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席很快帶人送來一箱子空白聖旨。


    陸皇後看了一卷,聖旨上乾平帝不僅用禦璽蓋了章,還加蓋了他的私章清宴堂。


    隻是聖旨上空無一字。


    這種空白聖旨不是正式發出去的旨意。


    而是給乾平帝批字用的。


    一般乾平帝批字後,再由司禮監送到內閣,之後內閣的大學士們根據他的意思,形成正式的文書下發。


    小事情,乾平帝在折子上寫幾句就夠了,若是遇到大事,乾平帝就會寫聖旨。


    魯席道:“皇上吩咐了,所有的折子,娘娘您都可以,也可以直接下旨。”


    陸皇後大為震撼。


    男人的寵愛,她享受過,無非是多給一些漂亮的衣服、精致的首飾、貴重的寶物、可口的飲食,再多抽時間陪伴,就像養一隻可愛的小貓,得了空,拿零嘴逗弄一番。


    之前可沒人肯讓她染指權柄。


    權力對於一個位高權重的男人來說才是最要緊的。


    乾平帝可真是信她。


    把整個後方都交給她了!


    這一刻,陸皇後才真正動容。


    她道:“按輕重緩急,把折子送到這兒來吧。”


    魯席道:“是。皇上離開之前還吩咐了,以娘娘您身體為重。”


    陸皇後道:“好。”


    改了大半個時辰後,陸皇後放下了折子。


    她發了一道聖旨。


    “農乃天下之本源。春和景明,朕親率耕,宜勸萬民廣行農桑。


    之後,陸皇後歇息。


    大多數政事,都有舊例可循,陸皇後處理起來並不費勁。


    不過,她產後才一個月,還需要多調養休息,就幹一會兒歇一會兒。


    到了夜裏,陸皇後再抱了一會兒公主,躺了下來。


    常嬤嬤放下帳幔。


    陸皇後叫住了她:“常嬤嬤,可以信麽?”


    要是二十多年前,陸皇後會毫不猶豫地相信。


    但現在不會。


    陸皇後已經清醒下來。


    她現在的一切都來自於乾平帝。


    乾平帝可以給她權柄,也可以隨時隨地收迴。


    而且空白聖旨是頂著乾平帝的名義發出去的,外頭隻知道乾平帝,而不知道是她陸皇後。


    所以,也沒什麽了不起的。


    常嬤嬤道:“娘娘,無論怎麽樣,這幾年,皇上都是守著您一個人了。現在還把批閱奏折的事兒交給您。”


    “已經做得最好了。”


    “娘娘,興許您可以信。”


    陸皇後道:“不敢信啊?”


    信任一個皇帝,那是很需要勇氣的。


    因為信錯了,那就是萬劫不複。


    常嬤嬤道:“娘娘,萬事萬物都講究一個緣。也許娘娘就是與皇上有緣呢?”


    “皇上現在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


    “哪怕日後有變,至少您這一刻過得愉悅。”


    陸皇後笑笑:“大概是年紀上來了,沒有結果的事情就不想做了。”


    這世上,一成不變的愛太少,朝秦暮楚的事太多。


    現在的乾平帝沒有那麽多力氣放在後宮。


    他忙於應付內憂外患。


    但以後呢?


    陸皇後見過太多。


    宮裏這麽些年不缺寵妃。


    皇帝寵愛她們的時候,可以為她們摘星攬月,捧到了天上,但等到膩了的時候,就對她們棄之敝履,根本不顧及當日的海誓山盟。


    而且就算她們盛寵的時候,也不是皇帝的唯一。


    皇帝的禦花園裏有雍容華貴的牡丹、清麗脫俗的白梅、豔麗妖嬈的桃花等等。


    所以啊!


    皇帝的真心真不可信。


    但乾平帝會是一個例外麽?


    常嬤嬤道:“娘娘,說句僭越的話,皇上已經比成宗皇帝做得好太多了。”


    “當年,懿安太子要娶您的時候,成宗皇帝與您並沒有陳情,反而當場下跪笑著說恭喜。”


    “後來,成宗皇帝登上帝位後,沒有接您進宮,更沒有給您名分。”


    “當日,成宗皇帝那些後妃們不都可以過來明嘲暗諷啊!”


    “還記得成宗皇帝的賢妃刁蠻霸道。每次成宗皇帝歇在您這,或者召您去乾清宮,那位賢妃都要派人過來痛罵您。”


    “成宗皇帝為您出頭了麽?”


    “而且成宗皇帝,迴迴都要請您喝避子湯吧。雖然湯是加了糖的,不苦,但那是寒涼的避子湯啊!”


    “那些年,您喝了多少?”


    “成宗皇帝總說,已經待您很好了。”


    “可如今看來,真的很好麽?”


    陸皇後別過臉。


    這些事,她心裏有數。


    但到了陸皇後這個年紀,已經不糾結於往事了。


    過去的事,已經過去。


    沒必要反複迴想,影響情緒。


    她道:“再看一看吧。”


    陸皇後突然猛地坐起:“最近來京城的商船怎麽樣?比平時多麽?”


    惠宗皇帝的人馬已經打到了江邊。


    他們從陸路往北打,必須要經過層層關卡,很難。


    而且乾平帝已經在南邊排兵布陣了。


    這大概是乾平帝在包餃子。


    他應該會派兵繞道惠宗皇帝的背後,斷了惠宗皇帝的人馬迴最南方的路。


    乾平帝的兵馬多。


    而惠宗皇帝的兵馬少,且遠離最南邊,所帶的糧草肯定也不多。


    惠宗皇帝是希望速戰速決的,但乾平帝不介意圍而不攻。


    因為隻要拖下去,乾平帝就是占上風的。


    到底惠宗皇帝帶來的是人馬,人要吃飯,馬要吃草。


    沒有糧草輜重源源不斷地補給,惠宗皇帝撐不了太久。


    而且惠宗皇帝選在春天起兵,就是想在冬日前結束。


    畢竟,定波侯的兵馬都是最南邊的人,絕大多數受不了北方的嚴寒。


    真到了冬天,這些將士未必熬得住。


    所以,一旦乾平帝帶人圍困住了惠宗皇帝的兵馬,惠宗皇帝就不能戀戰,必須迅速逃離。


    不然,會被甕中捉鱉的。


    定波侯麾下多擅長水戰的將士。


    從昌州至江寧,沿江而下是順流。


    所以,惠宗皇帝肯定選擇水路逃離。


    陸路都有關卡,所以惠宗皇帝走長江後有兩個方向的水路,一條是從長江口出海,走海上迴定波侯那邊,另一條則是往北向都城這邊來。


    惠宗皇帝肯定不願意退迴最南邊。


    而往北的水路有兩條,一條是走海上,另外一條就是運河了。


    海上有海禁,是很少有船的。


    隻要惠宗皇帝的船隻一出來,很快就會被發現的。


    但運河不可能關。


    由江寧走運河向北,這水路是通暢的。來往船隻多,不可能每一艘都仔細查。


    所以,大多數時候,隻要商船有路引,不運禁物,就不會被扣下。


    如果惠宗皇帝將將士重新編排,喬裝進不同的商船裏,在乘船往京城來呢?


    等到人手夠,惠宗皇帝就可以振臂一唿,展旗從裏頭攻打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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