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了下嘴角,心口有幾分酸酸的難受。


    就景修剛才一副胡子拉碴,眼底浮現著青紫,再加上景修剛才說沒休息好的話。他大概就明白景修恐怕是因為一直守著他,甚至是寸步不離的那種。


    而且他已經昏睡了兩天,那麽現在就是受傷後的第三天?這三天裏景修都沒離開過他床邊嗎?


    他輕輕歎氣,想要撐著坐起來,卻突然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隻有一套裏衣,先前的衣服已經全都換了。


    寧安腦瓜子嗡的一下,一件從醒來就被他一直忽略的事情,此時此刻終於明顯了。


    他本就沒絲毫血色的臉,在意識到這件事情後,更是瞬間血色全退,蒼白的宛如一張透明的白紙。


    他的身份被發現了嗎?都換了衣服,怎麽可能身份沒被發現,那麽景修為什麽還要對他這麽好?甚至…好像比從前更好。


    難道不是在知道他的身份後,立馬就把他掃地出門嗎?


    他呆呆的靠坐在床頭上,腦子混亂的連胸口的疼痛都無暇顧及。


    “小爹爹……”靠著寧安睡下的小家夥,突然呢喃了一句。


    聲音雖然小,但在這安靜的房間裏,卻讓寧安聽得一清二楚。


    小…小爹爹?這小爹爹是在叫誰?不會是在叫他吧?


    寧安覺得這個世界有點魔幻了,他不會是又穿越到另一個平行空間裏了吧?


    但是這個想法一下子就被寧安給掐滅了。


    如果真是平行空間的話,怎麽可能會還有景修和小家夥?


    所以在他昏迷的這兩天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接下來等待著他的,是不是被景修給打死?


    景修坐著輪椅迴來時,身後還跟著聞蒼,滿空。


    看到三人一起進來,寧安下意識就是想後退,但是這一動就牽扯到了傷口,疼的他直抽氣。


    “別亂動,小心傷口。”


    景修帶著擔心的嗬斥聲響起,他說完人已經是來到床邊了。


    寧安看著他,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或者是能說什麽。


    “呦,看起來恢複的不錯嘛,寧小公子!”聞蒼賤兮兮的聲音響起。


    本來臉色就不好的寧安,在聽到這話後立馬就露出了緊張,以及一副徹底完了的模樣。


    景修看出寧安的恐懼,立馬就給了聞,一個冷眼。


    “我是讓你過來給他診脈,沒讓你多嘴。”


    聞蒼立馬閉上了嘴。


    寧安則是呆呆的看著景修,他覺得眼前的景修都變得他不認識了。


    為什麽景修會這樣?難道不是要對他興師問罪?或者掐死他嗎?為什麽現在還在替他說話?而且還有種維護他的感覺?


    景修眼底露出無奈,他就知道,眼前這人從來沒真正的相信過他。


    “什麽都別說了,先讓聞蒼給你確定身體有沒有事,然後再說你的事情。”


    聽到這話,寧安心裏又是一緊。


    他看了看景修,決定隻能按兵不動,乖乖的哦了一聲。


    景修看著他如此乖巧的模樣,眼裏有隱隱的笑意一閃而過。


    也就隻有在真的做錯事,心虛時,這小壞蛋才能如此聽話乖巧,平時是恨不得作天作地。


    聞蒼上前給寧安把了脈,又看了下寧安的臉色。


    “就算我不說,你自己也是大夫也知道身體是什麽情況了吧?該說不說你這命啊,可真大。”


    聞蒼嘴裏嘖嘖了兩聲,整個人都恢複成平時的狀態。


    看到寧安這樣,他確實是放心了。要是寧安昨天真沒熬過來,他真不知道景修,景王府又會發生什麽。


    甚至就連那個小南瓜,恐怕也得跟著一起去死了。


    寧安看到幾人都沒嫌棄和震驚,仿佛和他還是一副從前的語氣說話時,這心裏的緊張就慢慢放鬆了不少。


    隻是他還是有些不知道怎麽麵對景修,所以一直都是沉默不語。


    小家夥也被幾人聲音給鬧醒了,看到醒著的寧安時,他紅腫的眼眶又開始往下掉眼淚。


    “嗚嗚嗚……小爹爹,你終於醒了,嗚嗚嗚……”


    聽到小家夥的哭聲,寧安是完全沒辦法忽視不管,甚至是不說話的。


    小家夥坐起來,想要碰一下寧安,但又怕寧安會疼。


    “別哭,我沒事,看你眼睛都哭腫了,要是再這麽哭下去,以後眼睛看不見了怎麽辦?”


    寧安輕聲哄著,用右手輕輕拍了下小家夥的腦袋。


    小家夥哭的更加大聲了,他的小爹爹還好沒事。


    寧安看著哭的越來越大聲的小家夥,也是又擔心又無奈。


    就他現在這個身體,想抱一下哄哄都不行。


    景修看著這一幕,直接對滿空說了一句。


    “滿空,把孩子抱出去。你們也該出去了。”


    聞蒼正饒有興致的看著這一幕,突然被說要離開,就還挺突然,也挺舍不得。


    別說,他真想看看接下來景修和寧安是怎麽談的。


    小家夥不想出去,但也知道自己爹爹和小爹爹是有事情要談,所以隻能被滿空抱著出去。


    而寧安,則是緊張的低下頭。


    來了來了,秋後算賬來了,現在所有人都不在,所以景修要對他開始問責了。


    景修看著低頭不語的寧安,無奈的歎了口氣,隻能自己先一步開口。


    “你就沒有什麽話想要對我說的?”


    聽到這話的寧安,下意識就把腦袋低的更低了。


    “你不是都知道了?我還有什麽好說的?”他聲音悶悶的。


    “我知道是一迴事兒,但你親口對我說,又是另一迴事,不是嗎?”


    寧安身體一僵,想著早死早超生,總不能一直躲避著吧?


    他深唿吸,然後才抬起頭看向景修。


    “那在這之前,我想問問你,南瓜怎麽樣了?我爹和寧國公府又怎麽樣了?”


    雖然他現在是好好的,可是他有些不放心便宜老爹和南瓜,還有寧國公府啊。


    景修有種被氣笑的感覺。


    “所以,在你眼裏我就是那樣的一個不分青紅皂白的人?”


    寧安看了看他,沒有說話。


    景修揉了揉眉心,有些頭疼。


    寧安看他這樣,再看看滿臉的疲憊和胡子拉碴,心裏又浮起了一絲絲不忍心。


    “咳……也不是,我也沒有那個意思。就是怎麽說呢,我這個事情做的確實過分了一些,所以你就算要生氣,我也能理解。”


    景修看向他,說道,


    “既然知道做的過分了一些,那你還不快些解釋。”


    寧安還是一臉猶豫著看著他。


    “那你…還沒告訴我,南瓜和我爹他們怎麽樣了?”


    “他們沒事。嶽父知道你的事情後就過來王府了,我順便讓他在這裏住下,隻是你現在身體情緒不能過於激動,所以晚一些再讓他過來看看你。”


    聽到景修的話,寧安心裏鬆了口氣,隻要人沒事就好。


    但是景修那句嶽父,他聽著還是覺得有些別扭。


    明明這個時候都已經發現他的身份了,為什麽還要用這個稱唿?難道不會覺得很奇怪?


    要是平時他就反駁了,可是現在他也算是‘戴罪之身’,所以隻能是裝作沒聽到。


    “其實我們也不想這樣的,可是在我姐姐上花轎之前,莫名其妙就失蹤了。我又怕到時候你或者是宮裏那位會生氣,到時候牽扯所有人。


    想著我和我姐姐長的也差不多,所以幹脆就先頂替她上花轎,其他的事情就以後再說。但是你完全可以放心,我們絕對沒有其他的心思,隻想著到時候想個辦法和離,然後就離開這裏,一切就像沒發生一樣。”


    事到如今,寧安也知道沒什麽好隱瞞的,再隱瞞下去也沒什麽意思。


    景修聽完,心裏有一瞬間的後怕。


    他竟然在慶幸,慶幸自己在新婚夜沒真的把寧安送迴寧國公府,不然哪裏會有現在的寧安,而他又會錯過什麽?


    寧安說完就一直在觀察著景修的臉色,可是不管他怎麽看,景修臉上都是一副麵不改色的模樣,實在是讓他有些看不透。


    “對不起,我…我們真不是故意的。不過你放心,我到時候等你雙腿好了,我們就立馬和離,到時候我們橋歸橋,路歸路,不會有任何人知道你景王爺曾經的妻子是個男人。”


    他又急急忙忙的說了這麽一句,隻是說完之後心裏又有點悶悶的難受。


    雖然一直想著和離,但是真的到了這一天,他心裏其實還是難受的。


    尤其是在知道自己對景修的心思之後……


    可是這一點心思,在寧國公府那麽多人的性命中,就顯得微不足道。


    “橋歸橋?路歸路?不會有任何人知道我們的關係?”


    景修臉色猛的冷下,那帶著寒意的眼神停留在寧安臉上,那渾身恐怖的氣息,讓寧安害怕的咽了下口水。


    “不…不然呢?”寧安磕磕巴巴的迴答著。


    他剛才…也沒說錯什麽吧?景修怎麽突然就這麽生氣了?


    景修氣笑了。


    “和你成了親,你覺得還能有橋歸橋,路歸路的時候嗎?你認為我景王府的花橋,上了是那麽容易下去的嗎?”


    “什麽意思?”寧安懵了。


    “什麽意思?你覺得呢?”景修認真的看著他,“你總不能告訴我,你真的不懂,是嗎?”


    寧安臉色一僵,有些不自在,他好像突然明白什麽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他撇開視線,不敢和景修對視。


    “不知道我在說什麽?那既然如此,我就把話給你都說清楚。現在王府上下都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了,你覺得你還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嗎?”


    “什麽?”寧安激動的喊了一聲,也忍不住牽扯到了傷口處。


    景修皺眉,擔憂開口。


    “別亂動,小心扯到傷口。”


    寧安狠狠抽了一口氣,緩和了下傷口的疼痛後,他才看向景修。


    “你剛才說什麽?全府上下都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了?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怎麽能告訴他們?你怎麽能讓他們知道呢?你知不知道讓其他人都知道之後會麵臨什麽?


    萬一直接被宮裏那位知道了怎麽辦?你又不是不知道宮裏那位現在對你是虎視眈眈的,你是不是瘋了?”


    寧安咬牙切齒,也顧不上景修會不會生氣之類的了,直接一段輸出。


    景修原本還在為寧安那一句橋歸橋,路歸路的話在生氣。


    但是現在一聽到寧安為了他如此著急的樣子,心裏的霧霾一下就消失了。


    “那又如何?我要的就是讓他們都知道,讓你堂堂正正的生活,自由出入我這景王府。”


    “你……”


    寧安被景修的話給說的噎住了。他要是再聽不懂景修這話,那就真是腦子有問題了。


    “可…可我是個男人,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語氣悶悶的說著。


    “難道你是以為我是在你受傷之後,才知道你的身份嗎?”景修把問題拋迴給寧安。


    寧安再度傻眼,覺得現在腦瓜子嗡嗡的,不僅僅是傷口疼,甚至整個人都疼起來的那種。


    他覺得再這樣下去,他非得疼死了不成。


    想到這裏,他在空間裏暗暗拿出一顆藥丸出來,接著捂嘴的動作把藥丸放進嘴巴裏。


    藥丸入口即化,倒是省了喝水的麻煩。


    藥丸一下肚,疼痛少了,人也精神了一些。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他啞聲問。


    “不算很早,先前隻是猜測,是最近這幾天才確定的。”


    寧安張了張嘴,再次無言以對。


    景修也沒說話,隻是從旁邊拿起茶杯,給寧安遞過去。


    “喝點水。”


    寧安看了看茶杯,最後還是沉默的接過,喝了一口。


    喝了一口水,他整個人也都鎮定了一些。


    “所以…你為什麽不揭穿我?為什麽還要放任我?難道…你不生氣嗎?”


    他手上用力的捏著茶杯,故作平靜的抬頭看向景修。


    對於答案,他現在是處於一種非常矛盾的狀態。


    他既想知道,又不想知道。因為知道之後,他不知道該怎麽麵對。


    是,他承認,在某一些從未到達過的領域中,他是個膽小鬼。


    景修對於寧安的問題,並不意外。


    “寧安,我說過的,上了我的花轎,不可能再有下去的機會。”


    這個答案有些出乎寧安的意料,他微愣了下才接著問下去。


    “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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