    在不同的位置,天上的星宿會發生不同的變化,那變化便是被觀測到的命運。


    明亮的月光懶洋洋的撒在肯恩迴家的道路上。


    今天下了大雪,雪地反射著月光,把道路上的東西也照的清清楚楚。


    肯恩的目光看向那月亮,他的視線月光緩緩下沉。


    他的目光停留在鄰家那高大的尖頂建築上。


    這間建築自從他來了之後不久就進行了煥新。


    算算時間,也已經半個多月了。


    可能是肯恩的運氣不好,他一直沒有見過這裏的主人。


    灰色羽翼民風純補,沒有給新鄰居打招唿的習慣,畢竟誰都不想敲鄰居大門的時候被鄰居隔著門來上一槍。


    尤其是肯恩這種被“全城通緝”的人,更不能去找鄰居打招唿了。


    那不叫打招唿,那叫自投羅網。


    肯恩正思考著,他的目光看到那建築的頂端。


    一抹銀灰色的身影站在那裏。


    她穿著厚樸的棉衣,兩手自然而然的合在一起,看起來沒有刻意打扮。


    但她那絕對的美麗絲毫沒有褪色。


    在明亮的月光下,那身影如同雪地中孤傲的雪蓮,她隻是站在那裏,便會吸引他人的目光。


    肯恩在看月亮的時候。


    她在看著肯恩。


    而此時,兩人目光相對。


    即使相差數百米的距離,肯恩也感覺到了自己的心髒悸動起來。


    自己的靈魂在悸動著。


    那是屬於他和她的契約。


    她是肯恩的人性錨點。


    那身影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麽,她向著肯恩點了點頭。


    接著,她的身影消失在了肯恩的視野中。


    肯恩也加快了腳步,他沒有走去朱莉安娜的家門,而是去了看到那少女的門口。


    他知道,那少女會在那裏找他。


    ……


    在朱莉安娜宅邸的家門口。


    小巧的身影正等待著肯恩的迴歸。


    維多麗雅已經習慣了飛在半空中,這不是依靠翅膀的力量,而是在扇動翅膀的過程中自動維持的妖精術式。


    她現在雖然有著蝙蝠般的翅膀,山羊一樣的角,紅色的眼眸,但她此時確實是一隻妖精。


    正因為她現在是虛弱的妖精,她才會和那個男人簽訂共生契約。


    夜深人靜。


    維多麗雅的內心也安靜下來,許多紛擾的思緒一點一點被捋直。


    她想起了朱莉安娜的話語。


    “結婚?”


    這個詞語對她來說太陌生了。


    這個詞語從她出生以來,都沒有和她聯係在一起過。


    自己不過是個混血。


    不過是個惡魔。


    再怎麽渴望和他人締結關係,也不會和人類締結關係……


    她眼中露出些許失落。


    她,是魅魔。


    娶一名魅魔為妻子?


    哪個男人會瘋到做這種事情!


    這簡直就像是鮮嫩的羔羊娶一隻饑餓的母老虎,湊上去給對方當晚餐。


    肯恩……


    維多麗雅想到自己夜襲他的時候,他並沒有趁著自己能力失敗的虛弱期霸占自己。


    自己當時是魅魔的姿態。


    每個男人都會被勾起內心最深邃的欲望,尤其是情欲。


    但肯恩不僅沒有被勾起情欲,反而勾起了一種詭異的欲望。


    “真是奇怪的男人。”


    維多麗雅自言自語著。


    那個男人各種地方都透露著神秘。


    二十六歲,接近史詩級的術士。


    身上縈繞著的奇妙魅力。


    最重要的是,他可以無視自己的天賦能力。


    維多麗雅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越是難以得到真摯的感情的人,越會珍惜來之不易的感情。


    維多麗雅的能力。


    維多麗雅的種族。


    維多麗雅的身份。


    都幾乎注定了她孤獨一生的未來。


    她想起自己白天果斷拒絕朱莉安娜的話語,無奈的歎了口氣。


    她不想要被安排。


    不管是朱莉安娜的安排,自己祖父的安排,還是誰的安排。


    所以她果斷的拒絕了朱莉安娜的要求,


    但仔細思考一下。


    肯恩,似乎確實是自己的良配。


    他不在乎自己的出身。


    他不因為自己是聖加西亞的公主而討好自己,也不因為自己是下賤的魅魔而看低自己。


    維多麗雅拖著腮幫子。


    而且最重要的事情是……


    肯恩各種意義上也可以說是潔身似玉的男人。


    他看起來就不會隨便和其他女人胡混。


    維多麗雅想起那馬車上的三男人。


    而且他的好友裏女性很少,更不用說她這樣的非人類高質量女性……


    也許,先接觸看看……


    維多麗雅打定了主意。


    而她的目光也看到了道路身影,那是一名戴著白色麵具的男人。


    他將麵具緩緩摘下,舉手投足之間的魅力如同輻射一樣向周圍蔓延開來。


    黑色的眸子,黑色的頭發……


    還有這過分英俊的麵孔。


    維多麗雅正打算湊過去詢問,卻看到這男人走到半路,突然走向另一邊的方向……


    ‘咦,怎麽迴事?’


    難不成有人在追蹤他。


    或者是他中了精神類的術式,導致記憶出現了問題?


    還是說喝了酒,記不清家門了?


    維多麗雅將大半身子躲藏起來。


    隻露出小巧的腦袋盯著肯恩——


    他顯然沒有喝醉,身上也沒有詛咒的術式。


    他走到了鄰家的大門口。


    那是鄰居……維多麗雅沒有見過裏麵的人,按理來說,那裏麵的人對於肯恩來說也是陌生的。


    難不成……難不成他找到了什麽線索?


    在肯恩走到那華麗的門口的時候。


    大門自動打開。


    一名有著銀灰色長發的半精靈少女將大門打開,她如乳燕歸巢一般撲到肯恩的懷裏。


    肯恩竟然還把那女人抱在了懷裏!


    在維多麗雅呆愣的眼神中,兩人走入了大門內。


    大門緩緩關閉。


    “蛤?”


    ……


    凱琳·曼斯菲爾德。


    肯恩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青梅竹馬會出現在這裏。


    而且她恰好就住在自己的隔壁!


    在開門的那個瞬間,凱琳直接撲到了肯恩的懷裏。


    凱琳的身高算得上高挑,她撲到肯恩身上的時候,因為那富裕的緩衝墊,肯恩感覺像是一隻可愛的大貓咪撲到了他的懷裏。


    “哥哥,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凱琳。”


    簡單的寒暄。


    月光將凱琳那銀灰色的眸子映照成白色。


    她貪婪的趴在肯恩的胸口,嗅著男人的味道。


    真的好久不見啊。


    她腦海中那些記憶,不過都是隻知道情欲的那個蠢女人平衡過來的。


    理論來說,那也是她的記憶。


    但在用那隻靠近到肯恩的時候,她才感覺到了不一樣。


    她也意識到了,那個女人想獨吞的原因。


    甜蜜的迴憶,相濡如沫的記憶,都像是口中迴味的甘糖,品嚐的時候不過感受到已經過去的餘韻。


    那不過是餘韻。


    隻有現在才是最美味的。


    凱琳的餘光看向不遠處。


    那裏有一隻灰白化的惡魔。


    凱琳好看的眼睛眯起愉悅的弧度。


    她趴在肯恩的耳邊,柔聲說道:


    “來屋裏說吧。”


    她不是那種惡趣味的人。


    有些東西,留一些神秘感,才能給人留下想象的空間。


    “好。”


    大門緩緩關閉。


    肯恩走入院內。


    這個肯恩印象中翻新不久的別苑,此時已經成為了一處華麗的花園。


    一叢叢綠色的植物覆蓋在別墅的角落,一朵朵肯恩說不出名字的花朵頂著嚴寒盛放著。


    肯恩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似乎這片花園的營養更好的原因,這裏的花也開的更加旺盛。


    一隻隻可愛的小妖精穿行於花叢中,即使是深夜,它們也在不停的勞作。


    肯恩看向自己的懷中。


    凱琳正舒服的趴在自己的胸口,她的手不安分的在肯恩身上撫摸著。


    “你來了多久了……”


    肯恩好奇的看向懷中可愛的精靈少女。


    凱琳眨了眨眼,開口說道:“我原本準備和老師一起跨越北境,到聖加西亞極北的魔道軍事大雪,不過來到這裏後就被留下了,也就比你來的要早幾天。”


    “到這裏後被留下了?”


    “有傳奇級別,或是半神級別的意誌,幹擾了灰色羽翼的進出,不管進入還是離開都必須麵對來自他們的惡意。”


    凱琳微笑著開口說道:“不過我在城市裏有一個朋友,她在這裏生活了很長時間,這間宅院她很久都不用了,所以她把這宅邸交給了我。”


    凱琳依依不舍的放開肯恩。


    她那原本舒服的表情變的奇怪。


    在她觸摸肯恩沒多久,肯恩身體裏就冒出了抵觸的意誌,接著一點點的黑霧從肯恩的身後冒出。


    就像是在保護自己領地的野獸一樣。


    這是什麽?


    凱琳的眼神也變的疑惑。


    這好怪的東西。


    一眼看上去好像是什麽活物,但又不是活物。


    沒有意識,隻有本能。


    沒有情感。


    但這東西位格很高,把它扔到某個空白神座上立刻都能讓神座認可。


    好怪,再看一眼。


    凱琳整了整胸口的衣服。


    撫平了下燥熱的心情。


    她可是準備偷偷吃肉的,但剛把肉騙到案板上,還沒開始偷恰,就發現還有個其他人在看著自己的肉……


    她可不想三人行!


    凱琳的目光放到了肯恩身上。


    自家男人,對這黑霧的存在毫無察覺。


    這黑霧也在保護肯恩一樣的對著自己張牙舞爪……


    凱琳看著肯恩,似乎沒看到這礙眼的黑霧,她溫和的開口說道:“不需要擔心,如果有危險我也會和你發信的。”


    她臉上表情擔心的看著肯恩,開口問道:“我也在關注你在城裏的事情,最近還安全嗎?”


    “……安全。”


    為了雷利小姐的通緝而來的人在肯恩戴上麵具後完全無法認出他。


    一個就連照片都帶著奇妙魅力的男人,身上突然沒有魅力,還戴著白骨一樣的麵具……


    所以在肯恩的麵具沒有暴露之前,他都是安全的不能再安全的狀態。


    凱琳銀灰色的眼睛看著肯恩,乖巧的開口道:“我曾經看過老師研究灰色羽翼的資料,雖然打架什麽的事情幫不上忙,如果哥哥有什麽不懂的事情……我還是可以幫忙的。”


    凱琳不舒服的撇起眉頭。


    不知道為什麽粉色眼睛那個蠢女人一直不告訴肯恩自己的身份。


    是想享受養成的快感,還是想讓肯恩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但她的性格可不是這樣,她也不喜歡這樣做……


    想了想,她又有些猶豫。


    為了避免被吊起來狠狠地毆打。


    幫助肯恩打架什麽的,還是直接交給白烏鴉。


    白烏鴉做的事情,和我凱琳有什麽關係!


    肯恩看不到眼前少女的小糾結,他想了想,開口說道:“凱琳,你對灰色羽翼的城主府了解嗎?”


    “了解一些。”


    凱琳開口說道:“說是城主府,但那裏麵的規格和製度和王宮區別不大,灰色羽翼的城主,他曾經是這裏的國王,即使是歸順了聖加西亞,但屬於老王國的製度依舊沒什麽改變。”


    沒什麽改變……


    肯恩有些理解了。


    城主便是這座城市的國王,這個說法沒有任何的錯誤。


    肯恩繼續開口問道:“凱琳,你知道灰色羽翼的城主府或是灰色羽翼的聖殿在哪裏有大型的設施,可以承載大規模的研究?”


    “多大規模?”


    “研究一個神明需要的規模。”


    “知道啊。”


    凱琳眨了眨眼,她沒怎麽思考便得出了答案。


    她歌聲般好聽的聲音說道:“哥哥知道灰色羽翼這裏最大的產業是什麽嗎?”


    最大的產業……


    說起來,這座城市幾乎像是一個王國一樣自給自足,但作為國家,外貿是很重要的。


    城市裏到處都是幫派,看不出有旅遊業的痕跡,有些工廠,但沒有特色產業。


    凱琳沒有賣關子,她柔聲開口道:“這裏的山脈中埋藏這世界上最大的秘銀礦,這個世界一半以上的秘銀都產自這條礦脈。”


    她雙手自然的放在身前,柔聲開口道:“那條礦脈是灰色羽翼的命脈,如果他們想要研究神明,他們會在那條礦脈中建造研究所。”


    她補充說道:“殘翼的總部也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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