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宦官從李水手中接過請柬,又轉呈給了嬴政。


    雖然皇帝富有四海,但是看到有人用金子做成請柬獻給自己,心中還是有些高興的。


    嬴政看著李水,心想:這個槐穀子,總是這般花樣繁多。


    嬴政威嚴的臉上露出來一絲笑意,對李水說道:“槐穀子,你出手倒是闊綽啊,如此看來,近來賺得了不少錢財吧?”


    李水躬身說道:“陛下,臣賺錢,並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是為了天下人。我這是以先富帶動後富,隻盼有朝一日,讓天下百姓全部富足,將我大秦建成人間仙境。”


    嬴政滿意的點了點頭。


    周圍的朝臣都嘖嘖稱奇,心想:同樣是掙錢,怎麽人家謫仙說出來,就這麽冠冕堂皇呢?商賈明明是賤業,在他這,倒成了最崇高的事了。


    嬴政看了看請柬,微笑著說道:“聽聞進你這商君別院,花費可不小啊。是多少錢來著?”


    旁邊的小宦官躬身說道:“十萬錢。”


    李水有點委屈,心想:你說這話虧心不虧心?我跟你要過錢嗎?


    他有點無奈的說道:“陛下放心,這一次去商君別院,全部免費。”


    嬴政咦了一聲,納悶的看著李水:“怎麽這一次,如此大方了?”


    李水幹咳了一聲:“這次不僅不收錢,而且所有酒水糕點,免費供應。”


    嬴政更加驚奇了。


    這不符合謫仙的人設啊。


    施謀在最後麵躍躍欲試,想要站出來揭穿李水,但是又有點不敢。雖然他已經準備了一整夜,但是事到臨頭,總是有點害怕的。


    這時候,王綰悄悄的迴過頭來,看了施謀一眼。


    這一眼,給了施謀莫大的鼓勵,於是他站出來了。大聲說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他太緊張了,聲音都有些變形。


    施謀身邊的人,更是嚇了一跳:這家夥瘋了不成?我們這些站在最後麵的小官,一向是做陪襯的,除非事情牽扯到我們,才被叫出來問幾句話。他今日怎麽主動要上奏了?


    嬴政身邊的小宦官低聲向嬴政說了一句什麽。


    嬴政點了點頭,盡量和藹的說道:“你所奏何事?”


    施謀行了一禮,大著膽子說道:“臣……臣要狀告謫仙,狀告謫仙勒索商賈。”


    施謀結結巴巴的把這話說完了,然後發現,自己已經緊張的出了一身冷汗。


    朝堂之上,鴉雀無聲。


    施謀小心翼翼的抬起頭來,發現不少人都古怪的看著他。


    從他們的眼神中,施謀讀出來了一句話:這年頭,還有瘋子狀告謫仙?


    嬴政問道:“你可有證據?”


    施謀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有。有一個叫周貴的商賈,此人在鹹陽城中,經營著一家糕點鋪。昨夜他來到我府上,哭訴不休。說謫仙給了他一張請柬,命他準備所有官員的糕點,預備明日使用。在這請柬當中,謫仙說的很清楚,這些糕點,商君別院不會給錢。”


    施謀說完之後,從懷中把周貴的請柬拿出來了,然後身子有些僵直的走到前麵,遞給了那小宦官。


    小宦官又轉呈給了嬴政。


    嬴政看完之後,淡淡的問李水:“槐穀子,可是有人誣陷你啊。”


    李水幹咳了一聲:“沒有。這周貴我也有些印象。隻因為他的糕點鋪最大,因此我才給他個機會,讓他讚助。沒想到此人竟然如此不識相。”


    朝臣都無語了:怎麽?你勒索別人,還算是給了別人一個機會?這是什麽道理?


    淳於越歎了口氣,幽幽的說道:“謫仙,做人不能太厚顏無恥啊。”


    李水使勁點頭:“是啊。這周貴太不要臉了。不同意也就罷了,竟然讓人告狀。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淳於博士啊,難得你我二人英雄所見略同了一次。”


    淳於越:“……”


    嬴政麵色一沉,對李水說道:“如此說來,你是承認勒索周貴了?”


    李水連連搖頭:“沒有啊。陛下請看,我這請帖上寫的清清楚楚。是請他讚助,而不是要求他讚助。他若不同意,盡可以寫一張迴帖,告訴我不願意嘛。到那時候,我另尋他人。買賣不成仁義在,這有什麽?”


    嬴政仔細看了看請帖:“你這上麵,寫的確實客氣。不過……”


    下麵的話,嬴政沒忍心說。


    不過嬴政沒忍心說,施謀大著膽子說了:“陛下,謫仙乃朝中重臣,他即便是用商量的語氣,那些商賈,豈敢不從?”


    “臣這裏還有一份名單,乃是臣連夜走訪得來的。這其中有二十幾家商賈,對謫仙的所作所為,頗為不滿,但是敢怒不敢言,已經答應提供糕點或者酒水了。”


    李水一臉驚訝:“竟然有這麽多人不滿?我今日總算明白,什麽叫口是心非了。”


    李水好像很傷心。


    朝臣們看他的眼神,更加鄙夷了。


    李水對嬴政說道:“陛下,顯而易見,此事完全是誤會啊。臣明明是與商賈商量,可是商賈們卻以為臣是強迫。”


    “商賈們口是心非,不得不從。臣卻以為他們是心甘情願。唉,誤會啊,誤會。”


    嬴政說道:“既然是誤會,那就應當和商賈解釋清楚,收迴這些請柬。”


    李水連連答應。


    朝臣們都有點納悶,怎麽這一次李水這麽輕易就服輸了?


    施謀也有點奇怪,他已經準備了一晚上,本以為李水會百般抵賴,甚至倒打一耙。沒想到他隻是解釋了一句誤會,就不再辯解了。甚至答應把請柬收迴來。


    這時候,王綰站出來了,微笑著說道:“謫仙,若有人不肯交出請柬,那該當如何?”


    李水說道:“不肯交出請柬的人,想必是真心要讚助了。”


    王綰搖了搖頭:“不然,那些人或許是畏懼了謫仙的權勢,不敢不讚助,哪怕謫仙迫於陛下的壓力,親自將請柬收迴來,他們也不肯交。”


    李水眉頭緊皺,無奈的歎了口氣:“這些商賈,心眼太多了,和他們做生意,真難啊。”


    王綰忽然嗬嗬笑了一聲,對李水說道:“這不正是謫仙想要看到的嗎?”


    李水納悶的看著王綰:“丞相大人,這話是什麽意思?”


    王綰直截了當的說道:“或許,謫仙要的就是這種效果。用自己的身份,逼迫那些商賈。若事情沒有鬧大,便可以收獲利益。若事情鬧大了,就可以推說是誤會。”


    李水有點無語:“本仙府中金銀無數,看得上他們這點蠅頭小利?丞相大人,你當真覺得,我如此無恥嗎?”


    王綰使勁點了點頭。


    周圍的朝臣都一臉神秘的微笑:是啊,你不就是那麽無恥嗎?


    李水歎了口氣:“那依丞相大人之見,在下該怎麽做呢?”


    王綰一臉無奈,說道:“本官也思索良久,實在想不出來啊。謫仙這一招棋,實在是妙不可言。”


    不少人都竊笑不已。


    而施謀則大大的鬆了口氣,心想:丞相大人,果然親自出馬了,看來這一次是穩了。


    李水對嬴政說道:“陛下,如今有些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臣也很無奈啊。”


    嬴政淡淡的說道:“槐穀子,你方才也說了,你家中金銀無數,何必要這些商賈出錢,資助糕點酒水呢?世人都知道,商賈重利,豈會有人心甘情願拿出錢財來?”


    “依朕看來,你不如收迴所有請柬。這酒飯,由你商君別院一力承擔。如此一來,自然無人說什麽了?”


    李水對嬴政說道:“陛下有命,臣自當遵從。不過如此一來,就是做實了臣之前在勒索商賈。到時候謠言四起,臣豈不是顏麵丟盡?”


    嬴政納悶的看著李水,心想:為何現在你又如此要麵子了?


    李水又說道:“至於為何讓商賈讚助,而不是我商君別院一力承擔。臣之前便說過了,此乃先富帶動後富之舉。要知道,明日一場盛會,會有無數人圍觀,到那時候,無論是供應糕點,還是供應酒水,都會一舉成名啊,待盛會結束之後,必定生意興隆,財源滾滾。”


    李水覺得自己說的已經很明白了,但是在場的人都一臉茫然的樣子。


    李水歎了口氣:秦人太沒見識了。


    他看向李信。幾天前,李水用了三個時辰,說的口幹舌燥,終於讓李信明白了他的套路。


    李信的家族中,有人開著木器作坊。明日的一些木器,就是由李信讚助的。


    因此李水對李信說道:“李兄,你明白沒有?”


    李信點了點頭,極為自信的說道:“我明白。”


    李水向朝臣攤了攤手:“諸位,李將軍都明白了,你們還不明白嗎?”


    李信黑著臉:“槐兄,好端端的,為何嘲諷我?”


    李水幹笑了一聲:“抱歉,抱歉。一不留神,把真心話說出來了。”


    李信無語看向蒼天。


    嬴政有些頭疼的對李水說道:“槐穀子,朕命你收迴請柬,你不肯。莫非你有更好的辦法?若你有辦法,不妨一試,若你沒有辦法,便依照朕的意思去做吧。”


    李水想了想,說道:“臣鬥膽,請陛下頒布一道旨意。便說宮中已經知道了讚助的事。因此陛下特令那些商賈,隻要不是心甘情願者,皆可以不用理會。而願意讚助者,可以自行前往商君別院。”


    “有陛下作為擔保,想必那些商賈可以放心了。至於擔心事後有人報複……陛下可以言明,若有人在日後遭到了商君別院的打壓,可以直接向趙騰大人告狀。趙騰大人親自出麵審理。”


    趙騰有點無語:特麽的,我乃朝中重臣,現在可好,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給我安排一樣差事?


    然而嬴政點了點頭,說道:“此法倒也不錯。”


    趙騰隻能無奈的應了一聲。


    這時候,施謀硬著頭皮說道:“陛下,臣覺得有些不妥。”


    李水有點無奈的看了他一眼:“施大人,你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為何總欺負我?”


    施謀縮了縮脖子,不敢說話了。


    王綰對李水說道:“謫仙你莫要恐嚇旁人。”


    李水:“……”


    特麽的,現在我不能說話了嗎?一張嘴就是恐嚇別人。


    王綰和顏悅色的對施謀說道:“有話你便說出來。有陛下在這裏,有本官在這裏,誰還敢害你不成?”


    施謀應了一聲,說道:“昨日那周貴來我府上的事後,我也曾經問過他。為何不報官。結果周貴說道,鹹陽城中,人人都知道內史趙騰乃謫仙至交好友,報官的話,恐怕官官相護,反而吃虧。”


    趙騰臉都綠了。


    他欲哭無淚的站在那裏,看著笑嘻嘻的李水,忽然有一種跳進屎坑的感覺:我髒了,我再也洗不幹淨了……


    王綰聽了施謀的話之後,點了點頭:“這些都是市井之中的傳言,雖然是假的。不過難免有些商賈會有顧慮啊。”


    李水歎了口氣:“那不如把內史大人,換成丞相大人?那些百姓,總不會以為丞相大人和我是一夥的吧?”


    王綰想了想,覺得這件事好像是個機會。


    如果將來有人要狀告槐穀子,立刻就會來自己這裏。那自己豈非可以掌握槐穀子第一手的黑料?


    如果當真有了他的把柄,還不怕槐穀子服服帖帖的嗎?


    想到這裏,王綰很興奮的向嬴政說道:“老臣願意為百姓請命。”


    嬴政有些疲憊的點了點頭,說道:“便照此辦理吧。”


    然後他對李水說道:“槐穀子也要安分一些,不要總弄出這些令人頭痛的事來。”


    李水一臉苦笑。


    隨後,嬴政把金請柬收起來,離開了議政殿。


    群臣緩緩地向宮外走。


    王綰和施謀落在了最後麵。


    施謀向王綰行了一禮,極為感激的說道:“下官多謝丞相大人在朝堂之上施以援手。”


    王綰點了點頭,對施謀說道:“你頗有膽量,也有些見識。行事嘛,倒也周密。一份份證據擺出來,竟然讓謫仙啞口無言。很好,你有些才華。”


    施謀受到了王綰的誇獎,頓時精神抖擻,連聲說道:“丞相過獎了。”


    王綰想了想,說道:“以你的才華……現在的官職有些委屈了。稍等幾日吧,待本官空閑了,會向陛下保舉你。”


    施謀激動的熱淚盈眶。這一次,真的賭對了。不僅要升官,而且要真的做王綰的自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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