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林、韓擒虎,一路領兵到麒麟關。


    有了關隘阻擋,二人可算是鬆了口氣,一路上被追擊的壓抑,開始逐漸消散。


    但二人的心情,依舊格外凝重。


    就算他們逃出生天,但是此戰,朝廷大軍付出了慘痛的代價,讓人難以承受。


    武將方麵,宇文成都身受重傷就不說了。


    楊林帶了六個義子前來,在這場混戰之中,直接撲街了三個。除了大太保、三太保被雄天秒殺,還有個六太保慘死亂軍之中。


    就算這幾人實力一般,也是楊林認的幹兒子,這麽多年下來,多少有點感情。


    至於兵馬上的損失,那就更不用說了了。


    本來韓擒虎帶了五十萬大軍,之前與伍雲召交戰,損失在所難免,但還剩下四十多萬兵馬,加上楊林援軍,又有五十多萬人。


    但是撤退歸來,清點之後還不到二十萬人。


    除去戰死和被俘虜的,還有不少人做了逃兵,如今不知身在何處。


    事已至此,楊林和韓擒虎也沒有任何辦法。


    二人聚在府衙之中。


    他們是大軍主帥,位高權重,此番大軍慘敗,他們要負直接責任。


    楊林麵色鐵青,他一生縱橫沙場,殺敵無數,更是立下無數功勞。但此番,卻是前所未有的大敗,直接刷新了他的負戰績。


    剛收到楊廣命令的時候,楊林還信誓旦旦,覺得自己出手,定能碾壓南陽反賊,大獲全勝,結果卻令人無法接受。


    這讓楊林後悔莫及,他威震天下多年,以至於心生倨傲,輕視了伍雲召等人。


    這些個,都是當世猛將啊!若能為大隋所用,那該多好?


    但此事顯然不可能。


    楊廣滅了伍家滿門,就剩下兩根獨苗,這種仇怨是無解的。


    楊林與韓擒虎在做,前者神色凝重,說道:


    “此戰慘敗,是孤的主責,想不到南陽竟有如此奇人,能夠演練這般陣法,是孤平生僅見,稱得上威力非常,變化莫測。


    但現在,說這些也無濟於事了。


    如今大軍損失慘重,需令人將消息送呈陛下,無論陛下是何等罪責,孤也一力承擔。


    至於我等屯紮麒麟關,必須加緊防備。接下來南陽反賊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他們如果要北上大興,也得從麒麟關過去。


    敵軍大勝之勢,若與之正麵交戰,我們已經沒有必勝的把握,那就穩住局勢,拖延時間。”


    聽著楊林的敘述,韓擒虎也一陣默然。


    他也萬萬沒想到,自己的預感竟然成真了。在此之前,韓擒虎便覺得情況不對。哪怕己方有著人數優勢,在南陽關外,也莫名憂心。


    所以,韓擒虎才讓楊林主導一切。


    可現在,造成了這麽大的損失,就算楊林願意一力承擔,也沒有那麽簡單。


    不管怎麽說,他都是朝廷任命的主帥。


    兩個人都得問責。


    在短暫沉默後,韓擒虎沉聲道:


    “虎臣不必如此,誰也不想大軍慘敗,既然被敵軍算計了,就不是一人之責,你我都是大軍主帥,自然要一起承擔。


    隻是如此一來,南陽已成大勢,朝廷想要將之征討,恐怕沒有那麽簡單。


    我等先擬一封戰報,讓人快馬送去大興吧。”


    楊林沒有反駁什麽,正如韓擒虎所言,誰也不願看見大軍慘敗。


    既然輸了,那就代表技不如人。


    這讓楊林有些自我懷疑。


    難道自己真的老了,如今已經是年輕人的天下了嗎?


    在此之前,楊林從來沒有這樣的想法。


    他的目標是古名將廉頗。


    別說他現在才六十,等到七老八十,依舊能夠為國征戰,那才是老將的榮耀。


    二人商量已定,便是開始撰寫戰報。


    韓擒虎並非偷奸耍滑之輩,而楊林更是剛毅正直,不會在上麵玩弄手段。


    是以戰報之中,內容格外詳盡。


    包括戰鬥的起始,以及大軍的損失,林林總總,事無巨細的寫清楚了。


    書寫完戰報後,韓擒虎眉頭依舊緊緊皺在一起,他無端歎息道:


    “也不知宇文成都,如今情況怎樣了?


    他可是陛下的愛將,一身實力,也稱得上大隋年輕一輩佼佼者。若是讓他折損於此,恐怕我等無法向陛下交代啊!”


    楊林默然。


    說起宇文成都,他也沒有辦法。


    此前在龍門陣內,宇文成都遭受四人重擊,連武器都斷了。


    身體遭受如此創傷,要是一般人就死了,宇文成都留得一口氣,已經是上天庇佑。


    至於生死,難以預料。


    隨即楊林說道:


    “良馬護主,如今宇文成都性命垂危,我等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楊林還是很看好宇文成都的。


    這樣一位大隋名將,要是死在了這裏,真是太可惜了。要知道,伍雲召等人如今已經是反賊,而宇文成都是自己人。


    二人相視一眼,便是做出決定:


    “方才已經讓醫者前往救治了,但結果如何還不知曉,你我一起去看看吧!”


    說罷,楊林與韓擒虎就來到一處房中。


    宇文成都正安置於此。


    他們走了進去,醫者神色惶恐,不敢怠慢,連忙對著二人行禮。


    而床上躺著的宇文成都,剛帶迴來的時候,身上鮮血淋漓,傷口猙獰,但此刻看著,倒是沒有太大問題,應當是被清理過了。


    宇文成都安靜躺著,麵如金紙,唿吸遲緩,不知道是活人還是死人。


    楊林目光微凝,看著醫者問道:


    “宇文成都情況怎麽樣了?”


    醫者不敢怠慢,拱手答道:


    “啟稟王爺,宇文將軍傷勢太重,以卑職的醫術,完全沒辦法治療。”


    正當楊林與韓擒虎眉頭緊蹙,醫者趕緊補充道:


    “但除此之外,卑職發現宇文將軍傷勢雖重,胸中一口氣卻未斷絕,唿吸還算平穩,想來不會有性命之虞,隻是……”


    聽到這裏,韓擒虎急切追問:


    “隻是什麽?”


    醫者歎息一聲,連忙解釋道:


    “雖然宇文將軍性命尤在,可是這樣下去,宇文將軍多半會成為一個活死人,一輩子都躺在床榻之上,沒有醒來的可能了。”


    楊林與韓擒虎目光相對,一陣默然。


    如果宇文成都成了活死人,其實比死了好不到哪裏去,隻是徒費精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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