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成寫的詔書在當天夜裏就被皇次子送到了孫福兒的案頭。


    皇次子都樂了:“母親,兒子現在才知道為什麽您一定要兒子勸降洪成了。”


    “這實在太能寫了。假的寫得跟真的一樣。”


    “說母親您是夢日入懷。”


    “這是咱們嗎?”


    “把咱們寫得就像那廟裏的菩薩差不多。”


    孫福兒笑道:“是啊!這就是文臣的厲害之處了,說得比唱得都好聽,死了也能講活的。”


    “他們這些人都是操控朝野風評的高手。很多時候他們想拉一個人下馬,就是從彈劾一個人的風評開始的。捕風捉影甚至無中生有,然後大講特講大寫特寫。”


    “一句話講一遍也許沒人信,但講了一百遍一千遍一萬遍後就不由得人不信了。”


    “一個人是好人,但所有人都講他是壞人,久而久之這個好人在別人口裏也就成了壞人。”


    “既然人都是壞的,那麽這個壞人提出的所有主張也都是壞的,繼而否認了這個人的所有的政見。”


    “一個人的主張再好再對,沒有任何人去支持他,也就幹不下去了。”


    “這批文臣還會拿莫須有的罪名,把想要彈劾的人從朝廷的重要位置上拉下馬。”


    “再過分一點,直接找借口讓他們全族遭殃。”


    “這就是眾口鑠金。”


    “從現在開始,我們也得注重風評了。”


    皇次子聽了點點頭。


    “兒子會謹慎的,小心這幫文臣。”他搖了搖頭。


    “都說文人風骨,兒子怎麽沒有瞧見。”


    孫福兒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大多數文人都是欺軟怕硬的。你的拳頭硬,他們當麵肯定會服軟。但他們心裏怎麽想可就不知道了。”


    “他們的筆厲害得緊,有的時候罵人,罵得很別致。你一眼瞧過去未必能瞧得出來。”


    孫福兒把洪成寫的詔書從頭到尾再看了幾遍。


    “找幾個人看一看。”


    “每一個用典也都要仔細地推敲一下,免得他明著褒揚,實際在貶低。”


    皇次子道:“這是自然。”


    “兒子還叫人抄了兩份,分別遞給陳玉將軍和陳明將軍了。”


    孫福兒點點頭。


    “這也就罷了。”


    她道:“中原人不擅長北地作戰。如今天寒地凍,乾平帝暫時不會出動大股兵力來攻打咱們。”


    “但等到春天的時候,天氣暖和、大地解凍,他們就敢過來了。”


    “是一個麻煩事兒,得預見。”


    這也是惠宗皇帝派使臣過來的原因。


    派人來敘舊是一方麵,有共同的敵人又是另外一方麵。


    到底孫福兒和惠宗皇帝聯手,達成攻守同盟,確實可以對乾平帝形成南北夾擊之勢,都可以從乾平帝那兒搶下更多的地盤。


    這隻是常理能看到的,但孫福兒綜合了各處遞過來的消息,看到了更多。


    “打咱們是肯定的。”


    “至於他們能派多少兵力,就看他們在其他地方的壓力了。”


    “乾平帝雖然手頭的兵力是最多的,但他要麵對的事情也最多。”


    “兵力一分散,我們的危險就降低許多了。”


    “我們這邊的天氣還算正常。”


    “現在該冷的時候已經冷了下來,但關內好像還是天氣暖和,有的日子如同陽春。”


    這很不對頭。


    該冷的時候沒有冷。


    據老人所言,一些本該在冬天凍死的害蟲沒有被凍死。


    到了春夏,這些蟲子會肆意張揚,中原可能會鬧蟲害。


    而鬧了蟲害之後,糧食就會大幅度的減產。


    除了蟲害,天氣也不可能隻是一個季節反常。


    一反常就是所有的季節都在反常。


    要是大華內,許多地方又是鬧蟲害,又是天氣不好,老百姓的日子就難過了。


    原本大華裏土地越來越集中到有權有勢的一小部分人手中。真正種地的農民手裏的地少的可憐,甚至是租種地主的地。


    老百姓背負的賦稅特別重。


    風調雨順的年頭,老百姓還能交得上這些賦稅,湊得夠租金,留有自己的口糧。一旦年頭不好,老百姓就連飯都吃不上了!


    到了那個時候,有地的那些人是肯定不願意真正拿出自己的家底去救濟這些災民的。


    還是得靠朝廷去兜底。


    而據孫福兒所知,大華王朝已經沒有太多的能力去在多個地方賑災了。


    窮則生變。


    老百姓連飯都吃不上了,那就是什麽事兒都敢幹得出來。


    比如蜀中,已經開始不消停了。


    孫福兒看到了一個風雨飄搖的大華。


    上層爭權奪利。


    中層勾心鬥角。


    下層苦苦支撐。


    底層一貧如洗。


    無論是南方還是北方,都是動蕩不安的。


    這是一個亂世。


    而亂世也就是大爭之世。


    皇次子道:“母親,兒子以為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


    “大華京城距離我們的沈州不算遠。”


    “我們過山海關,以騎兵長驅直入,很快就能到達京城。”


    “不過山海關很難攻。”


    “京城更難。”


    孫福兒道:“咱們入關也是需要借口的。”


    “或者說是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


    “不然讓他們上下擰成一股繩來一起反對咱們,就算咱們占領的那些地方,也守不下來。”


    “讀讀史書,你就知道了。”


    “馬背上打江山不容易,而收複民心,治理好江山更是不容易。”


    皇次子道:“咱們枕戈待旦!”


    孫福兒點點頭:“眼睛盯著大華的時候,咱們也不能忘了西邊的迴紇。”


    “萬一咱們南下,沈州空虛,讓迴紇鑽了空子就麻煩了。”


    “在此之前咱們最好能控製住迴紇!”


    皇次子想了想:“一個四分五裂的迴紇對我們其實是最有利的。”


    孫福兒點點頭。


    “對。”


    “部族之間,各有利益。”


    “咱們不可能把他們全都吞並下來。”


    “那就讓他們不要再有一個共主。”


    孫福兒這邊是和科爾部族聯姻的。


    但哪能隻和這個部族聯姻呢?


    皇次子道:“兒子明白了。兒子會派人去察哈部族求親,迎娶他們那邊的公主為側妃。”


    “其他的部族也會派人去,表達我們這邊的善意。”


    孫福兒看著即將三妻四妾的兒子,心裏莫名一緊。


    從一開始充滿了利益和算計的聯姻,怎麽能去談及愛意?


    她親眼目睹且經曆了全無真心的日子。


    不過如此。


    需要事事小心謹慎,以保全自己的小命。


    但現在孫福兒卻要一手促成這樣類似的局麵發生。


    好像每一代最終都是上一代的重複。


    很多故事在上一代如此,在下一代依然還是如此。


    隻不過是故事裏頭換了不同的人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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