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迴說道,元瑤自知跟這等瘋子再多言語,也不過是浪費口舌。偏元瑤是最知任將軍脾性之人,若是與長安城那位小公爺相比,二人可謂是小巫見大巫。


    那陳若棠不過是個紈絝子弟,雖說也是個瘋子,不過也未曾聽聞他有什麽更毒的伎倆,隻當他是頑劣過甚。可任將軍的手段,元瑤迴想起都有些膽寒,那可是連自己親人都能犧牲的主,因而根本生不起反抗之心。


    元瑤心事重重的迴了江寧驛館,進了院卻並未迴房,而在林盡染屋前止住了腳步。


    眼下夜已深了,屋內並無亮光,許是睡了罷。思忖片刻,元瑤才稍稍壯著膽子推開房門進去。


    “吱吖”,元瑤盡可能放輕腳步,又是小心地關上房門,踱著貓步悄悄地走近林盡染的床邊,聽他唿吸平穩,想來他也是睡著了,便緩緩蹲下身來坐在腳踏上,又將身子輕輕斜靠在床邊,螓首慢慢貼著藕臂。


    目光幽幽,難以揣度其心思,或是在此刻,元瑤才能享受片刻的安寧。


    許是一盞茶,又或是一炷香的時辰,元瑤的臉頰上撫過一雙大手,拭去她的眼淚,許是連自己都未曾注意,不知不覺竟已哭了。


    “受了什麽委屈,便說出來。”


    元瑤慘淡一笑,卻有些哽咽道,“你是什麽時候醒的?”


    林盡染躺在床上,此刻已睜開雙眼,輕聲道,“剛熄了燭,準備睡下了,便聽見你在門口的動靜。”


    元瑤將林盡染的大手握在手裏,合上杏目,似是在汲取林盡染此刻給她的溫暖,柔聲道,“倘若元瑤想要你的香水配方,你會給元瑤嗎?”


    “隨時都可拿去。”林盡染聞言未曾猶豫,哪怕是一息的時間,又緊接著說道,“若是現在就要,我便去寫來給你。”


    說罷林盡染便要起身,可剛剛要撐著身子要起,就被元瑤給按了下去,“不用,就這樣陪著元瑤就行。”


    “唉~”林盡染長歎一口氣,頓了許久才道,“下江南定是給你平添了許多麻煩,眼下可是你那貴人逼你從我這兒取走香水配方?”


    可元瑤聞言卻是緘默不語,想來也是默認了。


    “元瑤即便是來屋裏看我調配香水,申越也不會阻攔,可這麽久以來你都未曾如此。這香水配方是我心甘情願給你的,你且拿去交差罷。”


    但元瑤依舊未發一言,這讓林盡染都覺著她莫不是睡著了?可手上的觸覺分明感受到她的睫毛還在動。


    “長安的那封信,我看了。”


    元瑤倏然挪開林盡染的手,慌忙起身捂住他的嘴。


    林盡染此言便已是知曉元瑤這封信的目的,此刻元瑤定然是不能讓他將其用意說出口的。


    可讓林盡染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明明元瑤在長安城裏如此攻於算計,甚至明知隨行下江南後,二人皆可能死無全屍,為何還要跟來?


    再說元瑤這份手書,明麵上似是將林盡染遭曹意清刺殺一事告知李時安,又詳述了香水的使用方法,可依李時安的才智定然能聯想到林盡染在江南的處境應是極危險的。


    而元瑤將香水寄給李時安,便是順著林盡染之意,讓李時安想辦法將這香水變成官營之物,迫使楚帝將林盡染召迴長安,這又分明是在救他。


    這一前一後的反差,委實讓林盡染摸不著頭腦。


    不過眼下,林盡染見元瑤製止其不繼續往下說,便已明了她的意思。


    挪開了元瑤的手,林盡染一個鯉魚打挺便起了身,又去點了燭,柔聲道,“我說話算數,元瑤既是染之的二夫人,知曉香水的製配也在情理之中,我自然是信你的。”


    說罷,林盡染便磨了墨,執筆寫下香水的配比,以及如何用外頭的設備提取酒精。


    元瑤見狀卻是早已愣住了,起身站在床邊也未挪動半分,直至林盡染住筆,見他將這兩張紙遞到眼前,才皺著眉頭,幽幽問道,“你真要將這香水配方送予元瑤,交給貴人?”


    “就在你眼前。”林盡染又輕輕抖了抖元瑤眼前的兩張紙,淡淡一笑,反問道,“怎的,莫不是以為我寫份假的給你罷?要不染之照這上麵說的給你做一份?”


    屋外忽的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可屋子裏卻隻能聽到元瑤稍顯沉重的歎息,“你可想好了,無論你給的是真是假,最後可都是難逃一死。”


    燭光映射著林盡染的影子灑在元瑤身上,隻看得清元瑤的半邊俏臉,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憂心還有警告。


    可林盡染卻並未多說,隻將元瑤的柔夷握在手中,將這兩張紙塞了過去,又給了個安心的眼神。


    元瑤深深地看了一眼林盡染,隻是片刻,便從他的身邊繞了過去,剛打開房門,便聞元瑤的腳步倏地止住,“倘若你死了,元瑤會先進長安將李時安先殺了,再···自絕,便是入了無間地獄,也斷然不會讓你寂寞。”


    說罷,便悄然離去。


    林盡染聞言,嘴角彎起一抹難以察覺的弧度。


    且過了幾日,淅淅瀝瀝的雨籠罩了整個江寧,又是臨近除夕,這江寧驛館的人總算是少了些。


    也正是這日,元瑤卻是難得的在白天出了門,匆匆上了驛館前的馬車,可這馬車卻非是申越駕的,許是元瑤租來的。


    馬鞭一響,寶馬香車緩緩向前駛去,車輪碾過長街上的水窪,濺起的雨水將路邊的青草一洗,更顯青嫩。


    街上人聲鼎沸,擁擠的厲害,馬車穿過街,也能時常聽到紙傘刮到這車廂外邊的聲響,街上的叫賣聲比往常吆喝的更為起勁,可這些嘈雜聲卻也並未能影響到馬車內元瑤,但見她合上雙眸,靜養心神。


    “姑娘,到山腳了。”


    車夫利落的翻身下了馬車,端來了腳凳,箬笠的邊簷像是掛著幾條小溪似的,隻站在一旁恭聲提醒。


    元瑤素手掀起簾子,撐開油紙傘,施施然下了馬車,在馬車上放了五兩銀子,便往山上而去。


    馬車見這多給的銀錢,心中甚是歡喜,趕忙揣進懷裏,收拾好腳凳,便趕忙離開此地,生怕這姑娘後悔。


    元瑤駐足在方山牌坊下,凝視片刻,稍斂心神,便又踏階而上,隻在途中尋了一處亭子,便收傘落座。


    才將將坐下,未歇片刻,任將軍便提著食盒來到亭中。


    撣了撣身上的雨水,任將軍嗤笑道,“倒是許久未見你穿著這般模樣,可仍是鍾愛赬紫色的衣衫。”


    元瑤冷笑一聲,素手不禁緊了緊,手中的紙更皺了些。


    “怎的,將東西帶來了,眼下是又不想交予吾?”任將軍負手看著元瑤手上的東西,有些玩味地接著說道,“也罷,吾算是心善之人,你盡可暢所欲言。”


    說罷,這任將軍,便坐在元瑤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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