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


    元博摒棄了心中雜念,安心操練起白羽軍團來。


    不論趙白眉居心叵測也好,萬宗德已投靠奸逆也罷,皇帝真暈假暈都好,這一切都是他們人心之向,利弊取舍之後的決定。


    是對是錯,孰勝孰敗,都自有命數。


    元博不願站邊,更不願淪為他人棋子。


    在這場陰謀之中,要想安身立命,便隻有握緊自己的拳頭,擦亮自己的戰刀。


    白羽兵是他目前最大的倚仗,奪得這些忠勇將士的擁護,相比於依附權勢更加可靠。


    即便情況發展到最壞,最終不得不與趙白眉和萬宗德為敵,有白羽兵在,他尚有一些自保的能力。


    而如何讓白羽兵短時間增強戰鬥力,便成了他目前重中之重的要務。


    校場看台上,此時元博正與韓商商議著戰法陣型。


    一名傳令兵走向前來,躬身道:“稟主帥,統領,營外有一侍者前來,聲稱是有茗茶館的夥計,說是主帥預定的名貴茶葉到了。”


    元博抬頭,暗自皺眉,頗為納悶。


    他並未預定過什麽名貴茶葉,怎麽有人自顧送來?


    不過,一聽“有茗茶館”四字,元博倒也想起了什麽,迴道:“知道了,令其止步營外。本座親自去取!”


    有茗茶館,是天山派的暗樁。


    此前元博與趙白眉的往來書信,便是經過此間。


    此時他們不請自來,揚言是為了送茶葉,背地裏恐怕是趙白眉有什麽消息傳來。


    來到營外,元博見到一個年輕小二,就站在衛兵身前站立。


    走過去,將之叫到一邊後,道:“拿來!”


    那小二做著樣子,將一盒茶葉交到元博手中,暗中卻小聲私語道:“主上說了,這茶葉極好,掌門可細品。”


    說完,便躬身退去。


    元博聽此卻眉頭更深,掌門?


    這小廝居然叫他掌門?什麽意思?


    趙白眉將天山派的人都交給他了?還冊立他為掌門?


    但他為何沒有收到過消息?


    而事實上,趙白眉將元博冊立為天山派新掌門一事,早有傳信。


    隻不過,他記憶缺失,漏過了好幾封書信,被那位身為貴妃的大師姐陳舞兒給截留了。


    當中便有一封信,是指明要元博接管天山派的所有暗樁。


    元博不得而知,此時有些雲裏霧裏。


    打開裝茶葉的盒子,在裏邊的暗格裏果然找到了一張紙條。


    元博背對著白羽兵暗中查看,微感訝然。


    紙條的內容,是要他除掉兩個人。


    而這兩個人居然是住在冷宮中,其中一人的名字,元博還似曾見過。


    蕭笙?


    元博想了想,這個名字似乎在大理寺的甲字號密室中見過。


    蕭姓,住在宮中,檔案還放在最高等級的密室中。


    可見,這位蕭笙的身份不凡,或許便是當朝皇子之流。


    不過,那時候因為“陌生”,元博並未翻閱此人的卷宗。


    眼下,趙白眉竟要他除掉此人,便引起了元博的一絲好奇。


    頓了頓後,元博將那張紙條撕碎,轉身對白羽兵道:“備馬,本座要立即迴城一趟。”


    三刻鍾時間後。


    元博來到大理寺的密室中,重新找到了那卷寫著“蕭笙”的卷宗。


    一邊翻閱,一邊若有所思的神態。


    不久,緩緩收起卷宗時,他露出一絲淺笑,自語道:“二皇子蕭笙,居然是前任皇後的嫡子。而這位前任皇後,居然還是那個地方的人。嗬嗬,真是有趣!怪不得趙白眉想要除去他們。”


    “這個蕭笙若隻是個尋常皇子,或許還能在這場變局中置身事外。但其母後的背景如此,便不免引起上官瑛與五皇子蕭永的憂慮了。”


    元博看完卷宗,已然清楚了為何趙白眉要指派他除去二人的原因。


    他幽幽歎了口氣,在密室中來迴踱步,似乎在思考著要不要執行趙白眉的指令。


    片刻後,自語笑道:“或許我能和他倆成為朋友呢?不可殺!”


    說完,便帶著笑意,走出了密室。


    再次入宮,元博在太監的引導下,來到皇宮一處偏僻的冷宮中。


    所謂冷宮,隻是因為侍者稀少,鮮少人踏足,以至於冷清,而並非氣溫很低,很冷的意思。


    元博一路走進這間破敗的宮殿內,幾乎看不到任何侍奉的宮人。


    直到進入內院,方才見到些許有人居住的痕跡。


    透過那扇幾乎爛掉的窗戶望去,可見室內有一風雨猶存的婦人,正手持針線,手工縫製著衣裳。


    她手中的衣裳是男式的長袍,顯然並非為自己而做。


    身旁不遠處擺著一張矮桌,桌上放著一堆書本,其中一本是翻開的,卻未見讀書之人。


    除此之外,這間建在偌大皇宮中的殿室,便再無其他能看得入眼的家具,一幕徒有四壁的景象。


    元博的腳步很輕,幾乎不讓裏麵的婦人有所察覺。


    這時候,身後卻傳來了一個聲音:“你是誰?為何來此?”


    元博豁然轉身,見到一個衣著樸素,甚至衣袖上還打著補丁的俊朗男子,手中提著一個木水桶,正警惕地望著他。


    這令元博不無訝然,這男子居然能悄無聲息的走到他身後,而不被他察覺...


    而眼前此人,不出意外的話,便是被打入冷宮深處的二皇子蕭笙。


    隨著蕭笙的說話,屋內的婦人警覺,此時開口道:“是笙兒迴來了嗎?”


    元博目光落在蕭笙身上,微微端詳後,道:“見過二皇子!”


    蕭笙聞言,卻似乎很抗拒“二皇子”這個名頭,冷聲道:“這位大人怕是叫錯了吧?此間隻有罪子蕭笙,並沒有所謂的二皇子。”


    說完,便提著水桶走進了屋內。


    元博輕笑,並未多言,跟著蕭笙走了進去。


    蕭笙有此反應,乃是預料中事。


    一個被囚禁了十餘年的落魄皇子,多少會對這個朝廷有所忌恨。


    他不願以二皇子的名號自居,也是情有可原。


    室中。


    蕭笙放下手中水桶後,走到那婦人身邊,冷冷看向元博道:“這間冷宮十餘年來,除了每月送來吃食的宮人之外,便再無外人踏足。母親曾說過,餘生若還有機會能走出冷宮,或許就隻有身首異處的時候。所以,你是來殺我們的?”


    他嚴肅冷峻的臉色,說著話,順手接過了婦人手中剪線的剪刀,接道:“蕭笙既為人子,自有孝道遵循。餘,死不足惜,然欲動吾母,便得先殺了吾。”


    蕭笙緊握著剪刀,下一刻怒視元博,大有拚命的架勢。


    元博還未及表態。


    但蕭笙此時敢為母出頭,便可見此人猶有孝義,令元博心中不禁對之多了一絲讚賞。


    那婦人抬頭,掃視了元博一眼,而後伸手拉了拉蕭笙,柔聲道:“吾兒莫要無禮,他若真是為殺人而來,根本不必親自現身。你可曾認出他身上這套官服和臉上的麵具?”


    蕭笙目光陰沉地盯著元博,迴道:“認得!笙兒即便是化成了灰,也認得這張麵具。十餘年前,便是這張麵具背後的人誣陷了母親,並派人殺盡了母親從母族帶來的親隨...”


    “你既然認得,當也知道他要殺人,你我便必死無疑。而他自願親身前來,或許並非為了殺人。”


    “可是,母親...”


    婦人打斷了蕭笙,而後對著元博說道:“金麵首座大駕光臨,不知因何事而來?你應該不是十餘年前那個人,否則便不會喊笙兒二皇子,對嗎?”


    元博點了點頭,“吉娜公主說得對!十餘年前的吐蕃第一才女,果然並非浪得虛名。一眼便看出本座此來並無殺心,那是否又猜到本座為何而來?”


    眼前這婦人,便是大燕前任皇後,也是吐蕃王之女。


    當年吐蕃國的第一才女,吉娜公主。


    吉娜放下手中的針線活,笑了笑道:“你雖暫時沒有殺心,但怕是已經接到了除去我母子二人的命令吧?而你親自前來,放下殺心,不外乎是因為忌憚我母族吐蕃的影響力。同時,也為了笙兒而來。怎麽?皇帝關了我們那麽多年,現在想認迴這個兒子了?”


    元博道:“不錯!背後確實有人想取爾等二人性命,而且不用我多說,公主也已經知道是誰。但有一點卻是錯的,本座暫時不殺你們,並非是忌憚吐蕃。也不是奉皇帝之命而來,隻是自己單純的想法。惜才而已...”


    “哦?惜才?何出此言?這裏隻有罪母逆子,何來你口中之才?”


    “二皇子簫笙,便是本座口中之才。二皇子雖被囚多年,但並未荒廢學業。前年撰寫的一冊《論四國政》,此時便收錄在大理寺的檔案室中。本座一閱之後,便覺二皇子頗具驚才。”


    聞言,原本沉默的蕭笙一愕,啞然失聲道:“你...你如何得到吾寫的論政篇?”


    元博笑道:“大理寺暗衛遍布天下,二皇子以為自己所寫之書,並未外傳。實則,早在兩年前已經放到了陛下的桌上。”


    簫笙大驚,一時啞口。


    吉娜轉而道:“那不知金麵首座想如何惜才?吾兒雖小有聰慧,但縛手於此,亦是無用。你若想以他為憑,成自己私欲,卻是惘然了。況且,皇帝也不會答應。”


    元博眉目微閃道:“不瞞二位,陛下已遇刺昏迷,不可理政。現在是太子監國,離王攝政。兩位若想活著走出冷宮,不妨與本座聯手,如何?”


    聽此,母子二人大驚。


    顯然,二人雖在宮中,但並不知曉皇帝昏迷之事。


    心情平複了些許後,吉娜的眼中多了一絲異樣的色彩,道:“那不知你想如何聯手?”


    元博緩緩道:“二皇子的《論四國政》頗有獨到見解,但缺乏對時事的了解與分析。但已見才思之妙,足以入得本座法眼。不如,拜本座為師?有了師徒之情,本座可保你們平安,甚至平反當年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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