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潔,照著孫福兒的身影。


    她的臉上沒有流露出一絲的意外之色。


    看樣子,南方的戰事果真是對雙方而言,都不算順利。


    這才對。


    說到底是乾平帝和惠宗皇帝他們叔侄相爭,除卻他們的嫡係,其餘人等都是誰贏才幫誰。


    還沒到那個份上,沒有必要早早下場。


    於是,太多人的人就在旁邊看著,出工不出力。


    不過,有點可以確認了。


    不是乾平帝下令去殺了孫福兒她們的。


    到底向乾平帝稟告,再把他的決斷帶迴來,這一來一迴,路上需要大把時間,不是短短幾個時辰就能做到的。


    同樣的,也不可能是惠宗皇帝幹的。


    他也在南邊。


    而定波侯出手的可能比較低。


    且不說他們在行宮附近安排這麽多人就很難。


    就算他們真的做到了,抓到孫福兒她們,他們這幫人就沒必要兜圈子,直接動手宰了。這樣豈不是更加幹脆。


    但陸皇後……


    孫福兒心沉了沉。


    有底氣下這種死令的人,這世上攏共也沒幾個。


    但孫福兒真不想此刻就認定是陸皇後。


    孫福兒想再看看。


    隻是懷疑,沒有證據,現在還不能下結論。


    畢竟,也不排除有人渾水摸魚,來個禍水東引,嫁禍於人。


    所以,一切都未可知。


    在沒有確認仇人之前,孫福兒不會去恨。


    到底被人當成刀,報錯了仇,對孫福兒來說更讓她難以接受。


    何貴人緩緩地道:“福嬪,以色侍人,能好幾時?陸皇後不僅僅是美貌。”


    孫福兒艱難的爬起來,坐在地上,抬頭看著何貴人,心平氣和地道:“龍蛇之變,木雁之間,陸皇後做得極好。”


    迴過頭去看,無論陸皇後落入什麽樣的境地,她都能安然處之。


    從讚譽滿京城的世家大小姐,到懿安太子的太子妃,到成宗皇帝的金屋藏嬌,到惠宗皇帝避世的生母皇太後,再到如今乾平帝母儀天下的陸皇後……


    她的人生起起伏伏,勝過滔天巨浪。


    若是陸皇後心智不堅,根本就熬不下來。


    正麵和她杠上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而背後詆毀她的人更是有千千萬萬。


    那些人如今在哪裏呢?


    許多人早就化成了泥土了。


    可陸皇後依然好好地活著,風風光光的當她的陸皇後。


    所以,孫福兒現在根本不會覺得陸皇後是一個簡單的人。


    她道:“何貴人,願賭服輸吧!”


    “ 你搶不過陸皇後的。”


    “她深得帝心。”


    嬪妃們既然來到了後宮,那都是要爭寵的。


    技不如人,討不到皇帝的歡心,那就是輸。


    這麽些年,何貴人一直默默無聞,沒翻起一點水花,已然是嬪妃爭寵的輸家。


    是的。


    帝心難測。


    現在的乾平帝滿心滿眼都是陸皇後,以後也許不會是這樣,但那都是以後的事兒,又不是此時此刻。


    所以,何貴人幾乎沒有翻身得寵的可能。


    孫福兒道:“你找上我,無非是希望我能去爭寵。”


    “我不覺得這樣做,對你有好處。”


    “拋開難不難實現不說,就算我真做到了,是我得到尊榮,而你一無所得。”


    “所以,我想不出來,你為何一定要我去。”


    沒好處的事,何貴人完全沒有必要冒著風險去做。


    何貴人笑笑:“不是我贏不要緊,隻要是陸皇後輸就可以了。”


    “你得到了盛寵就可以有人手,有了人手就能去查真相。”


    “查到了真相,你就可以去複仇。對你來說,是一個很不錯的選擇。”


    “所以,就算你想不明白我為什麽要這麽做,依然你是會答應我的。”


    “與其在爛泥裏苟延殘喘,你會選擇去以小博大。”


    “哪怕沒有勝算,也總比在這白白等死強。”


    “福嬪,你信不信沒有我的幫助,你連安然無恙地走出去都做不到。”


    沒有路引,沒有馬車,沒有藥石,沒有錢財,孫福兒寸步難行,更不可能去接近乾平帝。


    孫福兒道:“是。”


    她突然笑了:“那麽何貴人,你能做得到麽?”


    也做不到吧!


    乾平帝是微服南下,隻怕除了他極信任的人,也沒有人能掌握他的行蹤。


    何貴人要是能窺見帝蹤,就沒必要在這裏和她絮絮叨叨了。


    求人不如求己。


    何貴人自己若能贏,又何必扶別人上位呢?


    孫福兒微微一笑:“何貴人遇見我是巧合吧。”


    聰明沒有用,沒人手,一切都白搭。


    說白了,何貴人沒這個本事,能在皇覺寺幹出這等大事來!


    孫福兒慢慢地站起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何貴人,我們彼此安好吧。”


    何貴人變了臉:“怎麽,你不答應?”


    孫福兒道:“好聚好散。今日我從沒有見過何貴人。”


    何貴人聲音沉了沉:“不考慮一下麽?”


    孫福兒沒有迴答,迅速地往河裏跳去,繼續拚命地往上遊遊去!


    從樹林裏冒出來幾個人拿著火把提刀而來。


    孫福兒從水中探出個頭,往後看了一眼,就看到了這幾個人,往上遊的速度更快了!


    果然,她不答應,何貴人肯定是要殺人滅口的!


    孫福兒和何貴人周旋了一番,總算是恢複了些許的體力。不然,她還真沒力氣往上遊了。


    到底隨行何貴人的人不多,天又黑了,他們也不可能一直追殺。隻要孫福兒遊得足夠快足夠遠,就能暫時擺脫他們。


    孫福兒一心求生,鉚足了勁往上遊,遊到了月上中天,她才敢從河裏出來,往山林裏鑽。


    山黑黢黢的,如沉默的野獸。


    衣服濕漉漉的貼在身上,孫福兒哆哆嗦嗦的。她拖著疲倦的身體,靠在一棵大樹根部,坐了下來。


    抬頭往上看。


    隻在枝葉的縫隙裏窺見了月亮。


    月色真好啊!


    這麽白,這麽亮。


    孫福兒默默地看著月亮,眼淚就掉了下來。


    這一刻,孫福兒的身邊真正空無一人。


    心裏積攢了太多。


    但她也隻能在心裏積攢著。


    孫福兒哭了一會兒,也歇了一會兒,然後默默地爬上了樹。


    她坐在粗壯的樹枝上,繼續往上看。


    月亮也還是那麽美,但又透著徹骨的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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