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們叫好,不少帶兵的將軍臉上露出尷尬,連李成龍也顯得有點坐立不安。


    畢竟嘛,文官貪點虛報是常有的事兒,武將吃空餉、扣士兵的錢養自己親信,在大明朝也不是啥新鮮事。


    李成龍心裏盤算:東江鎮離大陸遠,補給困難,朝廷管理起來也不容易,袁巡撫怎麽可能常駐東江?


    銀子一到手,想怎麽獎勵還不是自己說了算!


    這麽一想,李成龍的臉色立刻好了起來,心裏也亮堂了許多。


    接完旨意,他就忙著張羅招待袁可立他們。


    對於李成龍的熱情款待,袁可立欣然接受,萬一推辭了,怕李成龍多想,再生出些是非來。


    現在的大明朝,盡管還沒到那種根本不把皇帝命令當迴事的地步。


    但軍官們心情一不好,說不定就鼓動手下鬧事,要求發軍餉,這種事在東江鎮也是經常聽說的。


    袁巡撫可不想哪天一早醒來,發現自家門口被一群討要薪水的士兵團團圍住。


    “袁大人,東江這邊偏遠,招唿不周,請您多包涵些。”


    李成龍滿臉笑容,對於能解決軍餉問題的人,他一向都是畢恭畢敬,好言好語加上熱情招待自然不在話下。


    隻要要求不太過分,李成龍通常都會通融。


    “哎,您太客氣了,李總鎮,看看這桌上,雞鴨魚肉一樣不少,真是豐盛極了。”


    袁可立順著李成龍的話接下去,到了他們這種地位,吃吃喝喝的根本就不在意,不過是場麵上的應酬罷了。


    “這次真是要謝謝巡撫大人送來的軍餉,說真的,這段時間我愁得頭發都快白了。”


    脫下盔甲的李成龍,看起來更像是一位質樸的老農民,完全沒有一點高高在上的樣子,除了身上那股怎麽也藏不住的殺伐之氣。


    “李總鎮,你謝我可就謝錯人了,實話說吧,如果不是皇上下的命令,我根本不會把這些補給運過來。”


    “登萊那地方自己都顧不上,這批軍餉是我東奔西跑好不容易弄來的。”


    “要說感激,還得感激皇上的英明決策啊。”


    “袁大人您辛苦了,皇上英明!”


    李成龍口頭上感謝著袁可立,同時朝著京城的方向拱手行禮。


    他心裏卻在犯嘀咕,這麽多年來要軍餉,哪迴不是低三下四的。


    這次也不例外,本來沒指望能這麽順利!


    他隻想著多爭一分是一分,沒想到竟然真成了。


    就連那個整天沉迷木匠活的皇上都注意到東江鎮了,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李總鎮,別嫌這軍餉少了,說句粗話,皇上也挺不容易的,能擠出這些已經很費勁了,聽說還是頂著朝廷裏那幫大臣的壓力才搞定的。”


    李成龍臉色微微一沉。


    “李總鎮您心裏也清楚,不管是軍餉還是裝備,朝廷曆來都是先緊著遼東那邊,我們也沒辦法。”


    “一群老不死的飯桶!”


    “東江鎮的兄弟們拚死拚活,連點軍餉都盼不來。”


    “遼東那些縮頭烏龜,倒是什麽都給得痛快,這群混賬!”


    李成龍借著酒性,把一肚子的火氣全發泄出來,要不是時局變了,這暴脾氣早晚會給他招來殺身之禍。


    “李總鎮,你醉了!”


    東江鎮的將軍們連忙圍上來打圓場,原本喜慶的宴會一下子變得亂糟糟的。


    ……


    同一時刻。


    京城,天人閣。


    自從趙大寶父子因為白蓮教叛亂案受牽連,天人閣也跟著倒了黴。


    誰讓台柱子如夢姑娘和趙三少那層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呢?


    沾了趙三少的“光”,從老板娘到小二,整個天人閣都被官府請去“喝了茶”,三天後才放迴來。


    花了大筆銀子打通關節,天人閣重新開業沒多久。


    現在的頭牌雖然還叫如夢,但已經不是趙三少眼裏那個了。


    天人閣的頭牌換了一個又一個,但名字始終是“天人閣”。


    重開張的天人閣生意並沒受太大影響,還是客人絡繹不絕。


    今天的天人閣裏,同樣熱鬧非凡,小夥計和姑娘們忙得團團轉。


    曾經是東林黨中的骨幹、被譽為智囊的吳昌時,獨自坐在二樓雅座的一個角落。


    聽著樓下食客們的高談闊論,自個兒喝酒,偶爾嘴角會閃過一絲嘲諷的笑。


    這群自視甚高的家夥,還以為沒了他們世界就沒有英雄了,談天說地,熱鬧非凡。


    真讓他們幹點正經事,一個個肯定原形畢露。


    就在這時候。


    傅流山慢悠悠地走過來,臉上帶著點開玩笑的意思:


    “哎呀,吳兄,你怎麽躲在這兒了?讓我好找啊。”


    說完,他順手倒了杯酒,朝著吳昌時一舉,頭輕輕往後一仰,一口氣把酒喝了個幹淨。


    那份灑脫,看得人不由得叫好。


    “流山啊,你不去和他們高談闊論,怎麽找到我這個膽小鬼這裏來了?”


    吳昌時苦笑了一下。


    以前幾迴大的風波裏,像敲皇宮大門、在廟裏哭訴這些事兒,到緊要關頭他總是往後縮。


    現在雖然還沒被東林黨除名,但“膽小鬼”這頂帽子是摘不掉了,做事計劃沒他的份,聚會也見不到他的影。


    這次的行動,不管是太監那邊的、東林黨的,還是其他念書人,隻要能拿筆的都請了。


    吳昌時雖然來了,卻隻能自己躲在小角落裏喝酒,沒想到越來越出名的傅流山竟然會主動找上門。


    “吳兄你號稱智多星,精於算計,對這次大家一起寫信上奏,你怎麽看?”


    傅流山直接問了,他清楚在聰明人麵前賣關子不是好辦法。


    吳昌時擺擺手,自嘲地說:“流山誇獎了,我自己都顧不過來呢,哪有資格談論國家大事。”


    心裏卻想:你們這樣大張旗鼓,事情剛開始就鬧得滿城風雨,生怕別人不知道,到處拉人結派,還要一起上書,這不是自己往槍口上撞嗎?


    京城這個地方,耳目多得很,那些錦衣衛哪個不是眼尖耳靈?


    “誰不知道吳兄你是東林黨的小智囊,別謙虛了。”


    “來,跟兄弟我說說,明天我們集體上書之後,朝廷會怎麽反應?”


    “皇帝又會怎麽辦?”


    傅流山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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