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高很疼。身上火辣辣的疼。從進來到現在,他已經挨了很多鞭子。


    行刑的小卒有點不忍心,一邊將鞭子泡在鹽水裏麵,一邊真誠的說道:“趙大人,你就招了吧。你也知道,進了這裏麵,抗不過去的。”


    趙高牙關緊咬,不說話。


    小卒歎了口氣,說道:“那小人隻好得罪了。”


    他把鞭子從鹽水中提出來,甩了一個鞭花,然後啪的一聲,砸在趙高的背上。


    趙高慘叫了一聲,隻覺得身體都要被抽成兩半了。


    然而,還沒等他喘過這口氣來,第二鞭又到了。啪的一聲,趙高剛剛停下來的慘叫,又高亢的響起來了。


    小卒同情趙高的時候,那是真的同情。但是打起人來,也極為敬業。


    他有點職業病,喜歡聽人慘叫。尤其喜歡打人的時候用不同的力道,來控製對方慘叫的聲音大小和長短。偶爾碰見一個合拍的,甚至雙方能合作出旋律來。


    小卒打了一陣,覺得有點累了,就氣喘籲籲的將鞭子浸泡在鹽水中,對趙高說道:“趙大人,咱們歇歇,一會再說。”


    趙高昏昏沉沉的,已經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時候,屋子裏麵進來了一個人。


    那人輕聲說道:“趙兄?”


    趙高微微睜開眼睛,認出來了這人是王綰。


    王綰客客氣氣的說道:“趙兄,對你用刑,乃是陛下的意思,盼望趙兄不要見怪啊。”


    趙高聲音低沉的說道:“無妨,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而已。他日趙某能出去,而王兄又恰好落在趙某身上,趙某也會好好招待你。”


    王綰心裏麵嗬嗬冷笑了一聲,不過嘴上還是一臉關切:“趙兄,你不再是二三十歲的壯年了,再打下去,怕是就要死了。這一生,什麽榮華富貴沒有見識過?何必再受這番折磨呢?招了吧,就這個打法,你扛不住。”


    趙高沒有說話,隻是緩緩地搖了搖頭。


    王綰歎了口氣,轉身走了。


    他對那行刑的小卒說道:“今夜,必須問出結果。陛下有命,要我明日入宮,我可不能空著手去。”


    那小卒答應了一聲,說道:“大人放心,一切交給小人。”


    趙高聽到這番對話,心裏麵頓時樂開了花:“明日就要見君?太好了,隻要挨到明日,我就可以出去了。”


    趙高太了解嬴政了。皇帝性如烈火,殺伐果斷。但是隻要讓他冷靜下來,他還是很念舊情的。


    趙高進來之後,被打了這麽久,始終咬緊牙關,一言不發,就是因為知道這一點。他在等著嬴政冷靜,等他冷靜了之後,就可以讓自己出去了。


    剛才聽了王綰的話之後,趙高已經心中有底了。隻要堅持到天亮,王綰入宮麵聖,一切就有轉機了。


    “陛下隻要知道,我挨了一夜鞭打都沒有招供,必然會將我官複原職,到那時候,今日誰害了我,我都要一一還迴來。”


    趙高正想到這裏,那行刑的小卒又進來了。


    他一臉抱歉的看著趙高,說道:“趙大人,真是對不住了,丞相有嚴令,小人也不敢再徇私了。”


    趙高破口大罵:“徇私?徇個狗屁的私,剛才打我那麽狠,還說是在徇私?你不知道鞭子蘸了鹽水更疼嗎?”


    小卒愣了一下,然後很委屈的解釋道:“趙大人有所不知,小人這些年來,經常鞭打犯人,有些人被打之後,創口膿爛,很快就死了。後來小人發現,蘸了鹽水之後,反而不會發爛。”


    趙高愣了一下,心想:“鹽水還有這個功效?若呈報給專利室,不知道能不能申請個專利。”


    趙高也不知道,在這種緊要關頭,他怎麽會產生這種想法,或許已經疼迷糊了。


    可惜,還沒等他想明白,小卒的鞭子就又來了。


    這一次,小卒不再想什麽節奏,不再聽什麽韻律。趙高的慘叫聲從第一聲開始就沒有停下來過,最後嗓子都喊啞了。


    小卒累的氣喘籲籲,汗如雨下,最後胳膊酸疼無比,隻好停下手來。


    他問道:“趙大人,你可願意招了?”


    趙高緩緩地搖了搖頭。


    老實說,他是真的想招了。可是他的理智,讓他咬緊牙關不鬆口。


    堅持到天亮而已,沒有幾個時辰了。這個信念,支撐著趙高一言不發。


    小卒有點納悶:“莫非是小人力度不夠?趙大人真是堅韌啊,換作旁人,這時候早就招了。”


    趙高嗬嗬笑了一聲,有氣無力的說道:“當年老夫身上挨了一刀,其痛楚比這個要厲害多了。老夫既然活下來了,那就是不怕疼,隻怕死。”


    小卒敬佩的說道:“怪不得趙大人能位列中車府令,果然有大氣魄。”


    敬佩完了之後,小卒又開始另一輪疾風驟雨般的鞭打。


    王綰在外麵聽得哈欠連連。連他都有點佩服趙高了:難道他真是被冤枉的?


    可是隔壁的黑炭已經被打得體無完膚了,整個人精神都崩潰了,還一直在哭喊著說趙高是他的同黨。看樣子,也不像是裝的。


    “近日這些事,真是邪門啊。兩人口供對不上,不好交差啊。”王綰搖了搖頭。


    這時候,有人進來說道:“大人,謫仙命人捎來口信。”


    王綰心不在焉的說道:“槐穀子?他說什麽?”


    這人說道:“謫仙說,趙高被捕,要謹防其同黨狗急跳牆。”


    王綰笑了:“荒唐,還有人敢闖到這裏來不成?”


    這裏是一座特殊的院落,專門為拷打朝中重臣而設立的,爵位不夠,連進入這裏的資格都沒有。


    當年的商鞅、嫪毐、呂不韋,都曾經在這裏流連忘返,留下印記。


    這地方戒備森嚴,與軍營別無二致。即便是趙高真有同黨,即便是這些同黨當真要謀反,恐怕也沒有膽量強攻這裏,這不是找死嗎?


    王綰隨意把這人打發走了,然後又去看趙高。


    趙高已經神智不清了,可依然沒有招供。


    王綰無奈的說道:“趙大人,夜已深了。老夫年邁,身體大不如往日了。睡眠不足,便心慌氣短。你就當是可憐老夫,認了罪如何?”


    趙高虛弱的笑了笑:“趙某無罪,如何招認?”


    王綰說道:“陛下覺得你有罪,你便是有罪。何況黑炭被打得奄奄一息,神智模糊,依然認定了你。你怎麽即使?”


    趙高冷笑了一聲:“無須解釋。再有片刻,我必定出去。”


    王綰有點納悶:“這麽自信?”


    這時候,外麵的雞叫了幾聲。趙高聽到雞叫之後,更是精神大振,對王綰說道:“你信不信?我必定可以出去。”


    王綰正在疑惑,忽然有人跑進來,急匆匆地說道:“大人,不好了。有一夥人殺進來了。他們悄無聲息,繞過了守衛。直到接近這裏,才驟然發難,外麵的兵卒救援不及啊。這些歹人手中寶劍極為鋒利,個個悍不畏死。而且劍刃上都塗著毒藥,當者立死。”


    王綰大驚,問道:“這些人意欲何為?”


    那人說道:“他們分明是向這邊來了。小人猜測……小人猜測,恐怕要被謫仙不幸而言中了。”


    王綰深深的看了趙高一眼,說道:“怪不得趙大人篤定能出去。老夫真是佩服啊。”


    這時候,喊殺聲已經逼近了,那人催促著王綰說道:“大人,快走吧。”


    王綰吩咐負責行刑的小卒:“將趙高解下來,藏到別處。”


    隨後,王綰急匆匆地離開了。小卒想要把趙高解下來,可惜當初捆趙高的時候用的是死結。


    小卒累的手指酸疼,還是解不開繩子。他轉身要找刀的時候,聽見房門已經被踹開了。


    小卒嚇得一哆嗦,對方可有見血封喉的毒刀啊。想到這裏,小卒也不管趙高了,翻窗戶跑了。


    趙高有些茫然,到現在都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緊接著,他看見一群蒙麵人,提著明晃晃的寶劍衝了出來。


    那些看見趙高之後,紛紛行禮,說道:“拜見家主。”


    隨後,有兩人走上前來,割斷繩索,把趙高放了下來。


    有人將趙高背在身上,急匆匆地向外麵跑。


    趙高越想越不對勁,厲聲問道:“爾等何人?”


    背著他的人說道:“我等乃家主門客。昔年得家主知遇之恩,皆發誓以死報之。今日終於有機會了。”


    說話間,一陣箭雨射過來,死士們倒了五六個。


    王綰的人已經反應過來了,用長弓勁弩,將這院子圍的水泄不通。


    死士衝了幾次都沒有成功,隻好逃進了一間屋子裏麵。


    死士問趙高:“大人,口供在何處?趕快燒掉,以保全趙氏啊。”


    趙高說道:“什麽口供?老夫不曾招供。”


    死士愣了。


    趙高厲聲問道:“是何人讓你們來的?”


    死士說道:“是大人的胞弟。”


    “趙成?”趙高噗的吐了一口血,淒厲的叫道:“蠢材,蠢材。昔日便應該讓槐穀子殺了他。”


    王綰身上穿著鎧甲,被十幾個盾牌兵裏三層外三層的保護著。


    他遠遠的看著龜縮在屋子裏麵的死士,心中感慨不已:“近日這鹹陽城中的事,老夫可真是看不懂了啊。怎麽一個個的,像是中了巫術一樣?”


    與此同時,那些死士把趙成代擬的遺書拿出來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對趙高說道:“大人,以大局為重,以趙氏為重啊。”


    趙高噗的一聲,又吐了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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