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議結束,除了伏堯、扶蘇、胡亥三位皇子之外,其餘的宗室子弟,按照親疏遠近,被分封到各地為王、為侯。


    嬴政給他們的期限是三個月,三個月內,必須離開鹹陽,前往封地。一時間,朝臣們都唏噓不已,覺得大秦真的要發生一些變化了。


    朝議結束之後,群臣緩緩地走出議政殿。


    在門口的時候,淳於越忽然看了王綰一眼,冷笑了一聲:“明明是良家女子,偏偏要委身風塵之中,可悲,可歎,可恥!”


    王綰有點懵:“淳於博士,這是在罵誰?”


    淳於越說道:“自然是罵你。”


    王綰有點懷疑自己是在做夢。這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淳於越啊。他和淳於越相識十幾年了,此人是個謙謙君子,最要臉麵。現在他投靠槐穀子倒也罷了,那也應該藏著掖著啊,怎麽還有臉來罵別人?難道他的臉皮真的厚到這種程度了?


    王綰一臉茫然,李斯在旁邊笑了笑,說道:“博士,何必如此呢?和為貴嘛。”


    結果淳於越看了他一眼,喝道:“無恥之徒,你也配對老夫指手畫腳?”


    李斯也茫然了:“在下為何變成無恥之徒了?”


    淳於越冷笑了一聲:“你忘記廉恥,投靠槐穀子,在朝堂之上,顛倒黑白。隻為了自己的使徒,不過天下蒼生,你還不是無恥之徒?”


    李斯忍不住說道:“在下並沒有與謫仙結盟,倒是淳於博士,與謫仙一唱一和,一正一反,表麵上針鋒相對,暗地裏來往密切啊。”


    王綰點了點頭,說道:“不錯,真正投靠槐穀子的,明明是你,現在卻來賊喊捉賊,真是笑話。”


    淳於越勃然大怒:“原來除了槐穀子,我大秦還有這麽多無恥之人,今日我終於見到了。”


    李斯也生氣了:“說到無恥,淳於博士才是無恥之輩,投靠槐穀子也就罷了,居然還要反咬別人一口。”


    淳於越大怒:“老夫何時投靠槐穀子了?”


    李斯和王綰說道:“我二人也沒有投靠槐穀子。”


    這三個人吵起來了,越說聲音越大,都在指責另外兩個人投靠李水。


    李信一臉佩服的看著李水,說道:“槐兄時至今日,我對你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啊。你這所作所為,真是令人歎為觀止。”


    李水嗬嗬一笑,很謙虛的說道:“李兄過獎了。”


    旁邊的周青臣雖然不了解內情,但是不耽誤他拍馬屁,他笑眯眯的說:“謫仙不動聲色,便收服了朝中重臣,看來滿朝文武,對謫仙無不佩服啊。謫仙真乃神人也。”


    李水謙虛的擺了擺手:“使不得,使不得。不敢當,不敢當。”


    趙騰走在最後麵,一言不發。他心裏麵很茫然:這世道,究竟是怎麽了?要不然……我從了槐穀子算了?


    …………


    “公子,公子,你有喜了。”胡亥聽到外麵的聲音,頓時身軀一震。


    他向窗外看了一眼,季明正興衝衝的飛奔而來。


    胡亥看見季明,頓時心裏有點發堵。現在不少人都知道了,這家夥是個掃把星,沾上誰誰就要倒黴。


    但是胡亥也沒有把季明轟出去,畢竟自己這裏太冷清了。出了一個季明,也沒有別人肯來。


    掃把星就掃把星把,至少是個人。


    胡亥隔著窗戶問季明:“喜從何來?”


    季明興衝衝的說:“胡亥公子,真的讓奴婢說中了。議政殿剛剛傳來消息,公子與扶蘇、伏堯兩位公子一道,共同作為太子的備選者,都要留在鹹陽。”


    季明說這話的時候,一直摸著胸口的轉運石,心裏麵感慨的想:“看來者轉運石,真的起作用了。我一直交好胡亥公子,看來從此以後,要飛黃騰達了。”


    胡亥聽了季明的消息之後,淡淡的說道:“季明啊,你進來說話。”


    季明歡天喜地的應了一聲,走到了屋子裏麵。


    胡亥朝他招了招手:“近一點,到本公子麵前來。”


    季明笑嘻嘻的站了過來。


    胡亥忽然站到了幾案上麵。季明有點納悶,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胡亥年紀尚小,身材不高,不過站在幾案上之後,倒是比季明高出來半個頭。隻見他揚起手來,狠狠的打了季明一個耳光。


    季明猝不及防,結結實實的挨了這一下,慘叫一聲,倒在地上。


    季明捂住臉,很委屈的爬起來,一邊爬,一邊說道:“胡亥公子,為何要打奴婢啊。”


    胡亥跳過去,極為憤怒的對著季明拳打腳踢:“你還敢來嘲諷我?你還敢來戲弄我?誰給你這麽大的膽子,敢來誆騙我?”


    季明快哭了:“奴婢沒有騙你啊,你真的做了太子。”


    胡亥一聽這話,更加生氣了,打得更加帶勁了。


    這也就是季明,在棍棒之下,千錘百煉,身體素質極好。換作旁人,恐怕早就被打得人事不省了。


    最後季明屈服了,氣若遊絲的說道:“奴婢,奴婢錯了。奴婢說實話,公子沒有被立為太子。”


    胡亥聽了這話,氣倒是消下去了一點。然後沉聲問道:“我被封王了嗎?”


    季明痛苦的說:“封王了,公子被封為臨淄王。”


    這名字是季明瞎編的,為了免受皮肉之苦,他已經完全豁出去了。


    胡亥聽了之後,微微皺了皺眉頭:“在齊地?其實倒也不錯,齊地距離關中雖然遠了一點,可畢竟富庶。比吳越要好得多了。”


    這一瞬間,胡亥開始思索著到了臨淄之後,怎麽施政,怎麽掌管一方,怎麽做大秦的薑子牙……


    他想了很多,然後開始著手準備收拾行李。


    結果在這時候,有幾個小宦官走來了,直接宣布嬴政的命令,說胡亥與伏堯、扶蘇一道,留在鹹陽。


    這裏麵沒有說太子的事,但是隻要智商正常的人都能猜到,這三個人,就是將來的太子了。


    等這幾個小宦官走了之後,胡亥喜出望外,一直咧著嘴笑。


    而季明頂著一張腫脹的臉,笑眯眯的湊過來,賤兮兮的說道:“公子,我早就說了吧,你是要做太子的。”


    話音未落,他被胡亥一腳踹翻在地。


    胡亥使勁踢打季明,一邊打,一邊恨恨的說道:“你敢騙我?讓你騙我。什麽臨淄王?胡說八道。”


    季明被打得趴在地上,動彈不得。他的臉埋在泥土中,淚水依然止不住的流出來。


    “天呐!何以至此啊。”季明在心中無助的呐喊。他掙紮著摸了摸胸前的轉運石:“難道,我還沒有轉運嗎?”


    …………


    楚地,雙佘山。一隊商賈正沿著大道趕路。


    近日楚地不太平,盜賊像是瘟疫一樣,在楚地到處傳染。幾乎每個二三十裏,就有一夥盜賊自稱是項梁,然後殺人越貨,掠奪女眷。


    所以敢往來販賣的商賈,越來越少了,即便有,也要帶上數百人護衛左右。


    不過經過雙佘山的商賈,人數並不多,隻有五十來人。


    畢竟不是所有的商賈都那麽財大氣粗,有的人財力有限,真要帶上幾百人,販賣得來的利潤,還不夠護衛的口糧。


    這些商賈也知道自己勢單力薄,所以一路急匆匆地,想要盡快離開雙佘山。


    這裏山高林密,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很有可能會出現盜賊。


    時間不長,他們忽然發現,前麵的道路被一些亂石和巨木堵塞住了。


    經驗豐富的商賈立刻意識到了什麽,立刻掉頭,原路返迴。


    但是他們發現,自己的退路已經被人堵住了。


    堵住路的人,披頭散發,一臉兇神惡煞,大概有二百來人。這些人的武器五花八門,但是所有的兵刃都磨的鋥光瓦亮,很顯然,他們是盜賊,一言不合就會殺人。


    商賈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出來一個年長的人,向盜賊拱了拱手,說道:“諸位,有何見教?”


    商賈當中,走出來一個身材高大的商賈,他大聲說道:“暴秦無道,天下淒苦。本將軍乃項燕之後,項梁是也。本將要興義軍,誅暴秦,你們的財物悉數留下,充做軍資。”


    那年長的商賈還沒有說話,他身後忽然走出來一個少年。


    這少年騎在馬背上,用長鞭指著不遠處的盜賊:“大膽,你安敢冒充項將軍?”


    盜賊納悶的看著少年:“你又是何人?”


    少年傲然說道:“我乃項羽,項梁之侄。”


    前麵的盜賊哈哈大笑,有不少人對領頭的說道:“兄長,這少年怕了,想要認你做叔父,哈哈。”


    旁邊那年長的商賈有點無奈,對項羽說道:“項梁將軍吩咐過了,不許你透露真名的。”


    項羽滿不在乎的說道:“無妨,反正他們也活不下去了。告訴死人姓名,無妨。”


    不遠處的盜賊紛紛冷笑:“好大的口氣。”


    這時候,項羽隨手抓過來一隻長戈,在半空中揮動了一下。


    隨後,他身後的五十名夥計,紛紛拿出藏在車上的兵刃,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


    盜賊們也感覺到有點不對勁了。這些商賈,不太像是商賈。


    商賈固然有舍命不舍財的,但是全都是抱著金銀珠寶逃跑的。從來沒有那一隊商賈,敢以數十人之眾,與二百多盜賊對峙。


    盜賊頭目揮了揮手,說道:“殺了他們。”


    隨後,盜賊一窩蜂的衝上來了。


    項羽也招了招手,五十名夥計迅速的列成了陣勢。這些人訓練有素,隻需要揮動長戈向前攛刺。


    他們隻要殺眼前的敵人就好,左右與後方,自然有同伴照應。


    這樣一來,這五十人竟然變成了一件殺人的利器。他們緩慢的行動著,正在絞殺著盜賊。


    二百多盜賊,瞬間就躺下去了十幾人。而項羽的人,隻有幾個輕傷罷了。


    十幾人的死亡,讓剩下的盜賊崩潰了。他們不是軍人,隻是比老百姓狠一些的流氓罷了。這個陣勢把他們鎮住了,於是他們開始四散奔逃。


    然而,盜賊跑了幾百米才發現,這裏早就被人圍住了。


    項羽帶出來了五百人。五十人作為誘餌,剩下的四百五十人,則在外圍埋伏,不許任何一個盜賊走脫。


    絕望之中的盜賊,開始衝擊項羽的人。但是徒勞無功。很快,包圍圈越來越小,他們一個接一個的倒下去。


    最後,隻剩下了浴血奮戰的頭目。


    他揮舞著一把豁了口的劍,用盡全力大喊:“你們不是商賈,你們究竟是何人。”


    項羽淡淡的說道:“我的身份,早就已經告訴你了。”


    隨後,他雙腿一夾,催動胯下戰馬。那匹馬如同一道閃電,迅速的向盜賊飛奔而去。


    項羽將長戈橫過來,在盜賊的脖子上輕輕一帶。駿馬的衝擊力太大了,那顆頭顱,頓時從盜賊的脖子上飛了下來。


    早就項氏子弟跟在後麵,抓起那顆頭顱,係在駿馬的脖子下麵。


    從遇見這夥盜賊到完全剿滅他們,項羽隻用了一刻鍾而已。


    有個項氏子弟問道:“羽將軍,我們接下來到何處去?”


    項羽看了看群山,說道:“那邊有一個三星湖。據說有盜賊出沒,我們去那邊。”


    眾子弟應了一聲,跟著項羽浩浩蕩蕩的向那邊殺過去了。


    項羽坐在馬上,心裏麵盤算著:“剿滅盜賊,倒是一個練兵的好機會啊。”


    他正在思索的時候,忽然發現前麵有幾百秦兵,站的整整齊齊,似乎正在等著他們似的。


    項羽頓時一驚,悄悄的握緊了兵刃。


    這時候,秦兵當中走出來一個中年人,那人向項羽拱了拱手,笑眯眯的說道:“聽聞這一代出現一位少年英雄。除暴安良,令人欽佩啊。在下雙佘縣守。不知英雄高姓大名啊。”


    項羽下馬說道:“在下楚餘。”


    雙佘縣守和項羽客套了幾句,然後拿出來了一個小小的木盒,打開之後,裏麵有一枚黃銅鑄成的獎牌。


    雙佘縣守笑眯眯的說道:“小英雄幫我們剿滅了盜賊,此物聊表敬意,希望你笑納啊。”


    項羽接過來,發現正麵寫著四個字:大秦英雄。


    背麵還有一行小字:初級勳章,各郡縣長官可酌情頒發。商君別院製。


    項羽有點茫然,心想:我是反賊啊。我怎麽變成大秦英雄了?


    …………


    數千裏之外的鹹陽城,淳於越也很疑惑,疑惑程度和項羽不相上下。


    淳於甲擔憂的看著心不在焉的淳於越,問道:“主人,你這是怎麽了?”


    淳於越歎了口氣,說道:“老夫想了十天十夜,始終想不明白。王綰和李斯,為何就投靠槐穀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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