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陽以西的某處。闌


    朝廷大軍暫時駐紮於此,楊素等大將也都在此間。他們伺機而動,等待洛陽消息。


    在楊素臉上,完全看不到擔心的表情,他顯得格外澹定。這一切,都在他預料之中,諸事安排妥當,他相信不會有什麽問題。


    環顧眾人,楊素朗聲說道:


    “諸位,如今羅藝這反賊,已經入駐洛陽城,用不了多久,就是他們覆亡的時候。不論這雄霸天實力多強,接下來都是他的死期。”


    隻見楊素語氣篤定,他此番最主要的目標就是雄霸天。唯有解決了雄霸天,才能平定各方叛亂,才能讓大隋再度恢複太平。


    否則的話,哪怕羅藝死了,也無濟於事。


    從之前的諸般戰績,就能清楚的看到,雄天才是絕對的主角,無人能夠比擬。闌


    雖然楊素所言,確實震動人心,可焦本忠等人,還是一如既往的澹漠。在楊素表態之後,他們沒有繼續反對,卻也無法從容接受。


    就算這一戰能夠解決雄霸天,那數十萬的百姓,他們將和反賊枉死於洛陽城內。


    然而,他們已經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焦本忠沉默了一下,他看著楊素蒼老卻堅定不曾動搖的神色,歎息道:


    “我等什麽時候動手?”


    楊素目光一掃,平靜的說道:


    “此事不宜太早,也不宜太遲,早了恐怕不能竟全功,遲了,恐怕被羅藝發現端倪。闌


    是以,本帥準備兩日之後殺迴洛陽,與城內死士配合,用洛陽困死這些反賊。他們以為,拿下洛陽便可大功告成,殊不知,是他們死期將至。”


    楊素言之鑿鑿,他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想要殺了雄天,為楊玄感報仇雪恨,同樣也是為了內心的堅持。他要以一己之力,挽迴大隋頹勢,證明他的能力。


    縱然背負罵名又將如何?


    楊素垂垂老矣,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趁著死之前,將能做的事情做好,無需優柔太多,最差的結局,無非一死而已。


    等楊素說完之後,眾人陷入沉默之中。


    他們並未出言反駁,可是想到洛陽將要被毀之一炬,城中數十萬百姓淒慘結局,要讓他們表現得多高興,也沒有那麽簡單。闌


    在人群之中,站著一個少年。


    正是跟著李淵的李世民,其實李元霸也在旁邊。雖然李淵的兩個兒子年紀不大,但一文一武,卻無人能夠小覷。


    這時候,李世民沉吟不語,但他眼底卻閃過一抹焦急。那日,他與李淵分辯,並沒有取得什麽效果,隻能用其他辦法提醒雄天了。


    一方麵,李世民與雄天,也算有過一番來往,不願看見雄天慘死於此。


    另一方麵,李世民也希望,自己的選擇,能夠挽救一些百姓。


    他不敢冒著整個李家陷入絕境的風險,將事情詳細告知雄天。所以,隻留下一個火字。雄天能夠看出些什麽,李世民也無法預料。


    或許這一切,隻是他的自我安慰而已。闌


    別看李世民年紀不大,但他的見識與果決,遠勝於如今的李淵。


    雖然天下局勢沒有徹底傾覆,可李世民已經有所預感,就算楊素此舉解決了雄天,解決了北平府大軍,也改變不了最終的結局。


    恐怕天下得知消息,必定為之震動,會有更多人站出來,反對當今的統治。


    或許這天下,無人能夠比擬雄天,可萬民之所向,豈是隨便就能應對?


    等這些念頭拂過,李世民迴過神來,他波瀾不驚的看向前方,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


    ——


    洛陽城內。闌


    雄天向羅藝告辭之後,便是南下而去。


    這段時間,他已經幫了羅藝很多,不可能一直留在這裏。


    對此,羅藝心知肚明,並沒有過多挽留。本來羅藝還想帶人,將雄天送到城門,卻被雄天給拒絕了,他不願這般大張旗鼓。


    既然雄天如此,羅藝也沒有強求。


    他看著雄天離去的背影,神色間帶著唏噓,雖然雄天隻是一人而已,卻更勝於千軍萬馬。


    幸好是薑鬆、羅成結識了雄天,而不是成為對手。否則的話,羅藝沒有半點把握獲勝。


    等雄天離去之後,羅藝神色一頓,他想起了昨日雄天提醒,神色閃動間,又令人多加戒備,不可給敵軍可乘之機。闌


    雖然羅藝暫時無法確定,但以他對楊素的了解,或許這老賊真有其他手段。


    總之,小心防備就對了。


    ——


    此刻大興城中。


    楊廣的心情很急躁,自從得到消息,朝廷兩路大軍竟然接連潰敗。他身為一國之君,大隋天子,如何能夠高枕無憂?


    要知道,如今伍雲召已經帶人殺到武關之外,武關是關中四大關隘之一,如果伍雲召打通了武關,他就真的隻能束手就擒了。


    楊廣性格何等自負,他如何接受這般結果?闌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隨著楊廣調遣大軍支援武關,伍雲召也無法繼續進逼。


    至於洛陽方麵,楊廣更是無法確定。


    他本來準備將楊素閑賦到死。


    在楊廣看來,楊素雖然是個能人,卻也野心勃勃,這樣的人,他並不喜歡。


    權力,必須掌控在他手裏。


    他是至高無上的天子。


    唯有像宇文化及這樣的臣子,一心一意為楊廣考慮,站在楊廣的角度考慮事情,這才是楊廣信任倚重的親信。闌


    隻不過,隨著兩邊戰敗,楊廣歸責宇文化及,雖然沒有加以懲處,卻逐漸疏遠。


    他需要時間冷靜。


    同時,楊廣任命楊素為討賊元帥,這是一個大膽的嚐試。大膽到他也不確定,最終的結果如何,是否真的能夠扭轉局勢。


    要知道,如今助羅藝席卷而來的,是那雄霸天啊!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楊廣想到雄霸天這個名字,就有些發自內心的畏懼。


    哪怕他不願意承認,結果卻是如此。


    “楊素,當真有辦法對付雄霸天嗎?”闌


    想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楊廣不由得喃喃自語,沒有人給出答桉,他隻能沉默。


    因為,這場戰鬥太重要了,如果楊素失敗了,恐怕大隋將會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那時候,楊廣又該從何下手,才能力挽頹勢?


    正想著,殿外急促的腳步聲,令楊廣有些煩躁,他眯著眼睛閃過冷色,喝道:


    “什麽事,如此急急忙忙?”


    來人送上一封書信,急切喊道:


    “啟稟陛下,這是越王派人送來的急信。”


    “楊素的信?”闌


    聽到關鍵名詞,楊廣明顯愣了一下,這是他沒有想到的結果。不過,他顯然有所期待,無緣無故的,楊素不會令人送信來。


    於是乎,楊廣招了招手,喊道:


    “快將書信呈上來。”


    很快,楊素的親筆書信,便是到了楊廣麵前,他迫不及待的將之打開。


    當楊廣看到信上的內容,臉色卻忽然一變,開頭第一句話,就讓他眉頭緊皺。


    “當陛下看見這封信的時候,臣已經將計劃付諸實施了。此計關係甚大,若是與陛下關聯,必定天下震動,老臣願一力承受……”


    這就是楊素的開場白,直截了當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闌


    雖然這段話讓楊廣有點不爽,他覺得此事超出自己掌控,很不好。


    緊接著,楊廣向著下麵看去,這才知道楊素的真正打算。當得知,楊素竟然準備用整個洛陽城,燒殺雄霸天和北平府反賊的時候。


    哪怕以楊廣的霸道,也是有些駭然。


    隻因為此計,實在太大膽了,哪怕楊廣之前,也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火燒洛陽的是有,可用洛陽城和城中數十萬百姓為誘餌的,卻從所未見。


    不過,這點驚訝轉瞬即逝,楊廣臉上便浮現出笑容。他從來沒有將尋常百姓當人看,不過是一些豬玀而已,死了還可以再生。


    隻要能夠殺了雄霸天,不管付出多大代價也是值得的。若是心腹之患不除,恐怕大隋難以安定,更要走上窮途末路。闌


    “好奇,楊素你沒有辜負朕的期望!”


    楊廣大笑著說道,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麽暢快了。在書信之中,楊素的計劃頗為詳盡,做好了妥當安排,讓他看到了成功的可能。


    付出了這麽大的代價,連洛陽數十萬百姓都賠進去了,難道還會對付不了一個雄霸天?


    雄霸天再強,那也是肉體凡胎,不是神仙。在水火之前,亦無迴天之力。


    有那麽一瞬間,楊廣眼前浮現出火燒洛陽的場景。那是宛如地獄般的慘狀,雄霸天以及羅藝的北平府大軍,眾人都在烈焰之中哀嚎。


    旁邊則是痛苦掙紮的百姓,他們向楊廣求饒,他們喊叫著,自己不是反賊,自己對大隋忠心耿耿,希望楊廣網開一麵,放過他們。


    可楊廣卻像是魔怔了一樣,正色道:闌


    “你們是為國捐軀,朕不會忘記你們的,大隋也不會忘記你們的!”


    片刻後,楊廣吐出一口濁氣,臉上的喜色卻清晰可見。就這樣,楊廣將手中書信丟入旁邊的香爐之中,一下子焚燒幹淨。


    他已然知道楊素的打算,自然不會自找麻煩。


    能夠避免的事情,他何必自討沒趣,楊廣並不是個傻子,反而是個聰明人。


    隻不過有的時候,他自視太高了。


    ——


    楊素已經做好了準備。闌


    他在洛陽城內埋伏了人手,城中百姓甚多,哪怕羅藝有所猜測,一時半會也差不清楚。


    楊素要做的,就是趁著這個空擋,實施他前無古人的計策。連焦本忠等人聽聞都覺得難以置信,羅藝如何能夠猜到?


    這也是楊素如此自信的關鍵原因。


    到了約定時間,楊素領兵靠近洛陽城,並且帶了大量的火器。不過當今的火器,並不是後世的熱武器,隻是火箭和火彈。


    前者用弓發射,後者用投石車發射。


    楊素在離開之前,已經在洛陽城周邊,埋藏好大量的火油。隻要接觸到明火,便會轟然點燃,到時候,整座洛陽城都將變成火城。


    除了這些,城中隱藏的死士,也會第一時間殺出來,製造混亂的同時,盡可能的將火勢擴大,斷絕敵軍的一切希望。闌


    至於楊素等人,他們當然不會直接殺入城中。


    他們要做的,就是在城外嚴防死守,不給雄霸天和羅藝突圍的機會。要將他們徹底燒死在城中,與這座千年古城一起覆滅。


    “洛陽!”


    夜色之中,楊素終於來到洛陽城外。


    若是白天強行實施計劃,容易被羅藝察覺。唯有這漆黑夜色之中,哪怕羅藝反應過來,也根本來不及了,隻有死路一條。


    看向周邊,楊素神色格外認真,說道:


    “今日一戰,至關重要,若是我等不能成功,非但不能解決雄霸天等反賊,更是要被天下人聲討,名聲毀於一旦。闌


    既然已經沒有其他選擇,唯有全力以赴,徹底將雄霸天和羅藝等反賊拿下。到時候,我大隋便能重整旗鼓,扭轉先前局勢。


    剩下的就不必多說了,諸位各自領兵,防守各個城門。接下來,若是反賊想要突圍,便是拚死性命,也要將他們攔在其中。”


    焦本忠和張須陀,二人沉默之後,終於還是選擇了屈服,拱手道:


    “末將遵命!”


    而李淵也是一路,帶著自己的兩個兒子,李世民和李元霸,以及一路兵馬前去。


    再就是楊素領著裴元慶,親自鎮守一道洛陽城門,眾多兵馬嚴陣以待。


    這一戰,無人能夠掉以輕心。闌


    他們看著前方洛陽城樓,已經猜到了可能發生的事情。或許有人覺得恐怖,有人覺得難以置信,但他們也隻能服從命令。


    就這樣,兵馬盡數出動。


    按照之前的布置嚴陣以待,楊素臉上露出獰笑,他已經迫不及待了。


    他很清楚,自己沒有退路,那就不顧一切的瘋一把,隻要成功,那就沒什麽好後悔的。


    目光再度望向城樓,楊素不再耽擱時間,他下達命令,讓士卒進行準備。


    眾多器械伺機而動。


    城中的人,在聽到城外信號,也會第一時間行動,一切都鋪墊好了。闌


    “時間差不多了,那就……動手吧!”


    楊素看了眼天色,口中輕飄飄的說出這句話,那些士卒得令,便是取出火折子,點燃火箭和火彈,同時向著城中發出。


    四邊城門,皆是不約而同的發動攻擊。


    火光閃爍間。


    將整片天空都照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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