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獸的離開,使得這片空間突然一靜,天地間升起的薄霧漫無目的的流轉,月光鋪展在其上,起了一個個光暈,而身在其中,離地懸空的少年郎更顯縹緲。


    “咕嚕”


    尚垣就似現在才反應過來,脖頸位置疊起,形成一個結,並滾動了一下,這名為吞咽的動作,在他薄弱的身軀上發生,是如此的自然,就仿佛與生俱來似的,但尚垣知曉這是因為自己太過於吃驚的緣故。


    “小神仙,我有東西可以換此物……”尚垣吃驚過後,連忙往身上找能夠換得此物的東西,但摸了半天卻是發現自己身上空無一物,這是他下意識的動作,他卻是忘了自己纖薄的身軀,如何藏得了物品。


    “此物雖不是很珍貴,卻也不能平白給人,不過我師門長輩一直在物色弟子,我覺得你就很合適”少年郎看著尚垣,淡然的臉上多了一絲親切的笑意。


    “不行”這話自尚垣嘴中吐出,不但使得少年郎臉上笑意消失,也使得他自己一愣,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斬釘截鐵迴絕這等好事。


    “天下還有這般蠢的人”少年郎重複淡然,話音剛落,就已轉身,身軀緩慢的浮空而起。


    尚垣看了看躺在窪地上的秦楓,隨後轉頭看向緩慢升空的少年郎,他浮得很緩慢,還在給自己機會,然而此刻的尚垣仿佛失音了一般,數次張嘴,也沒有吐言,他的本能在抗拒,就在這沉默間少年郎越升越高。


    下一刻,尚垣福由心至,忙衝少年郎喊,“小神仙,你等等,你看我楓哥如何?”


    “不行”少年郎身軀一頓,目光落在秦楓身上,隨後搖了搖頭,腳下一股氣浪突然產生,將霧氣旋起,形成一個小旋渦,他好像失去了耐性,就要加速離開。


    “我都可以,為何我楓哥不行,他比我好了何止百倍,他的智慧這世間無人能及,他的天賦萬中無一……”尚垣大聲喊道,鏗鏘之音,傳遍四野,也讓得天空中的少年郎一頓,隨後再次打量起那平躺在地的黑衣少年,這次他打量得很細,但怎麽看,卻也不看不出他有何出奇之處。


    “如此驚豔的人,為何變成此般模樣”少年郎不再遠離,抱著雙臂道。


    “再驚豔的人,不能修煉也僅僅是凡俗而已,如何能敵得過異獸”尚垣說道,他神情恍惚,腦中一張張畫麵掠過,這些畫麵很是清晰,這些畫麵連在一起,述說著一尊生有長長白須的異獸伸出白須將一間屋舍的房頂掀開,露出兩個擁在一起身軀薄弱的少年,見這異獸的白須伸來,黑衣少年突然站起,抓住這根白須,隨後衝那還在哭泣的白衣少年大喊……畫麵戛然而止,尚垣的雙目中,幾點白光掉落,他伸出雙手觸摸這些白光,漸漸他視線模糊,直至麵前一片漆黑。


    “這就是淚嗎?”當雙目重複光明時,尚垣身軀不免又瘦弱了一分,他看著手中還未完全消散的白光如此想到。


    “小垣哥……唉”


    天空中的少年郎,見尚垣如此反應,神情無奈,心中一歎,手中的魂果離開了自己的手心,下一刻就漂浮在尚垣麵前。


    “多謝”尚垣趕緊伸出兩隻纖細的手臂架起魂果,就往秦楓跟前跑去,並將其放在其胸前。


    因為當尚垣接觸到這顆魂果時,魂果上的金色光罩上的流光居然一點點的流入至他的身軀,滋補著他的身軀,他這才知曉前麵的想法是錯誤的,每一顆魂果的藥力都會進入生靈的身軀,隻是這顆魂果更加凝實,唯有接觸到它的生靈才會得到滋補,然而當尚垣將魂果放在秦楓身上時,那顆魂果上的光罩上的流光雖然還在移動,卻是不會進入秦楓的身軀。


    “不行,還是不行,為什麽?為什麽!”


    這般狀況使得尚垣的臉龐扭曲,擠壓得雙目凸起,頭發也忽然間生長,刹那已觸地麵,一股暴戾的情緒在他的胸膛聚集,那身上的白衣,也不知為何多了一些黑斑,厲鬼之態也不過如此。


    “他雖有身,魂卻丟失了,已經不是生靈了”少年郎落下身軀來到尚垣旁邊,如此解釋道,他見尚垣此般,心有不忍。


    “你能救他嗎?”尚垣低沉的聲音在兩人中間環繞,他不懂少年郎的話語,但此人能看出秦楓的狀態,應該會有救治之法。


    “我救不了,得要靠你自己,我有一法名為煉魂,你若有所悟,也許能救他”少年郎解釋道。


    “我學”


    “若學,你就是我金門弟子了,我們門派是……”少年郎講完之後見尚垣沒有理會自己,不得不停止講述,右手無名指點在尚垣的眉心處。


    “轟”


    尚垣隻感覺腦袋開始脹痛,幾近暈眩,這痛來得是如此的突然,卻也短暫無比,當他再次清明時,天地已是一片漆黑,就像有人將天穹給掩蓋住了。


    就在尚垣承受不住這般黑暗之時,前方不遠處突然出現了一個光圈,光圈雖看著明亮得很,但似乎因這世界的特殊性,其光照射不了多遠,除了光圈周圍有些許亮度外,其他地方還是漆黑一片,那光圈上還有一道模糊的影子,尚垣轉念一想,就明白這是它將自己印在了上麵了。


    作為天地的唯一的光源,尚垣不免向著光圈靠近,然而他剛準備動作,卻是怎麽也動不了,他的身體機能消失了,這讓他驚慌起來。


    “煉魂決,煉已魂,煉他魂,煉萬物之魂,煉天地之魂……”


    尚垣的驚慌沒持續多久,天地之間突然響起此聲,此聲音調高亢,使得尚垣精神一震,細細聆聽,因為這關乎著秦楓能不能清醒。


    高亢的話語,響了一些時候,隨著此聲消失,那光圈上方,突然出現一尊盤膝而坐的人形生靈,他也很是纖薄,與尚垣相比,不逞多讓。


    然而下一刻人形生靈的氣勢突然大變,他身軀雖沒有變化,卻有一股壓迫之力傳導而來,這壓迫感隨著時間流逝不斷濃厚,壓在尚垣身上,他感覺自己雙腿幾乎要被折斷一般,身軀上起了不少裂縫,光圈中歪扭、不再連續的影像也說明了他此刻的狀態。


    “我要死了嗎?”尚垣盯著那在他眼中不斷高大偉岸的人形生靈,這種想法突然擠滿他的腦袋,不甘的情緒也在匯聚,死亡是萬靈都不願意麵對的,尚垣也不例外。


    生死危機讓得尚垣不斷找尋辦法,突然他的腦中出現“態同,勢仿”四字,猶如醍醐灌頂一般,他連忙盤膝坐下,或許是因為壓迫力的原因,這動作他居然完成了,他來不及思量,就學著人形生靈,將雙手放在了膝上,頓感壓迫力減輕了不少。


    “好多了,不過我怎麽突然想起這四個字,我是聽說的,還是看見過,還有這裏是什麽地方,居然能夠剝奪我的身體機能……”


    尚垣身軀的崩潰之勢噶然而止,對於腦中突然出現的這四字不免開始探究,然而就在他探究之時,壓迫感再次強烈起來,嚇得他連忙將想法揮走,不再探究。


    “魂,意識情緒記憶之載體……”


    “何為煉,去雜合他物也……”


    “煉己魂,去雜質……”


    仿佛知曉尚垣此刻的狀態,人形生靈開始說話,他在為尚垣解說魂,解說煉魂,當提及煉魂之時,他放在雙膝上的雙手抬起,點在自己的眉心上,一邊點,一邊道。


    “身有竅穴,魂有結,此為魂上結”


    “此為魂中結”


    “魂下結分左右兩處”


    人形生靈從上自下點了四處,隨後他雙手再迴膝上,說道,“身有血肉,魂亦有之,既為緒,也為意,還為憶,煉魂則是清緒,鍛意,捕憶……”


    “煉魂,先感魂,清緒,不思不想,感魂之存”


    “鍛意,窮思竭慮,使魂堅韌”


    人形生靈,這一聲聲,一字字,清晰傳至,讓得尚垣認可,然後癡迷,最後實踐,他麵色平靜,不思不慮,如聖如佛,時間悄然而逝,他慢慢感受到自身的存在,更確切的說是魂的存在,黑暗之中,他的魂盤膝靜坐著。


    這是一個重大的突破,因為魂是不可見,不可查的東西,現在他不但可見,可查,還能……觸摸吧,想著尚垣不免好奇伸手觸摸自己的身軀。


    “摸著了,這就是魂嗎?”尚垣大奇,他摸到一個奇異的物體,似清泉般清涼,似輕紗般柔順。


    隨後尚垣開始窮思竭慮,想己,想人,想物,想天地,所見所聞,未見未聞皆想,這一想讓得他感覺自己的魂厚重了不少,魂似乎在濃縮,直至感覺魂處於崩潰邊緣時才停止,那種窒息之感,讓得他心悸。


    “疏四結,通魂身,一緊一鬆,得魂勢”


    也在此刻,人形生靈開始往魂之四結點動,他連忙學著人形生靈,第一指點在了魂上結,第二指點在了魂中結,之後是魂下雙結,最後他將雙手再次放在膝蓋處。


    “唿”


    隨著尚垣這一套動作下來,他頓覺神清氣爽,舒緩了一下後,靜待著生靈的下一個動作之時,卻是見人形生靈靜了片刻再次點動魂結,見此尚垣不免奇怪,不過他知曉此刻不是疑慮的時候,學著他不斷點動魂結,不過卻是沒有效果。


    “一緊一鬆,得魂勢,得魂勢……我似乎明白了”


    尚垣嚐試了幾次,見沒有反應,就開始思考人形生靈的話語,想了幾遍,他明悟了一些,由清緒到鍛意直至疏結結束,如此循環了數次之後,他漸漸發現自己的魂凝實、厚了不少,這般好處,不免使得尚垣沉醉在其中。


    “哢嚓”


    不知過了多久,漆黑的世界開始大變,光圈突然間暗淡消失,天地似乎沒有了支撐開始崩塌。


    “捕憶,使魂完整”


    尚垣清醒過來,連忙看向人形生靈,他也不斷變淡,但最後一句話和動作,倒是被尚垣記下,他學著人形生靈的動作,一掌按在了自己的眉心處。


    “轟”


    萬千畫麵接觸而至,那些忘記的,那些掩埋至心底深處,不願記起的迴憶紛紛而至。


    “我記起了,可我不想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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