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盡染大開房門,而昭楚則是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雙手死死地攥住他的衣袍,指節捏的發白。


    三皇子聽見房門的動靜,當即轉過身,笑眼盈盈道,“染之可有清醒些?那就快隨吾去望仙樓,與諸公再喝上一杯。”


    林盡染有意無意地擋在他身前,盡可能地令昭楚的身影不致暴露,忙迴道,“不急不急,適才伺候的侍女很合臣的心意,故臣想替這位姑娘贖身,殿下可知伊掌櫃在何處?”


    三皇子聞言,壞笑地長‘哦’了一聲,挑眉道,“吾道染之為何鎖在屋內,久久不肯出來相見,原來是有佳人相伴。”


    他忍不住側過身欲窺視一眼,這迷得林盡染想為其贖身的姑娘究竟是何模樣,奈何林盡染一直將其護在身後。索性也未多想,大手一揮,慷慨道,“吾替伊掌櫃做主,染之盡管將這位姑娘帶迴去。如此可否迴望仙樓陪諸公再吃一杯酒?”


    三皇子興致正濃,畢竟今日的收獲委實不小。不過區區一侍女,即便贖身,又能花費多少銀錢。恐怕林盡染一開口,就能令伊掌櫃心甘情願地將佳人奉上,如此言行也僅是做個順水人情。


    正因此,三皇子似是覺得已拿捏住林盡染的喜好,畢竟有權有錢之後,唯獨不就隻剩美人在懷嗎?


    早些年他也見過李時安,確是人間絕色;二夫人元瑤曾是攬月樓的花魁,人稱長安第一美人。想來是那些胭脂俗粉入不得林盡染的眼,這倒是令他愈發好奇,他身後的侍女究竟是何相貌。


    三皇子湊上前,貼心地低聲說道,“染之若喜歡美人,吾大可替你搜羅來,也不必來青樓相看,未免···惹內宅不痛快。或者吾替你尋處宅院,染之親自過眼,就當是外室豢養······”


    林盡染聽他說得愈發不著調,趕忙抬手製止,“深謝殿下好意,臣絕不豢養外室,納妾也得經我夫人允準。臣還要將這位姑娘送迴府中,恕臣失陪。”


    “吾已替伊掌櫃做主,將這姑娘送予染之,又何必急於一時?莫不是擔心諸公要與染之相爭?”


    林盡染微微蹙眉,心中暗罵,‘每每皇室中人出事,總能尋到他的頭上。若是要再鬧一迴替青樓女子贖身,這貪圖美色的名聲怕是真要坐得結結實實。’


    可當下並無其他良策,隻能接下話茬,“自然。此女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若是其他公卿相看上,而我等起了爭執,豈非敗壞眾人的興致?屆時,殿下也左右為難不是?”


    三皇子唇角浮起一抹壞笑,“難為染之還替吾思慮。也罷,你速去速迴,吾先去望仙樓小坐。若是染之偷溜迴府,可休要怪吾四處傳你的風流韻事。”


    “多謝殿下體恤。”


    林盡染趕忙欠身告退。


    昭楚聞言不由地輕舒口氣,忙不迭地跟在他身後,可總感覺有人一直在諦視,盯得她後背發涼,登時加快步子搶在林盡染的前頭。


    三皇子佇立在原地,目送他們匆匆離開,眼眸不住地在他們身上打量,嘖嘖道,“此女瞧著年歲尚小,莫非染之還有不為人知的癖好?”


    可話音剛落,他的目色又驀地黯然,“許是染之真中了毒,眼下是為多尋幾個美人傳宗接代吧,可這身影怎瞧得如此熟稔。”


    一聲搖頭歎息後,三皇子轉身離去。


    “你快瞧瞧,他走了沒?”


    昭楚步下樓梯時,不敢側首看,隻顧將頭埋在林盡染的臂膀間。


    “殿下迴去了。”


    昭楚長舒一口濁氣,劫後餘生地拍了拍並不高聳的胸脯,可隨即又是俏臉一紅,弱弱地問道,“方才你說的都是真的?”


    林盡染垂眸問詢,“什麽真的?”


    “就···就是···本宮有沉魚落雁之容······”昭楚的臉頰頓覺火燒一般的滾燙,語音愈發地細若蚊蠅。


    “公主國色天香,自然當得起。”


    昭楚未有理會他話語中的敷衍,耳畔縈繞地仍是那兩句詠讚,羞赧道,“那本宮與你夫人相比,孰美?”


    “有道是情人眼裏出西施。我夫人自然是天底下最美的,公主往後若是出嫁,在駙馬都尉眼中,公主便是天底下最美的。”


    昭楚麵色登時一變,眸中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林禦史倒是誰都不得罪。早幾年本宮也見過上柱國的愛女,確實美若天仙,配得上林禦史的《洛神賦》。”


    林盡染隻當是聽不出她話音中的揶揄,笑語道,“公主謬讚。”


    昭楚冷哼一聲,腳下的步子逐漸邁開,口中喃喃道,“虧我冒險出宮一睹林禦史的風采,不承想竟是個不解風情的呆子!”


    在長安城裏,林盡染本就是個焦點人物,尤其是進進出出的權貴,大多能一眼識辨出他。隻不過目下攜一侍女走出安樂居,未免惹人猜疑,又見他將其送上自家馬車,更是驚詫萬分。


    這青樓的侍女恐是一夜飛上枝頭,做了鳳凰,可林盡染並未理會這些異樣的目光,在申越耳邊吩咐幾句,便急匆匆地招唿他快快離去。


    馬車將將啟動,昭楚又立馬製止,好半晌方柔聲問詢,“林禦史,本宮···我們還會相見嗎?”


    “先迴去吧,我自會與伊掌櫃交代清楚。”


    林盡染忙示意申越趕緊離開,隻要還未出平康坊,一切都尚未可知。


    車駕轔轔轆轆地駛離安樂居。


    是時,林盡染驟然感覺肩上一股大力重重地拍下。


    三皇子話音一沉,“染之,難道不想給吾一個解釋?”


    “該給解釋的應是殿下才對。”


    “適才那侍女內層裙裾上有暗繡的連雲紋,這是尚服局專為公主特例織造的貢品。染之,你好大的膽子!她可是昭楚,是父皇最寵愛的公主!”


    三皇子刻意壓低聲音,額間的青筋暴露分明,顯然已在竭力壓製心中的憤怒。


    剛剛在二樓目送他們離去時,就已注意昭楚步行舞動起內裙裾的樣式紋路,隻當時並未放在心上。待再度迴憶起,他猛然地迴身追趕,直至昭楚踩著腳凳走進馬車,方確信無疑。


    林盡染側過頭,見其敢怒不敢言的模樣,淡然道,“殿下怕也是將將才發現,故特地出門再三確認。”


    “你可知拐騙當朝公主是何罪名?吾方才若是戳破她的身份,今夜長安城就得覆地翻天,你快將她送迴宮去,吾還能在父皇跟前替你求情。”


    林盡染將他喚至一旁,低聲道,“據公主透露,是三皇妃秘密帶她出宮。殿下若是不信,一問便知。”


    三皇子的心髒劇烈震動,連帶著語音也有些微顫,“三皇妃?”


    林盡染還是感念他剛剛秘而不宣的情誼,耐心解釋,“臣已命人送公主前往皇子府,想來公主和三皇妃已另有打算。若是眼下筵席已散,三皇子不如早些迴去,畢竟皇子府的人可不認識公主。臣這就去尋伊掌櫃,令他將消息轉達給三皇妃。”


    三皇子微微咬緊牙根,相比望仙樓的諸公,昭楚公主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倘若真是陳若錦將她秘密帶出皇宮,皇子府上下幾是要被剝掉一層皮!


    “那就有勞染之,若是尋到伊掌櫃,叮囑他務必催促三皇妃立刻迴府。”


    話音還未落,三皇子已是急不可耐地坐上馬車,直奔永福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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