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月出生?白墨來了興趣。


    曆史書上沒有白墨這個人,應該是個默默無聞的普通人。


    “你怕鬼?”白墨故意套話。


    “鬼月,地獄之門大開,什麽鬼都想往人間跑。長平決戰就在鬼月,秦趙雙方死了五六十萬人。你偏偏那時候出生,誰知道你是哪位惡鬼轉世?”贏淑公主道。


    原來這個白墨是公元前260年七月出生的!


    蒙驁攻魏是公元前243、242年,自己現在才十七八歲。可不就是一個小屁孩!


    “我是餓死鬼投胎,黑冰台沒有查到嗎?有吃的嗎?”白墨肚子配合著發出“咕咕”的聲音。


    姚賈笑著遞上幹餅和羊肉:“可惜黑冰台還沒有查到你的父母是誰。”


    每一個加入黑冰台的人都會被仔細調查,確保不會被敵國滲透。


    但奇怪的是,白墨的身份很神秘,連安插在方氏的間人也差不到。


    姚賈對神秘的寡婦清一直興趣濃厚,得知白墨是寡婦清唯一的義子後,對白墨更是誌在必得。


    “白墨是個孤兒,父母雙亡,被充滿愛心的寡婦清收養。不要告訴我這就是你們查到的全部?”白墨嘴角上揚,滿是嘲弄的意味。


    姚賈不以為意地點了點頭。贏淑公主可受不了嘲諷,道:“不如你來告訴我們。”


    我知道的和你們一樣多。這話白墨自然不能說,岔開話題道:“去魏國大梁幹什麽?”


    “參加信陵君的葬禮。”這是姚賈這次出使魏國明麵上的理由。


    “實際上呢?”


    “借糧。”


    “借糧?”白墨有些驚訝,秦國不是坐擁天下糧倉嗎?


    他突然想起,公元前243年是秦始皇四年,這一年除了有蝗災,還有瘟疫,餓死、病死了很多人。


    白墨當時還在筆記本裏感歎過:逢四必衰,多災多難。多難興邦,天佑中華!


    這個世界上最高明的謊言是選擇性地隻說一部分真話。


    姚賈此行的確想借糧,但他最重要的任務是——破壞合縱。


    大梁就在眼前,姚賈感歎萬分,眼角濕潤。


    他和魏國頗有淵源。


    他是魏國人,父親是看管大梁城門的小卒。年輕時為了生存他做過小偷。


    活著本就艱難,臉麵又值幾文錢?


    後來他抓住了機會,作為趙國使臣出使魏國,促成合縱。現在又代表秦國出使魏國,破壞合縱。


    對姚賈這種底層背景的人,沒有正邪對錯之分,沒有是非黑白之別,建功立業才重要,光耀門楣才重要。


    就像兩根金條,哪根是高尚的,哪根是卑劣的呢?


    麵對強大的秦國,魏國對秦國使臣姚賈的歡迎儀式十分盛大,信陵君的葬禮上姚賈的座位也非常顯眼。


    白墨作為姚賈的跟班,第一次有機會圍觀兩千多年前盛大的葬禮和酒宴,習慣性地拿出小本本,記下了他印象深刻的場麵和儀式,還不時點評幾句——魏國舞蹈不錯,士子能言善辯,美女不夠驚豔,這個侍女有點蠢……


    因為經常參加“好評返現”活動,白墨習慣了點評時隻說好話。


    這裏沒有返現,他難得說了真心話。


    有了這些寶貴的曆史資料,就算他以後迴去了,也足夠他成為曆史學界泰鬥,蜚聲世界。財富地位自然不在話下。


    白墨心裏喜滋滋的,完全忘了他現在的身份是黑冰台間諜。


    秦國使臣的跟班記小本本的舉動引起了魏國的擔心,擔心秦國在收集魏國的黑料。


    魏王破例禮賢下士地給姚賈敬酒,表示“歡迎迴家”。


    姚賈表示他一直心係母國,常在秦王麵前說魏國的好話。


    魏王放心了,氣氛很融洽。


    姚賈趁勢提出借糧的要求。


    魏王表示魏國也很難,他的妃子都餓瘦了,本來還希望秦國給點糧。


    姚賈望著魏國圓滾滾的肚子嘿嘿一笑,不再談借糧,隻是和魏國官員喝酒應酬。


    “天下才子盡在魏國。”一位魏國大臣有些醉了,“你們秦國大才哪個不是我們魏國的?就連你姚賈不也是魏國人嗎?”


    姚賈依舊嘿嘿一笑。


    這話沒毛病,從商鞅到公孫衍,從張儀到範雎,再到姚賈,哪個不是離開魏國去了秦國,才得以建功立業,千古留名?


    “所以秦國強,就是魏國人強。你們說是不是?”


    魏國大臣的邏輯讓白墨異常親切:印裔當了英國首相,看看阿三們多麽自豪!


    “正是。秦國粗鄙,除了農夫和士兵,哪有什麽人才?”魏國官員哈哈大笑,魏王也跟著大笑。


    姚賈臉色如常,贏淑公主卻坐不住了:“誰說我們秦國無才?秦國人人有用,人人有才。”


    “是嗎?敢問你師從諸子百家中的哪家?寫一篇散文如何?詩歌也行。”魏國官員開始起哄。


    贏淑公主喜歡舞刀弄槍,研究迷藥迷香。散文詩歌哪裏懂?


    她氣得臉都綠了。


    此刻的贏淑公主看起來倒有幾分可愛。


    白墨忍不住憐香惜玉了起來:“散文、詩歌有何難?我一個小跟班試試如何?”


    他可是文史博士……在讀,八年沒能畢業那種。


    一片噓聲。


    “姚大人,你的跟班可是貴族?”魏國官員問道。


    魏國官員大部分是貴族出身,看不起平民,更何況一個跟班?


    姚賈氣得臉紅了。


    他是平民,在魏國隻能淪為小偷,被人恥笑。而在秦國就能受到重用,受人尊敬。


    他還是他。


    所處的地方不一樣,價值就完全不同。


    這公平嗎?!


    “他是貴族。”姚賈知道這麽迴答,才能讓這幫該死的魏國貴族閉嘴。


    “哦?何人之後?”


    “武安君白起之後。”姚賈隨口胡編,既然白墨姓白,說是白起之後並無不妥。


    白墨心中一喜:真的嗎?我好厲害!


    戰神白起的名號讓眾人立刻、馬上乖乖閉嘴了。


    戰國死亡三百萬,據說白起一人就殺了一百萬多,因此榮獲“戰神”、“人屠”、“戰國絞肉機”等稱號。


    大殿上一片沉靜,為無數因白起而死的魏國貴族默哀。


    之後眾人齊刷刷看向白墨——白起是武將,文采不怎麽樣吧?


    白墨想了想,決定選十大散文名篇中範仲淹的《嶽陽樓記》,正好適合信陵君新喪的悲哀蕭索氣氛。


    “予觀夫巴陵勝狀,在洞庭一湖。銜遠山,吞長江,浩浩湯湯,橫無際涯;朝暉夕陰,氣象萬千。然則北通巫峽,南極瀟湘,遷客騷人,多會於此,覽物之情,得無異乎?


    “若夫霪雨霏霏,連月不開,陰風怒號,濁浪排空;日星隱耀,山嶽潛形;商旅不行,檣傾楫摧;薄暮冥冥,虎嘯猿啼。登斯樓也,則有去國懷鄉,憂讒畏譏,滿目蕭然,感極而悲者矣。”


    一片沉默之後。


    “滿上!喝酒!”魏國官員壓根沒提這篇散文,仿佛它不存在。


    於是它真的不存在了。


    沒人再提起“魏國有才,秦國無才”之類的話。


    所有人都喝醉了。


    姚賈又驚訝又敬佩——這篇文章文筆波瀾壯闊,情感深厚細膩,他永遠也寫不出來。


    贏淑公主對白墨也不再冷冰冰兇巴巴的,破天荒舉起酒杯——敬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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