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林盡染這條官船都還未到錢塘,丹陽郡守黃之屹落馬的消息早已傳遍了餘杭郡,上至郡守,下至小吏,人人自危。


    這監察禦史僅出了幾趟驛館,便在上元節那日與郡丞當街就將郡守黃之屹給審了,傳聞這郡守已在牢裏畏罪自盡。最近可得夾著尾巴做人,哪能真招惹了這煞神。


    是日,林盡染與元瑤去了錢塘湖邊的樓外樓。


    “這錢塘縣看著也挺富足的,怎不在此興座攬月樓?”


    來了這幾日,倒是未曾聽說在錢塘有攬月樓,也莫說是錢塘,整個餘杭郡都未曾有。


    元瑤聞言,調侃道,“怎的,夫君還想在這兒再尋幾個小妾不成?清漪姑娘可還一直惦記著你呢,妾身要不書信一封請她過來?”


    “我不過是好奇,這攬月樓在江寧都紮根十餘載了,卻未曾在錢塘有。”林盡染訕訕一笑,倒是又吃癟了一迴。


    說起這江寧的千金閣,也算是結了案,這攬月樓裏有不少姑娘倒是可以恢複自由之身,那新來的孫掌櫃也還算開明。


    不過去留各一半,這清漪姑娘便被林盡染給留在了江寧,做了那香水鋪子的掌櫃。


    元瑤剛夾起一塊醋魚,林盡染便是以期待的眼神瞧著,見元瑤細細咀嚼魚肉,臉色愈發的怪異,又用袖子掩著將魚肉吐出來。


    林盡染心裏算是徹底舒坦了,不禁腹誹,這道醋魚果然無論放在何時何世,魚都算得上是白死。


    “妾身方才還在奇怪,夫君怎的一口未嚐這醋魚,原是知曉這魚味道會是如此這般···”元瑤忍不住吐槽,卻又道不明這魚是魚、醋是醋的感覺,隻能無奈的表述了一詞,“奇特!”


    稍稍用茶水漱了漱口,元瑤才笑問道,“你可知這錢塘最大的銷金窟是在何處?”


    “一般不是賭坊就該是青樓罷?”


    元瑤略晃了晃螓首,有些神秘的一笑,“可在錢塘卻不是,而是道觀。”


    “道觀?”


    林盡染聞言倒是有些不解,這有錢不該是去消遣娛樂,怎的還往道觀裏送銀錢。


    “這些妾身也是從楊夫人那兒聽來的,說是錢塘湖附近有一座道觀,名為清池觀。凡是錢塘縣的百姓,隔三差五便要去此處供奉香火,饒是作為錢塘首富的楊家同樣趨之若鶩。”


    這幾日元瑤倒是與楊湜綰一直談論著內衣買賣,閑暇時便聊起了錢塘趣事,此番也是為了提前打探好風聲。


    “你倒是會打聽。”


    元瑤托著下頜,柔聲說道,“夫君既是要來錢塘,妾身自該是要探聽清楚。”


    這楊家前兩年鬧了件怪事,便是由這清池觀的觀主玄寂道人出麵化解。當初說是楊湜綰與其祖父命格犯衝,這才招了不幹淨的東西。


    便是要楊湜綰及笄時嫁出去,可楊家現今僅她一支嫡係,於是又取了個折中的法子,招了贅婿。可楊湜綰卻隻能在外去做買賣,即便是要迴錢塘住,卻也隻能住在城中其他宅院裏。


    林盡染聽聞此事,方才了然,也無怪這楊湜綰瞧著年輕卻梳了高髻,竟是在及笄時便招了贅婿。


    “楊家便無其他男丁?”


    元瑤聞言微微頷首,肯定道,“那自然是有的。隻不過楊父早幾年前便過世了,楊湜綰也是在其祖父的提點下才慢慢接過了楊家的生意,現下楊家應是隻剩下了她叔祖那一脈的男丁。”


    林盡染聞言沉默了片刻,遂問道,“故而,楊湜綰便未能再進楊家大門?”


    “若是遇上元正、中秋這等節日倒也能去,不過這些時日楊湜綰一直奔波於江寧和錢塘,想來是爭取這家主之位的意思。”


    倒還未再多說幾句楊家的事,酒樓外傳來了一陣喧嘩聲。林盡染與元瑤向外一探,便瞧著百姓烏泱泱地沿著錢塘湖便自東向西而去。


    若是像上元節這般的節日,街麵上人流摩肩接踵,笑語喧闐倒也不為過,即便是未出正月,當也不至於這麽熱鬧才對。這般望去,怕是得有小半個錢塘的百姓都往此處去了,林盡染忙喚來申越去打探一番。


    不消片刻,申越便來迴稟,“姑爺,說是清池觀的玄寂道人在作法,祈禱錢塘風調雨順,諸事太平,姑爺可要過去瞧瞧?”


    林盡染深知這什麽狗屁玄寂道人哪是在作法,不過是在裝神弄鬼。但現下若是要去戳穿他,恐是要被他的信徒給當場打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隨即擺擺手道,“你若有興致,代我去瞧瞧罷。”


    “看夫君的意思,似是不信這玄寂道人的神通?”元瑤瞧著林盡染似是頗為不屑的模樣,卻更感興趣。


    林盡染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笑言道,“若是真有唿風喚雨,改天換地的本事,流連這人間作甚?此等妖道,恐是隻能在錢塘愚弄那些無知的百姓。”


    申越若有所思,凝滯片刻後笑道,“姑爺清醒。”


    林盡染緩緩站起身來,沉思片刻道,“申越,你且去走一遭罷,瞧瞧這玄寂道人究竟有何本事。我與元瑤便在這錢塘湖邊閑逛,隨後便迴驛館。”


    “是。”申越自那日方山一行後,對姑爺的本事算是心中有數,這身本領,怕是自己這個護衛都顯得有些多餘。又聞姑爺要與二夫人閑逛,自然不好摻和,於是留了個‘申越明白了’的表情便退下了。


    這下了樓外樓的時候,天空竟飄起了蒙蒙細雨,初春的雨絲還有些微涼,尋了把紙傘,林盡染便與元瑤漫步在這錢塘湖邊。


    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這淡淡的煙雨中,錢塘湖似是含羞處子,戴上一方朦朧的麵紗,顯得更為神秘撩人,與元瑤是一個模樣。


    “夫君可是憂心這錢塘是否真有攬月樓的蹤跡?”


    元瑤的聲音配上這煙雨中的錢塘湖,倒是顯得更為恬靜,少了一分嫵媚,多了一分淡雅,這番話中自然並非是說攬月樓。


    林盡染將傘往元瑤身邊稍偏了些,淡淡道,“我雖不知你與那黃悅姑娘的貴人是否是同一人,但江寧一事後,想來那位貴人應暫不會起謀我性命的心思。”


    這一番話倒真惹起了元瑤的幾分思慮,緘默良久才道,“他可能不會,但是任···”


    但要提起這個名字時,元瑤還是頓住了,稍緩了緩語氣才黯然說道,“那個瘋子,若是醒了,定然不會放過你,哪怕是天涯海角。”


    “夫人?”


    林盡染嘴唇翕動,卻還未等吐出半個字,二人便聽聞身後響起一溫聲唿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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