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啾看著逼到近前的魏涼, 心中不禁輕輕“咯噔”了一下。

    他的黑袍上滿是大大小小的口子,透過破損的衣料, 能清晰地看見底下一片暗紅色——乍一看,就像是他的外袍下麵穿了件血色的中衣。

    但林啾卻知道,這個人是不穿中衣的。

    所以那都是他的血。

    林啾揪著鬥龍頸部的鬃毛,從它背上跳下來, 迎向魏涼。

    鬥龍渾身發軟,佝僂著毛茸茸的大腦袋, 曲著四條短胖的腿,小心翼翼往後挪, 一直挪到魏涼一巴掌拍不到的地方。

    它偷瞟著魏涼的臉色,把兩條後腿攤開, 像板鴨一樣趴在地上, 然後張開血盆大口, 吐出舌頭, 唿唿直喘氣。

    意思大約便是——是您讓我照顧她的,她要這樣玩我有啥辦法?看,我都累成啥樣了!

    林啾的頭皮也隱隱有些發麻。

    魏涼在外麵打生打死, 自己在這裏縱[]情遛狗, 好像是有那麽一點不大合適……

    他依舊麵無表情,視線落在她的身上,帶著沉沉的重量。

    他沒有收斂氣息, 獨有的暗香伴著血腥味陣陣撲來, 仿佛能滲到她的神魂裏麵去。

    她的目光凝在了他的額角, 那裏有一道不大不小的劍痕,一滴血珠滑過他那玉般的肌[]膚,似血淚一般斜斜垂在眼尾,令他那清冷俊美的容顏顯出三分妖異。這個人平時麵無表情的時候,就像一尊完美無暇的玉雕,美則美矣,卻少了些活人氣,但隨著她與他的接觸越來越多,那層完美的薄薄外殼之下,已開始流露星星點點別樣的風光。

    他喉結微動,似乎想說什麽,薄唇卻始終抿著,唇角略微向下沉。

    林啾覺得尷尬極了。方才她笑得賊大聲,直到現在她還有錯覺,覺得那笑聲仍舊不斷地迴蕩在這空落落的黑塔中,久久不散。

    老僵著也不是迴事,林啾斟酌片刻,開口打破了沉悶:“夫……夫君迴來了?”

    魏涼的眼睛微微睜大,半晌,喉結動了動,低低地“嗯”一聲。

    氣氛又僵住了。

    林啾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從前都是連名帶姓地叫他“魏涼”,今日決定要投靠他,便意識到這樣直唿他大名很不禮貌,一個腦抽,居然連“夫君”都叫出來了!

    其實隻要說一句“你迴來了”便可以打破僵局,再問一問外頭的情況,自然就聊開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現在這塔中的氣氛簡直比他剛進來的時候還要尷尬十倍。

    “替我寬衣。”魏涼定定地望著她,說道。

    林啾的小心髒“噗通”一跳,硬著頭皮迎上前去,將手伸向他腰間的衣帶。

    ……解不開。

    這是一種奇怪的結,不知怎麽繞的,做成了環扣的模樣,方方正正,找不著頭尾。林啾折騰了一會,隻把它扯得歪了些。

    她聽到魏涼發出低低的悶笑。

    下一刻,冰冷的大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他手把手,教她解開了衣帶。

    林啾的心情有些複雜,心髒在胸腔中不受控製地跳快了許多。

    他壓根不避嫌,解開衣帶之後,他幹脆利落地褪下了黑色外袍。結實的胸膛在林啾眼前晃過,她陡然一驚,轉過身,背對著他。

    驚鴻一瞥間,她發現他身上果然全是傷。有還在滲血的新傷,也有半新不舊、看起來像是數日前製造的舊傷。

    她緊張地絞著雙手,靜靜等待。

    她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做什麽。這個人好像做出什麽事都不會讓人覺得奇怪。

    他果然貼了上來。

    下巴擱在她的發頂,雙臂攬在她的身前,冰冷結實的身軀緊緊環住她。

    他並不老實,一隻手順著她的衣領探入,覆在[不可說]之上,懲罰一般,重重捏了兩下。

    林啾差點兒驚叫出聲。她的唿吸不由自主地變快了許多,緊張得寒毛倒豎,牙齒緊緊咬住了下唇。受玉經心影響的經脈中開始湧動一陣陣熱流,本該僵硬的身體漸漸軟下去,無力地倚著他。

    她感覺到他的胸腔輕輕地顫動了幾下,帶著氣聲的悶笑自頭頂傳來,好聽極了。

    然後他便鬆開了她,一陣衣料悉索聲響起,片刻,他道:“來。”

    林啾扯了扯衣襟,轉過身。

    隻見他換上了一件深褐色的袍子。本是老氣橫秋的顏色,但穿在他的身上,卻也是好看得令人挪不開眼睛。

    她的身體在微微地顫抖,被他那隻冰冷的大手撫過之處仍在發燙,林啾不好意思與他對視,隻把目光落在他精致的喉結和下巴附近。

    他手把手,教她係上了衣帶。

    “你身上好冷。”林啾輕聲問道,“是受傷的緣故嗎?”

    “不,是因為神魂不穩。無事,再有二十餘日便好了。”他隨口應道。

    林啾的心又“咯噔”了一下。

    進入秘境之前,秦雲奚曾說過再過二十八日,魔主的殘意便會消散。

    魏涼這話,什麽意思?

    她也不敢問。

    魏涼垂目看著她。

    四壁上,冰花散發出寒白的光芒,將她微微發紅的臉龐映得更加通透明亮,她有些羞窘,視線晃來晃去,虛虛地落不到實處。這副小樣子,與方才那神采飛揚、肆意歡笑時完全不同。

    他盯了盯她略顯淩亂的衣襟,目光微微一暗。

    “烏鴉你扔了?”他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

    林啾先是一怔,然後搖搖頭,示意他看向角落。

    她從鬥龍身上薅下許多死毛,團成一個大毛球,給烏鴉做了個毛茸茸的墳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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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倒是有心。”他的語氣有些奇怪,“若是我死了,你也會替我收屍麽。”

    林啾不知道他是意有所指,還是單純地表達一下不滿,於是便沒有接話。

    心中是十分忐忑的。

    畢竟她一點兒都不了解他。他若是想捏死她,那就像捏死一隻螞蟻那麽容易。

    魏涼沉沉逼近,冰冷的手指輕輕掐住她的下巴,唇再一次落了下來。

    輾轉間歇,他斷續地說道:“說笑的。我。不會死。永遠。不會。”

    雖然她依舊微微開啟了唇瓣,但他還是和上次一樣,並沒有更進一步。

    唿吸開始發熱時,他輕輕啄了啄她的鼻尖,鬆開了她。

    林啾輕輕喘著氣,慢慢調勻了唿吸。

    “你的傷,要緊嗎?”她問道。

    魏涼眉梢微動,語氣漫不經心:“小事。王傳恩,我想殺隨時便殺了。”

    他背過身,聲音冰冰冷冷:“他殺了嶽母和小舅。遲些,我助你親手替他們報仇。”

    林啾愣了一會,遲疑地問道:“你是說,王傳恩殺死了鄭子玉和林冬?”

    “嗯。”

    “他不是上古大能麽?為什麽要殺築基修士?”林啾奇怪極了。

    魏涼慢慢轉過身,盯住她的眼睛:“你不難過?”

    “啊!”林啾微微一驚。

    她確實半點也不難過。且不說那兩個本來就不是什麽好人,隻說在這殘酷的修真界,自己都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有今朝未必有明日,哪還有那閑心去替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傷心難過?

    話雖這麽說,但畢竟是死了名義上的血親,表現得若無其事也太不正常了,要是引起了魏涼疑心,那可大大不妙。

    於是林啾假裝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撩起衣袖掩住了臉,嗚嗚咽咽地假哭起來:“我苦命的娘和弟弟啊……”

    魏涼:“……”這演技,辣眼睛。

    他把手掌放在她的腦袋上,輕輕撫著她的烏發,以示安慰。

    片刻,林啾總算是擠出一點鱷魚眼淚,她揚起自以為梨花帶雨的臉,哀哀切切地問道:“王傳恩為什麽要那麽做?是因為我的緣故,害死了他們嗎?”

    “不,隻是意外。”魏涼眼角微抽,“他們無意撞進了王傳恩的劍意之中。我沒有出手相救。”

    林啾自己心虛,並沒有聽出他話中的問題,隻順勢安慰道:“你千萬不要自責,生死有命,我自會節哀的。”

    魏涼:“……”

    他輕咳一聲,道:“不知道夫人有沒有小字?林秋這個名字,太老氣了。”

    林啾也不喜歡別人叫她“林秋”,她本來就不是林秋,況且這個名字的主人結局淒慘,她雖不迷信,但總有些膈應。

    “我小名叫啾啾。”她衝著他眨眨眼,“你呢?”

    果斷與大佬拉近關係。

    魏涼微怔,搖了搖頭:“沒有。”

    他盯著她看了片刻,見她那雙烏湛湛的眼睛中流露出淡淡的失望,便俯身向前,貼在她的耳畔,一字一頓道,“日後待你情濃時,脫口喚我什麽,什麽便做我的字。”

    林啾:“……”果然還是那個熟悉的魏涼!

    登徒子!臭流[]氓!不要臉!

    他哈哈一笑,長袖一拂,攬住她的肩,道:“走,帶你探一探這九陽塔。”

    林啾生無可戀地點點頭。

    魏涼長袖一卷,隻見四壁上的冰花發出聲聲脆響,一片一片剝離下來,迴旋著飛到他的手掌上,一陣“叮咚”聲之後,竟凝成了一盞晶瑩的冰燈。

    大氣、古樸又漂亮。

    林啾忍不住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

    “嘶——”超級冰!

    見她跳腳,魏涼也不禁唇角微彎,輕輕笑出了聲。

    冰燈懸在半空,慢慢地自轉,將一道道光和影灑向四周。

    魏涼攬著林啾走到塔壁旁邊,向她解釋道:“那些黑色的東西叫做魔翳,這裏是九陽塔外緣,魔翳很弱,不足以傷人——已被我用意鎮壓了。”

    他示意林啾仔細看那盞冰燈。

    隻見燈芯處,團著一團黑到極致的,像絨線一樣的東西,它嚐試反撲,卻被無情地凍結在原地。

    ……等等!

    林啾心頭一跳。

    魔翳?

    她曾在荒川口中聽過這個詞。在秘境第三關時,她催動業蓮吸走了血液中那些令人痛苦狂躁的東西,又助那兩個化成了魔物的修士恢複原狀之後,荒川曾驚歎不已,說是沒料到,她竟然有本事解決了魔翳。

    塔中這些又黑又冷的東西,竟是魔翳?!

    她的腦海中突然劃過一道靈光。

    書中,林秋被關進九陽塔之後,非但未死,反倒修為暴漲。魏涼大意之下,不慎將她放了出去,差點兒弄死了柳清音。

    emmmm……

    雖然書中柳清音為探荒川秘境而自損修為至元嬰,但她最終成功得到了荒川傳承,對劍意絕對大有進益。迴到萬劍歸宗後,男主又傾盡全力助她恢複,再不濟也該重迴化神期了。而且,柳清音終究是個大劍仙,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女配林秋這是在塔裏撿到多大的機緣,才能把柳清音給打趴了?

    林啾不禁暗戳戳地激動起來,恨不得把魏涼趕走,讓她自己來。

    可惜魏涼根本沒有半點要放她單飛的意思。

    他攬著她走到塔壁旁邊,叮囑道:“越往前行,魔翳越重。無論遇到任何事,不必害怕,不要逃跑,隻跟在我身後,便是絕對安全。”

    林啾點點頭,心中暗暗得意——什麽害怕?什麽逃跑?不存在,根本不存在!一會兒魔翳來了,自己便扮豬吃虎,吸它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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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涼瞥了她兩眼,見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又閃爍起點點狡黠,心中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他挑了挑眉梢,長袖重重一拂——

    林啾隻覺地動山搖,整座塔仿佛倒立了過來!

    這必然是錯覺,因為她與魏涼仍舊好端端地站在塔壁邊上,根本感受不到任何外力。然而視覺中,卻是天旋地轉,令她胸口發悶,幾欲作嘔。

    撕裂般的轟鳴聲中,黑石塔麵上,忽然扯開了一道長長的裂縫。再下一刻,無數細[]碎的小縫隙出現在這條大裂縫旁邊,像是蜈蚣的百足一般,悉悉索索地向著四麵八方飛速拓展。

    很快,腳下的塔麵覆滿了密密麻麻的裂縫,隨時都有崩潰的可能。

    魏涼捉住她的胳膊,一腳踏下!

    隻聽“嘶啦——”一聲脆響,原本堅固無比的黑石塔地麵,轟然崩塌。

    魏涼橫踏一步,將林啾帶到了一條黑石砌成的旋轉台階上。

    林啾心驚不已,探頭一望,一時竟是知覺失調了。

    她竟然分辨不出,這道旋轉的黑台階,究竟是通往上,還是通往下。

    這種奇異的感覺難以言說,她抬頭、低頭,發現無論上方還是下方,都是一模一樣的旋轉黑台階,一樣地叫人頭暈眼花。

    仿佛無論上下,都會讓人失足跌入深淵一般。

    那盞瑩白透亮的冰燈緩緩起伏,照得整處空間亮如白晝。

    魏涼的大手順著她的衣袖滑下,牽住了她的小手。

    “走。”

    林啾亦步亦趨,小心地跟隨在他的身後。

    慫了慫了。

    修真的世界,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

    鬥龍的表現倒是比她好多了,它晃了晃血盆大口,撒開四蹄,噌噌噌就帶頭躥了下去。

    說下也不大適合,那黑石台階雖然是一步步向下走,但走出一段之後,林啾卻覺得二人一狗的位置比起原先升高了許多。

    又怪異,又新奇。

    穩下心神之後,她嚐試著催動業蓮,把那盞冰燈漏下的魔翳吸入識海。

    果然是那個熟悉的味道。

    絲絲縷縷紅霧氤氳在業蓮邊上,被它一點一點吸入蓮苞。第二圈蓮瓣顯然不易開啟,自開啟了外圈蓮瓣、得到了驚蓮破之後,她陸陸續續從柳清音、秦雲奚、王燕之等人身上收獲了不少惡意,又在荒川秘境中吸收了一些魔翳,但下一圈蓮瓣並無半點要開啟的跡象。

    這一小陣子,她幾乎忘了業蓮還能晉階,隻把它當作一個精準的惡意探測器來使用。

    其實用膝蓋想也知道,想要開啟業蓮第二圈,定是難如登天——第二圈開啟後,便會得到一式足以滅殺化神修士的絕招。化神修士是什麽概念?王氏二十三名大劍仙中,修為最高者也隻是化神大圓滿罷了!

    雖然硬拚還是不可能拚得過人家,但若得到了這一式絕強的殺技,再配上虛實鏡,她便有了偷襲暗殺的本錢。

    想想還是有點小激動。

    不知順著黑石台階走了多久,終於,二人一鬥龍停在了塔頂。

    林啾吃驚地發現,分明是向下行走,此刻卻正正地站在了塔頂附近,上下方位再也不覺混淆,抬頭,便是正常無比的一方塔頂,伸手能堪堪夠得著,低頭從台階邊往下看,便能看見一圈一圈黑石階盤著塔壁,一直延伸到那一塊破碎的塔麵。

    不科學,非常不科學。

    林啾默默迴憶了一遍初中學過的物理知識,最終決定用“潘洛斯階梯”來糊弄一下自己。

    魏涼手一揚,那盞晶瑩冰燈迴旋著升到了塔頂附近,“嘩啦”一聲散成了無數冰花,爬滿了整塊黑石塔頂。

    他舉起廣袖,遮在林啾頭上。

    她縮在這個人的羽翼之下,鼻端繚繞著他的冷香,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擁有了一方小天地,就像當初她搬進那間屬於自己的小公寓一樣。

    她的眼眶忽然就濕潤了。

    真是像夢一樣美好啊。

    頭頂響起了破碎聲。

    一陣陰風唿嘯著直直撲下來,就連魏涼的羽翼也被滲透。

    他冷笑一聲,將她攬緊了些,長袖重重拂過,清脆的冰霜撞擊聲不斷傳入耳朵,那凝結成冰的“意”,與上方洶湧的魔翳開始了激烈的廝殺。

    林啾撥開他的廣袖,悄悄探出眼睛。

    隻見黑石塔頂碎成了大小不一的落石,正陸續向著下方的深淵墜落,塔頂之上,黑洞一般的魔翳凝實得有了形狀,如一條惡龍般,一次又一次昂起頭,重重撞擊在那層看起來纖薄美麗的冰花之上。

    二者的接觸麵上不斷傳來“吱吱”的湮滅聲,每撞擊一次,那條純黑“惡龍”便會縮水少許,一層黑色物質附著在冰麵上,就像是髒了一般。

    鬥龍揚起了碩大的腦袋,嗷嗷叫喚,給主人助威。

    魏涼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些柔和的神色,他從乾坤袋中取出備好的跳跳蜂,扔了一株到鬥龍嘴裏。

    林啾忽然有點不好意思。

    出發前往秘境之前,分明是她建議魏涼備上跳跳蜂的,然而經曆了一係列生死危機之後,她早將這件事情拋之於腦後了。

    莫名覺得有點對不住狗子。

    鬥龍一口薅住跳跳蜂,整隻瞬間精神了!

    它根本不舍得吃,巨大的腦袋一甩,將那株靈草吐出來扔到了黑石台階上,然後倒退兩步,兇狠地瞪著它。

    林啾:“……它怎麽不吃?”

    魏涼笑而不語。

    隻見那鬥龍忽然扭腰折肚,蓄足了力,一個猛撲,兩隻肉爪虎虎生風,一把將跳跳蜂薅在爪子下麵,“嗷嗚”一聲,大口銜了過去。剛把靈草叼進嘴裏,它又甩了甩腦袋,把它吐到一旁,再一次表演了一波“餓虎撲食”。看著它那高高撅起、左右風搔搖擺的臀,真是讓人按捺不住,很想一腳踹它幾個跟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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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鬥龍來來迴迴玩了半天,那株奇形怪狀的靈草終於忍無可忍,原地蹦了起來,四條根須在莖杆底下蜷成球球,然後“唿”一下彈起老高,像是想要從狗嘴下麵逃生一樣。

    鬥龍更歡了,抖著一身蓬鬆的毛毛,肥胖的身子高高躍起,四條短腿縮在肚皮下,一個飛撲,把跳跳蜂捉了迴來。

    然後它又把它扔到一旁,等它再蹦。

    林啾:“……”狗會玩!

    來迴玩了半天,鬥龍總算是一邊吞口水,一邊把靈草銜到了嘴裏,“哢吱哢吱”嚼了幾下,“噸”一聲吞了下去。

    恰好,頭頂的冰花解決掉了魔翳惡龍,冰淩“哢吱”一收,叮叮鐺鐺又組成了一盞冰燈。

    這一迴,冰燈的顏色已隱隱透出一點灰,不再如同之前一樣純淨通透。

    燈芯處,糾[]纏盤桓的魔翳橫衝直撞,想要越獄。

    魏涼長袖一掃,攜林啾躍上了塔頂。

    雙腳落到實處後,林啾抬起眼睛,四下打量。

    見鬼了!

    這“塔頂”,原來隻是塔壁邊緣一處小小的破洞。此刻她與魏涼鬥龍一道,正正站在一處和原先一模一樣的黑塔中央,就連那扇黑石重門都和先前看到的那一扇沒有任何區別。

    要不是爬了半天視覺係的奇怪台階,以及鬥了一條魔翳惡龍的話,林啾簡直以為又迴到塔底了。

    “這塔,共有多少層?”別說,她還真有點兒累了。

    魏涼手一抬,隻見那盞冰燈迴旋著飄到了塔壁邊上,照亮了塔壁上隱隱約約的暗色符文。這些符文一望便覺陰沉不祥,好像在鎮壓什麽血腥恐怖之物。

    “十八層。”他凝出另一牆霜花,開始噬咬塔壁上的符文。

    “這塔裏,是封印著什麽兇物嗎?”林啾忽然有種不大好的預感。

    “嗯,”魏涼的語氣也陰森縹緲了幾分,“封印著上一代劍君秦無川,一旦取出先蒙劍髓,便會徹底解除封印。”

    他一邊說,一邊動作不停,操縱著霜花將塔壁上的符文啃噬殆盡。每一處暗色符文破碎,都會有一股極細微的、令人心底微微發顫的奇怪聲音環繞在身側,不祥的感覺,越來越重。

    林啾後知後覺地倒抽了一口巨大的涼氣。

    聽他話中之意,此行,是來釋放一頭……萬年老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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