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托妾身來向楊夫人道個不是。”


    元瑤的這句話倒是讓楊湜綰有些摸不著頭腦,遂問道,“二夫人此言從何說起?”


    “昨日若不是提及讓老太爺至梨園,由楊夫人親自照料,也不會讓楊四爺順著話說下去,老太爺也不至於落個氣急攻心。”


    楊湜綰微微搖頭,“即便林禦史不提,叔祖父亦會尋著借口說起此事。奈何祖父與他是親兄弟,妾身並無權阻攔叔祖父前去楊府,擾了祖父的清靜。”


    進了閨房,楊湜綰便邀著元瑤坐下,提壺斟了熱茶,抬手推了過去。


    這陣子與元瑤相處,楊湜綰對這位二夫人頗有好感,談吐、行事皆甚是老練,容貌身段也極為出眾,倒是未曾想這等人物竟隻是林禦史的二夫人,那正妻又該是何等仙姿。


    “這梨園前時常會有今日之狀?妾身瞧著這群衙役似是屢見不鮮的模樣。”


    元瑤迴想起梨園門口方才的場景,成千上百的百姓聚著,駢肩疊跡,山唿海嘯般的叫嚷著要讓楊湜綰離開錢塘。無奈下便隻能遣了隨行的侍衛前去縣衙喚來衙役,這錢塘縣丞似是對此等場景甚是熟稔,命衙役傾巢而出,將匯聚的百姓皆給遣散了。


    楊湜綰淡淡一笑,隨意道,“妾身都已習慣了。”


    “可有想過帶著祖父離開錢塘?”


    元瑤似是不經意的問道,這也不失一條退路。雖說清池觀終有一日會有個了結,但又何必要在錢塘苟且偷安,楚國還有如此廣袤的土地。


    楊湜綰聞言,手握茶盞懸停片刻,沉默良久,有些苦澀地迴道,“可錢塘畢竟是妾身與祖父的家呀。”


    可就是楊湜綰的這番話倒真真戳到了元瑤的內心。對於元瑤而言,並沒有家的概念,從小便未有父疼母愛的碎片,記事後又是在青樓接受調教。江寧、長安等地從來也未曾待滿過三年,許是前陣子在林盡染的屋子裏悄摸歇下了,才感覺有片刻的安寧,似是在他身旁無論在何處,都是家···


    可還未等元瑤多想,楊湜綰又歎息道,“妾身與祖父並無過錯,為何要離開錢塘。隻是錢塘現下險象環生,妾身亦不願林禦史與二夫人為楊府冒這個險。”


    “楊夫人可去過清池觀的東院?”


    元瑤這話題陡然一轉,又問及清池觀,倒是讓楊湜綰始料未及,可仍是順著話迴道,“東院中有清韻與幽蘭兩所淨院,清韻接待的多為求姻緣的女子,而幽蘭則是多為求子的女眷。妾身曾以婚姻之事進過清韻院,可···”


    但說到此處時楊湜綰不由的一頓,唇間翕動,遂輕聲說道,“但偶有聽聞進過清韻院中的女子,其中便有幾個未曾出來過的。”


    聽到此處,元瑤一臉驚訝之色,呆怔片刻後遂問道,“便無人報官?”


    楊湜綰搖了搖頭,“這也是妾身從江寧布商那兒聽來的,清池觀在江寧也算是小有名氣,引得此地不少富商家的女子前去,至於其他縣有無此類案件便是無從知曉。”


    未曾想,這清池觀中還有這等隱事,可也無怪申護衛未曾提及,若是失蹤女子為錢塘女子,倒還能在縣衙中查找到些蛛絲馬跡,可若都是外地女子,此類案件顯然不好處理,元瑤如實想到。


    但當下,元瑤並不知曉林盡染還有何打算,遣了侍衛暗訪清池觀,又令申越緊盯楊四爺處的動靜,可獨獨對這東院是一籌莫展。想到此處元瑤不由地起身踱步。


    “楊夫人可否答應妾身一件事?”元瑤一臉正色地看向楊湜綰。


    “二夫人請說。”楊湜綰見狀絲毫不敢懈怠,起身迴道。


    “能否請楊夫人將那玉真喚至楊府施法?”


    楊湜綰有些愕然,稍稍愣了片刻才迴道,“妾身倒是可以尋叔祖父,借他之手請玉真道長,可二夫人這是何故?”


    元瑤自然不會說這番作為是何緣由,楊湜綰在錢塘縣幾是家喻戶曉的人物,又曾進過東院,若是由她潛入清池觀定然不妥,饒是那些江湖術士別有用心,也不敢施加在楊湜綰身上。


    而元瑤則不然,錢塘縣內見過其容貌的少之又少,清池觀內許是隻有玉真道長見過,若是將其支開,便能少許多麻煩,但此事並不能提前透露給林盡染,他若是知曉此事,定然不會讓自己以身犯險,如此便需要楊湜綰來傳信。


    元瑤輕輕一笑,遂言道,“楊夫人隻需問來玉真何時至楊府作法,便來知會妾身。”


    可楊湜綰又是何等精明之人,這番話聽來就已知曉元瑤是何用意,連忙勸道,“二夫人切不可以身犯險,若是真有個萬一,妾身如何與林禦史交代?”


    元瑤搖了搖螓首,寬慰道,“妾身也學過幾年武藝,幾個毛賊還是能應付得了。楊夫人務必要在玉真作法那日,過了申時後,方能將此事告知我夫君。他自會提前部署,前來清池觀。”


    “可···”


    楊湜綰聞言眉頭蹙得更緊,二夫人的這番話自是擔心提前告知林禦史後,此事難以促成,一方麵感動於這二人伉儷情深,又是為楊府一事殫精竭慮,另一方麵不免憂心,畢竟清池觀東院曾有失蹤案件也不過是聽說,竟使得二夫人以身犯險,潛入探查,若真有個萬一如何向林禦史交代。


    可若是要糾察清池觀的底細,僅是西院及三清殿定是遠遠不夠的。種種跡象表明,楊四爺與清池觀應是有千絲萬縷的聯係,可楊湜綰的父母屍首已燃為灰燼,錢塘百姓對玄寂道人的‘法術’又深信不疑,饒是林盡染再多番破解這些道士的把戲,終也會似昨日那般以楊湜綰衝楊府的名頭,將矛頭又對準她,元瑤深諳個中曲直,當下隻能孤身犯險,屆時便隻能看這‘夫君’有無這般本事了。


    “楊夫人切莫擔心,若這東院確無蹊蹺,妾身又怎會有性命之憂。”


    但見元瑤如此堅持,沉默良久後,楊湜綰也隻得點頭答應。


    話說這楊家,楊四爺的楊家。


    楊季常如往日般在院中倚靠在搖椅之上,指尖有節奏地點著扶手,瞧著長子楊永書在廊下逗弄著五色鸚鵡,甚是愜意。


    驟聞一聲,“楊老太爺倒是真自在,卻不知被林盡染盯上了,還能否依舊這般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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