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禦史,鄭縣令今日帶了一女子前來拜訪。”


    林盡染稍稍蹙眉,便吩咐侍衛將人引進來。


    “看來這鄭縣令終是按捺不住,給夫君送來美姬。妾身可要迴避?”


    元瑤正在屋內觀摩著林盡染製配香水,聞此不禁媚聲調笑。


    林盡染忍不住甩給她一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你就是迴避了,便不會在屋外偷聽?還是省些氣力,在屋內坐著罷。”


    稍稍收拾了桌案上的一應雜物,便端坐著等鄭金昭一行人進來。


    “林禦史!”鄭縣令屈身一拜,恭聲唿道,神色似不像昨日那般輕鬆,倒多了幾分肅色。


    一旁那名女子瞧著眼生,蒙著麵紗,穿著豔麗,身上盡是嫵媚氣質,倒看著像是攬月樓裏的姑娘,可身上卻並無香水味,想來應也不是。


    林盡染見二人踏進屋子時,便迅速打量了一番,心中好有個判斷。


    “倒不知今日鄭縣令來驛館尋林某有何要事?”


    說罷便邀著二人坐下,隻是他二人見著有元瑤在場倒是顯得有些局促,遲遲未落座。


    “無妨,鄭縣令當見過林某的這房小妻。”林盡染輕聲寬慰道。


    元瑤此刻也是蒙著麵紗,稍稍頷首也算是予以迴應。


    鄭金昭可不敢直視林禦史這二夫人,雖是有些不安,但此刻也已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俯身一拜行了大禮,帶著點哭腔高唿道,“求林禦史救我等性命!”


    這又是演的哪出戲?林盡染被這鄭金昭說得摸不著頭腦,忙去將他扶起問道,“鄭縣令這是何故?莫不是任將軍已醒,便要將林某之罪累及鄭縣令?”


    “任將軍現下已無性命之虞,隻是仍昏迷著。”


    鄭金昭此刻也知這林盡染對任將軍的重視,否則也不會將身邊的申護衛一直留在縣衙看守,可此刻又是一陣嚎啕大哭,便是慟哭道,“鄭某的二弟,昨夜死在了他城外的莊子。”


    “鄭金奎死了?”林盡染聞言頓感驚詫,卻又接著問道,“可這等命案,不該由你江寧縣衙查探嗎?怎的又牽扯上了鄭縣令的性命?”


    “若是尋常命案,鄭某定該自斷,怎可勞煩林禦史。可···”鄭金昭欲言又止,眼神中充斥著恐懼,嘴唇囁嚅著,卻不敢繼續開口。


    倒是一旁的姑娘也順勢跪了下來,抽泣道,“妾身本名黃悅,秣陵人士,昨夜目睹鄭二爺在城外莊子被殺···”


    這姑娘倒是一唱一和的與鄭金昭將昨夜之事敘述出來。


    說是昨夜鄭金昭去尋胞弟時,便發現他又在城外莊子裏尋歡作樂,可好巧不巧,鄭縣令瞧見了莊子外的馬車竟是千金閣的。這才得知屋中的女子原是要送到攬月樓裏,可這鄭金奎起了歹心便將其擄迴莊子,也正因如此千金閣的薛坤便遣了人屠戮了此處。


    “妾身彼時登東,覺察了動靜,這才堪堪躲過一劫,便是如此才至縣衙告狀,可這畢竟牽扯甚廣,鄭縣令也未敢獨自決斷,便隻能一同來尋林禦史做主。”


    林盡染聞言不禁蹙眉,心中暗道,這情景怎麽有些狗血?但說可能罷,此事也卻有可能,可眼下都是一麵之詞,如何能信?


    黃悅見這林禦史緘默不語,又適時地補了一句,“林禦史,妾身深知二位皆有所顧忌,眼下妾身卻是還要狀告一人。”


    “何人?”


    “丹陽郡守,黃之屹!”


    林盡染有些不可置信,嘴唇翕張,“你確定是丹陽郡守黃之屹?”


    這黃悅姑娘微微頷首,煞是篤定之色。


    聞言,林盡染眉頭蹙得更緊,來迴踱步,現下不禁詢問,“姑娘名黃悅?與黃郡守可有關係?”


    “黃之屹是妾身的族叔,我等皆是秣陵人士,但黃之屹每隔幾年皆會在丹陽郡內尋些八九歲,稍有姿色的女童,送至他處的青樓調教,至金釵之年時又送迴江寧的千金閣,妾身便是其中一人。”


    黃悅眼中神情似是誠懇,似有憤恨,又是此般我見猶憐之狀。


    此刻林盡染便不禁將目光移至元瑤身上,企圖從她的眼神中得到答案,不過此刻元瑤也並未在看他,林盡染隻得作罷。


    “姑娘這般說來,便是在狀告黃郡守逼良為娼?”林盡染眼中似是有些玩味,當下姑且當她說的都是真話。


    “黃悅姑娘所言,句句屬實。”


    緘默良久的鄭金昭此時開了口,眼中盡是通紅的血絲,聲音此刻已然有些沙啞,“雖說胞弟借鄭某之名,做出諸般人神共憤之事,但終究是鄭某包庇家眷,可江寧作為丹陽的治所,一言一行也皆是在郡守大人眼下。鄭某在江寧為官二十餘載,至今未能再向前一步,便是這黃郡守憂心鄭某將其惡行公之於眾,加之胞弟又與其親近,鄭某不得不和光同塵,糊塗過日。”


    謔,這般言之鑿鑿的模樣,林盡染都差點信了。


    “如此說來,鄭縣令今日亦是來遞投名狀的?”


    林盡染倒了幾杯茶,邀著二人坐下,語氣中也聽不出個信或不信的,“快坐,說了許久,應也是渴了。”


    鄭縣令此刻自然是不敢坐的,又接著沉聲道,“鄭某昨日已然得罪了黃郡守,加之胞弟昨夜遇險,眼下不得不擇良木而棲,望林禦史救我等性命。”


    鄭金昭所言想來有一半兒卻也做不得假,畢竟昨日黃之屹對鄭金昭的態度已很是不善,加之昨日鄭金昭又是戰戰兢兢地隨黃之屹去了郡守府,想來也沒得什麽好臉色,再加上曹家一案,鄭金昭若想保全性命,此刻反水,借自己的手扳倒黃之屹也並非不可能,林盡染心中暗暗猜想。


    “鄭縣令恐是高看林某了。”林盡染展顏一笑,兩指不禁輕叩桌案,徐徐道,“林某到了江寧,可是一直待在驛館內。僅是出門那兩次,也是皆遭了行刺,隻恐現下都自身難保,又如何能救你二人?”


    自身難保個屁!連南海的任將軍都揍了,你還有何畏懼?便是著了這趙公子的道,眼下可莫要提鄭郡守一事,隻恐現在性命都難保,鄭金昭心中暗罵,偏是這些權貴玩些伎倆,苦的還是如自己這般小官吏。


    “鄭某自知未能約束胞弟,縱他肆意妄為,罪無可恕。如今胞弟得了他應有的下場,鄭某無可辯駁,隻求還一個真相給胞弟,也算是給某那弟媳與侄子一個交代,而非是這般無名地歿了。”


    鄭金昭此言也算有理,其胞弟這般的死了是因與千金閣有所糾紛,被報複致死,許會是落個好色的名頭,可也難保鄭金奎的遺孀及其子嗣會被千金閣的索了命去。即便是這鄭金昭將掠來的田產皆記到其胞弟名下,若是查清此案,興許可將強買強賣的資產還給那些百姓···越想這林盡染的眉頭蹙得越緊,小拇指輕叩桌案的頻率也漸漸快了些。


    “求林禦史開恩,救我那在千金閣的姐姐一命,便是要了妾身的命去,妾身亦是無悔。”


    一旁的黃悅姑娘倏地潸然淚下,跪在一旁乞求著,這一聲也算是打斷了林盡染的思緒。


    “姑娘這是作什麽,先起來說話。”


    也還未等林盡染伸手,元瑤便起身先將這黃悅姑娘扶起。


    “你是說,攬月樓裏還有你的姐姐?”林盡染見狀便將手撐在腿上,身子微微前傾,繼續問道。


    黃悅向著元瑤微微屈身,以表謝意,又是抹著淚苦澀地說道,“妾身有一同胞姐姐,隻比妾身虛長兩歲,現下就在攬月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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