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熔金,暮雲合璧。


    林盡染與元瑤上了自長安至江寧的官船,途徑廣通渠、通濟渠、邗溝,自揚州逆流而行至江寧,攏共耗時一月有餘。若是完全走陸路,便得需兩三月,如此說來已是省了不少時間。


    這個異世的楚國與原世有些類似,但卻沒有什麽五胡亂華之說。但依楚國現存的《通史》所記載,三十多年前,確實有過一段紛亂時期,可也是隻言片語地一筆帶過,未有詳細記載。


    三十多年前的朝局動蕩,內憂外患,使得北方一度存在一段時間,由北向南遷移了大量人口。也是憑借這個契機,自春秋時期起還是民風彪悍,斷乏文身,跣足而行的蠻荒之地——江南,借此迅速崛起。


    這也便是開頭提及林盡染自稱是江南人,安插在大將軍府的眼線將此傳信給楚帝後,楚帝這才相信李代遠所說初遇林盡染時便是一頭短發,雖說是遭雷劈的,可真要燒了頭發,哪還能留下些許,自此也並再未深究林盡染來曆之緣由。


    北境及中原地區的遷民給予江南充足的人口,也帶去了相較於早前江南更為先進的工具和技術,加之江南得天獨厚的地理、氣候優勢,以及得益於先朝水路的修建,南北商路的大通,亦是有較北方而言更為穩定的戰局,各種因素糅雜,這才讓江南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竟有一番要超越中原的繁榮氣象。


    “染之莫不是還在擔心日間教訓了小公爺一事?”元瑤見林盡染站在船頭,眺望遠方,緩緩踱步至他身旁。


    夜幕低垂,星光點點,放眼望去,兩邊的群山籠罩在一片夜霧之中,若是迴首望去還能看到點點亮光。這一去便是真離了這繁華長安,而這江南一程,卻似眼前的路一般,無法看清。


    “染之既然敢打,自然不懼這小子報複。何況三皇子在城中還能看著他,小公爺做不出什麽出格的事。”林盡染淡淡一笑,轉過身去,見著元瑤穿著單薄,便脫下了身上的長袍披了上去,輕聲說道,“衣裳單薄了些,夜間露氣重。此去江南,前途未卜,元瑤還是在洛陽下了船。既是出了長安,便是天高任鳥飛,何必去蹚這趟渾水。”


    元瑤將身上的袍子緊了緊,扭過身去望著前路,起先有些好笑地說道,“妾身先前還以為染之眼裏隻有時安妹妹,看來也是個憐香惜玉之人。”


    可話音又是一轉,有些迷茫地說道,“可你既是知曉前途未卜,又怎的還要去那江南?”


    “不過是去尋些錢財,長安城裏看得嚴了些。”林盡染所言也倒是實話,並未摻假,轉而有些好奇地問道,“不過元瑤既知江南一行危險,怎地還要與我同去?”


    顯然林盡染不信元瑤會因為李時安的幾番話,這攬月樓的頭牌會因此能不顧生死的隨行下江南,自然更不信這生則同衾死則同穴之說。


    元瑤姑娘又恢複了那嬌媚模樣,捂著嘴輕笑道,“染之這話說的奇怪,若不是為了你,妾身又怎能隨行下江南?真真是想羞死妾身,非得從妾身口中說出些蜜語才順心是不?”說著便輕捶了一下林盡染。


    得,這狐狸精果然話中便是沒有一絲正經話,好不容易正經一會兒想套點話,又恢複了那狐媚樣子。


    水路之行相較於馬車是要快上許多,不過是二十餘日便到了江都郡,眼下便是需逆流往江寧而去。


    這日,許是林盡染覺著這一路之行皆在水上有些無趣,便提議幾人先下了船,在江都郡先歇息一日,翌日再啟程。


    按行程算,江都至江寧的水路不過五六百裏,又是逆行水路,便是需要十日,若是去掉快馬趕路的日子,還能餘下七八日。


    一行人下了船便尋了一家客舍住了進去,林盡染將申越喚進屋內。


    “姑爺,有什麽申越可效勞的?”


    林盡染邀著申越坐下,可申越無論如何皆是不願,便也不再勉強,交代道,“此去江寧還有十日行程,明日你駕著馬車先到船上,我先去江寧。”


    申越趕忙拱手說道,“姑爺,萬萬不可。申越此行便是需時刻護著姑爺周全,江都離江寧雖是隻有幾日路程,但仍有不少危險,申越如何能離開姑爺身邊。”


    “我若與你們同時到了江寧,那行蹤便是時刻在他們的注意之下,趁眼下識得我的人並不多,我進了江寧得先去摸清些底細。”林盡染不容置喙的說道,“你再去幫我尋匹快馬。剩下的水路畢竟是逆流,行船也可稍緩些。”


    說罷,林盡染便掏出了些銀兩,塞到申越的手中。


    “可···”申越眉頭緊皺,顯然姑爺說的有理,但畢竟關乎到他的安全,若是真出了什麽差池又如何向小姐交代。


    “你放心,我有什麽本事你還不清楚?能傷的了我的並不多,且又是秘密去的江寧,真要尋得我的蹤跡也並不容易。”林盡染寬慰道。


    “可到時,江寧的官員來渡口迎姑爺,申越又該如何應對?”


    林盡染思忖了幾息後說道,“便說我連日趕水路,害了風疾,不便見客。若有官吏送禮,統統拒了,驅車直奔驛館,先將元瑤姑娘安頓好,這一路務必看住她,也得護住她的安全。”


    “是!”申越見林盡染如此堅決,也不好再多說什麽,便領了銀子先出了客舍去買馬。


    是夜,林盡染至馬廄中尋到申越說的快馬,便徑直出了江都縣往江寧而去,隻是剛出城,便見元瑤騎著馬在城門外候著。


    “染之倒是好狠的心,若不是偶經你屋外,還不知你竟是要將元瑤舍下,獨自去江寧。”隻見元瑤身著一身勁裝,執著韁繩,甚是英姿颯爽的模樣。


    這般樣子,倒是真出乎了林盡染的意料,這狐狸精還是第一次如此穿著出現在自己眼前。想來也是,平日那般著裝騎馬,怕真有些不便,且的確有些招搖了。


    林盡染卻是嘿嘿一笑,駕著馬兒走到元瑤身邊,厚著臉皮說道,“染之早有預料元瑤會跟上。不過此去江寧是有些要事先做,不便帶上你,且染之這一行便是要比水路還要早幾日先至江寧,委實辛苦。”


    元瑤見狀也不戳破他的心思,隻委屈的說道,“你舍下妾身獨自留在船上,就不怕那些個侍衛對妾身做些什麽嗎?虧得妾身一門心思都在你身上,竟將命都舍了去。”


    “那些侍衛哪有這賊膽。”林盡染訕訕一笑,此刻也不是閑聊之時,便說道,“也罷,既是跟來了,就一同去吧。但到了江寧,你且先去客舍休息,莫要跟著。”


    “隻要肯帶上妾身,那便依你的。”


    “駕!”


    二人策馬馳去,直奔江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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