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刃疾安慰趙佗說道:“你不用害怕,你是謫仙的人,謫仙怎麽會讓你死呢?”


    趙佗將信將疑:“然而,在我以死明誌之前,我還不算謫仙的人啊。”


    馮刃疾微微一愣,覺得趙佗的話頗有道理。


    不過,他還是努力的安慰趙佗:“你無需有這麽多的顧慮。謫仙是何等樣人?怎麽會讓你白白冤死?你仔細想想,凡是跟著謫仙做事的人,有倒黴的嗎?”


    趙佗皺著眉頭想了很久,然後搖了搖頭。


    馮刃疾拍了拍趙佗的肩膀:“這就對了。謫仙的本領,你我都知道的。在你瀕死之時,謫仙定然會出手相救。”


    趙佗點了點頭,然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最近這事真是……太刺激了。”


    馮刃疾笑眯眯的說道:“接下來,咱們研究研究,應該用什麽罪名彈劾李斯吧。”


    趙佗大著膽子說道:“末將覺得,若要置人於死地,莫過於告人謀反。”


    馮刃疾點了點頭,說道:“然而,李斯又有何謀反的表現呢?”


    趙佗驚訝的看著馮刃疾:“咱們不是說好了,假意誣告李斯,主要是讓他反擊彈劾我嗎?這還用得著尋找真憑實據?”


    馮刃疾說道:“當然要找真憑實據了,否則的話,那也顯得太假了。”


    趙佗點了點頭,然後陷入到了冥思苦想之中。


    這些日子,趙佗經常出入李斯的府邸,對廷尉府中的人還算熟悉。他想了很久,始終沒有想出來李斯謀反的罪證。


    馮刃疾安慰他說道:“不必著急。彈劾一位朝中重臣,不是那麽容易的。不如今日就到這裏,明天你再來,我們繼續商議。迴去之後,我們都好好思量一番。”


    趙佗應了一聲,魂不守舍的走出來了。


    結果他走了沒幾步,迎麵就看到兩個人過來了。


    趙佗一見這兩個人,頓時惶恐不安,遠遠的行禮。


    這兩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牛角和田金。


    趙佗站在路邊行禮,牛角和田金自然是看到了。


    當日他們兩個被趙佗折磨的苦不堪言,差點死在楚地。現在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牛角下意識的就想衝上去,對趙佗飽以老拳。


    但是他被田金攔住了。牛角深吸了一口氣,放過了趙佗。


    當日的事,畢竟已經有結果了。


    謫仙親自出麵,差點打死趙佗,又讓他拿出來了一半家產。他們兩個的麵子和裏子都掙得足足的,確實不用再糾纏不休了。


    再糾纏下去,反而是不給謫仙麵子了。


    於是牛角和田金冷笑了一聲,從趙佗身邊過去了。


    趙佗依然一臉諂笑:“二位走好。”


    他弓著身子走了兩步,一抬頭又看到了項羽。


    趙佗眼睛一亮,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去,一臉討好地說道:“劉兄別來無恙乎?”


    項羽一看見趙佗,就像是吃了死蒼蠅一樣惡心。


    當日項超競拍那把寶劍,如果不是有李斯和趙佗在旁邊攪合,現在寶劍已經在項羽手中了。


    項羽上下打量了趙佗一番,淡淡的說道:“趙將軍換衣服倒是挺勤啊。前幾日是乞丐,今日又變成了商賈。”


    趙佗嗬嗬一笑,從懷裏麵拿出來了一塊玉,塞進項羽手中,笑眯眯的說道:“在下誠心與劉兄結交,還望劉兄給個麵子啊。”


    項羽眉頭微微一皺,最近邪門的事越來越多了。


    先是這個趙佗,後來又是什麽張良。莫名其妙的,對自己恭恭敬敬。


    若說身份泄漏了吧?從種種跡象來看,又不太像。


    若說身份沒有泄露,他們兩個為何要刻意討好?


    難道……是我身上的王霸之氣征服了他們?


    想到這裏,項羽暗暗搖了搖頭,心想:如此說來,以後我得收斂著一點氣息了,免得讓人看出來我是人中龍鳳,惹來麻煩。


    趙佗納悶的看著項羽,隻見他搖頭歎息,然後夾緊了手腳,仿佛在努力的克製著什麽……


    趙佗關切地說道:“劉兄,莫非你著急如廁嗎?”


    項羽微微一愣,有些不快的說道:“趙將軍多慮了。”


    趙佗幹笑了一聲,對項羽說道:“若劉兄不介意的話,咱們交個朋友如何?”


    項羽沉吟了一會,淡淡的說道:“趙將軍乃當世豪傑。劉季何德何能,敢與將軍交朋友?不過……聽聞趙將軍有一把寶劍。如果能拿過來,讓劉某驗證一番,若劉某當真可以做豪傑,那在趙將軍麵前,也不會自慚形穢了。”


    趙佗愣了。


    這寶劍,不就是你劉季的嗎?你賣劍之前難道沒有自己試試?


    不對,不對,這是一個借口。這個劉季想要把寶劍要迴去。而且要迴去之後,未必肯歸還啊。


    好陰險,好狡詐啊。人家花了七千萬錢,買了你的寶劍。你又要巧取豪奪,弄迴自己家。迴頭多半還要繼續售賣,天底下有這麽不要臉的事嗎?


    趙佗在心中拚命地吐槽,嘴上卻微微一笑,對劉季說道:“若劉兄需要這把劍,趙某自然雙手奉上。寶劍贈英雄,理所當然。”


    這把劍,趙佗畢竟沒有花一分錢。而且自己也聽不到虎嘯龍吟之聲,所謂在劍靈的幫助下建功立業,也就無從談起了。


    所以說,這把劍在自己手裏就是一塊廢鐵,還不如轉送給劉季,交好商君別院。


    至於自己把劍轉贈他人,李斯會不會生氣……嗬嗬,老子都要彈劾他了,還有什麽可怕的?


    想到這裏,趙佗笑得更開心了。


    而項羽極為驚訝的看著趙佗。


    他剛才提起那把寶劍,其實並沒有抱太大希望。畢竟這樣的寶劍趙佗應該是不會輕易拿出來的。


    自己提出那麽高的要求,是讓趙佗知難而退。沒想到,趙佗一口答應了。


    他不僅答應了,而且要贈劍?那可是價值七千萬錢的寶劍啊,他……他瘋了不成?


    項羽深吸了一口氣,心想:或許,此人生了一雙伯樂慧眼,能夠識英雄。又或者,是劍靈告訴他的?夜深人靜的時候,劍靈察覺到商君別院中,有一位我這樣的大英雄?


    聽說世間的神兵利器,都有擇主之能。嗯,一定是這樣,一定是劍靈想要選擇我做主人。


    想到這裏,項羽心中那建功立業的渴望,油然而生,已經失去很久的自信與自傲,全都迴來了。


    在這一瞬間,項羽容光煥發,整個人的氣勢都漲了一大截。


    趙佗幹笑著說道:“若劉兄答允的話,我這就命人把劍取來,送給劉兄。”


    項羽微笑著點了點頭:“有勞了。”


    這還是趙佗認識項羽以來,第一次見他笑。


    趙佗心滿意足,喜滋滋的迴去取劍了。


    …………


    “大人,今日有什麽喜事?”管家淳於甲,笑眯眯的向淳於越問道。


    淳於越嗬嗬一笑,說道:“今日有喜事啊,老夫與槐穀子打了一個必勝的賭。等結果出來之後,這個無恥之徒,就再也不能叫我姐丈了。”


    淳於越也喜上眉梢,連聲說道:“恭喜大人,賀喜大人。很快就可以擺脫這個槐穀子了。”


    淳於越撚須微笑:“是啊,是啊。總算可以擺脫此人了。”


    淳於甲又問道:“眼看要準備晚飯了,今日大人想要吃什麽菜式?”


    淳於越淡淡的說道:“今日老夫興致不錯,我不在家中吃了,去謫仙樓。”


    淳於甲微微一愣:“謫仙樓?近日大人很少喝酒,不是習慣飲茶了嗎?”


    淳於越擺了擺手:“今日興致頗佳,飲上幾杯酒也無妨。”


    淳於甲應了一聲,去準備車了。


    在謫仙樓,淳於越沒有去二樓的雅間,而是坐在了一樓。他看著在謫仙樓中高談闊論的酒客,越看心中越歡喜。


    畢竟再過幾日,他就可以揚眉吐氣了,這些人都是見證啊。


    想到這裏,淳於越滿飲一杯,臉上泛出笑容來。


    忽然,旁邊一個酒客對自己的友人說道:“你聽說沒有?有個叫北冥有魚的人,新寫了一本書,得到了不少人的誇讚。”


    友人好奇的問道:“北冥有魚是誰?”


    酒客說道:“據說這叫別號,顯然此人不想以真麵目示人。不過我覺得,此人定然是一個如雷貫耳,名震天下的高人。”


    友人納悶的問:“何以見得?”


    酒客嗬嗬一笑:“你想啊,若是個無名小卒,何必起什麽別號?他隨便叫王五劉四,誰認得他?”


    友人微微點了點頭:“這倒也是啊。如此說來,此人定然是一個有大本領的高潔之士,即便寫了一本書,也不想揚名。如此推斷下來,這本書定然不錯。”


    酒客神神秘秘的說道:“我聽聞,這個北冥有魚,其實就是伏堯公子。”


    友人眼睛一亮:“當真?”


    酒客說道:“真不真,我也不知道了。傳言就是這樣的。還有傳言說,這書其實是謫仙親手寫的。”


    友人忍不住搓了搓手:“這可真是吊足了胃口啊,不知道何時才能買到書。”


    淳於越聽到這裏,微微一愣:原來這個別號,也是他們的計謀?故意令人好奇,然後賣書?


    淳於越眉頭緊皺,有些不齒的想:一本書能否流芳千古,能夠為人所敬仰,主要看書中的內容。這槐穀子與伏堯,卻用一些旁門左道的術數,這不是坑蒙拐騙嗎?嗬嗬,如此行徑,定然不能長久。


    淳於越剛剛想到這裏,又聽到旁邊的酒客說道:“我還聽說,有不少權貴都在推崇這本書。”


    友人問道:“是嗎?”


    酒客使勁點了點頭,說道:“據說這些人當中,有謫仙,有李信大將軍,有未央公主……”


    那友人驚唿一聲:“連未央公主都推崇備至?”


    酒客點了點頭。


    友人說道:“未央公主,算得上是我們大秦頂尖的文學之士了。她的幾部書,無不引起轟動,連她都看好的書,定然錯不了。”


    酒客說道:“是啊。據說這書叫做北遊記。再有三兩日就要售賣了。到那時候,一定要買一本來看看啊。”


    友人說道:“這是自然。”


    謫仙樓當中,有不少人都在談論北遊記。


    淳於越聽得眉頭緊皺。


    北遊記那本書,他是親眼看過的。那簡直不叫書,根本就是小孩子的鬼畫符。伏堯和槐穀子這樣大張旗鼓的坑蒙拐騙,影響實在太壞了。


    淳於越的手有點癢,他打算寫一篇文章,廣而告之,告訴大夥,北遊記到底是什麽,這東西根本不值得買。


    但是淳於越又有點猶豫:雖然自己說的是實話,但是這樣做,似乎太不厚道了?


    淳於越越來越糾結,這酒喝的也沒什麽滋味了。


    他付了錢,倒背著手,慢慢的走出了謫仙樓。


    在登上馬車的時候,他忽然聽到不遠處一陣喧嘩聲。


    淳於越扭頭向那邊看過去,發現是幾個仆役,正在散發幾張紙。


    這幾個仆役一邊散發,一邊說道:“我等乃周青臣博士府中仆役。這是我家主人花了一萬錢,提前觀看北遊記之後的心得,大夥可以瞧一瞧啊。”


    淳於越對身邊的仆役說道:“去拿一張來。”


    那仆役應了一聲,去搶了一張紙,遞給了淳於越。


    淳於越接過來一看,頓時氣得發抖。


    這上麵全都是奉承之詞,把北遊記吹的天花亂墜。從裝幀到排版,從紙張到墨色,甚至大言不慚的說這書微言大義,發人深省,生動有趣,引人入勝。


    淳於越把紙團成一團,恨恨的丟在地上:“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淳於越很生氣,但是百姓們不知情啊。他們有的認識字,有的雖然不認識,但是也聽別人念了一遍。他們頓時對這本書大感興趣,躍躍欲試的想要買一下。


    尤其是這傳單的最後,說商君別院為了照顧百姓,平價售賣,絕不加價,每本隻要十五錢。


    十五錢,確實很便宜了。以現在鹹陽城中百姓的富裕程度,這個錢是拿得出來的。


    不過淳於越知道,考慮到北遊記那很一般的用紙,成本簡直極低,十五錢也能賺不少。


    淳於越氣唿唿的上了馬車,對仆役說道:“迴府,立刻迴府。”


    仆役應了一聲,趕著馬車向淳於府去了。


    而淳於越閉著眼睛,在車上開始打腹稿:老夫要反駁周青臣,要說明真相。老夫絕不能讓小人得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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