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二人迴到大理寺沒多久,京城中的各大顯眼處便開始張貼皇榜。


    不外乎是要公布處斬上官錦和流放其族人的消息。


    同時,吳恭作為殺害太傅的兇手,也緊跟在上官錦之後要被處決。


    而對於另外兩位,太師和太保的死,皇榜中卻是提及甚少,將罪過都歸結於吳恭一人身上。


    這是元博一早就和皇帝定好的策略,先將罪責都歸於吳恭,再暗中徹查軍械私鑄和這兩人被殺的原因。


    而監斬官就是元博和蕭天雲。


    皇榜的傳播速度極快,很快便全城皆知。


    當中,自然就包括上官玉清。


    大小姐得知此事後,瞬間哀傷起來,急得像個熱鍋上的螞蟻,一時間忘卻了昨夜失身於元博這茬事。


    九族之人都被流放,這在古時算是除去斬刑之後,最嚴厲的懲罰。


    上官玉清空有焦急,卻也無力營救。


    她想到了慕容覃東,以慕容覃東的能力即便救不了她的族人,或許還能幫忙打點一下。


    但太傅府剛遭大變,慕容覃東正忙於太傅的喪事,上官玉清倒也不好去麻煩。


    大小姐便又想到了元博,於是便急匆匆地跑向大理寺。


    元博是監刑官,在上官玉清想來,即便不能在刑場上救下上官錦,倒也還能疏通關係,讓其族人在流放過程中免受一些苦難。


    而她如此光明正大的找去,便也已經打算與元博正麵表露身份。


    寺丞室中。


    元博正苦惱不已,看到大小姐一臉肅然地走進來時,似乎預感到了什麽,臉上不由一愣。


    他知道,上官玉清在“侍女”人格狀態下,是不會用這種近似乎怨毒的目光看自己,而她現在這副狀態,怕是已經恢複了本來的神智。


    一旁的崔三左右看著二人,卻也不敢貿然說話。


    稍微穩定了一下思緒後,元博起身,將崔三拉到一邊神秘的耳語幾句後,崔三隨即快步離去。


    元博將房門關起,而後直麵上官玉清,輕聲道:“大小姐此來必是為了魏公之事,便請直言吧!”


    見到元博直唿她“大小姐”,上官玉清不免錯愕了一下,雖然經過與“侍女”人格記憶的融合,她已經得知身份暴露,但此時兩人直麵攤牌,還是難免讓她心頭一顫。


    “皇榜說,朝廷要流放我上官家九族,並三日後處斬吾父,是不是你搞的鬼?”


    她滿臉氣憤道。


    元博道:“大小姐自詡聰慧,當也知道如果元某想要加害,魏公此時便不能活著留在詔獄。我甚至可以想出不下於一百種方法,讓他在行刑之前死於獄中。”


    上官玉清語塞:“你...”


    元博這話,讓她無從反駁。


    以元博手中的緝拿之權,確實可以做到如他所說,暗中先殺死上官錦,並偽裝成畏罪自殺的假象。


    但元博並沒有選擇這麽做,甚至還保護上官錦免受右丞的迫害。


    換言之,他其實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狡詐奸逆?


    大小姐莫名其妙地想到。


    而且經過與“侍女”人格的記憶融合,受到“侍女”的思維影響,或多或少還對元博產生了一絲別樣的感覺...


    見到上官玉清沉默,元博接道:“大小姐此來,是想問朝廷本來隻是要誅連上官家三族,因何現在變成了九族,對吧?”


    上官玉清沉默,但她此時的臉色卻肯定了這點。


    “陛下誅連你們九族,乃是因為離王的緣故。而離王之所以要針對上官家,你便要去問問柳無情。而魏公這次斬刑,是必然要受的,就連皇後也阻止不了。大小姐與其在此責問元博有沒有暗中加害,還不如想想該如何安置你上官家九族之人。”


    “哼!莫要說得與你沒有半點關係,若非你在我府中搜到了公主和龍袍,吾父豈會落難?你敢說栽贓之事,你一無所知?”


    “此事,元博自會給你交代,大小姐眼下可以先放下成見。還記得當日在梧桐小院,你搬來的那口箱子嗎?”


    “你提此事幹嘛?”


    “你九族流放,被貶入賤籍,今日便會起程去雲州,又有離王監管。若無錢銀打點,他們恐怕會過得生不如死。那口箱中的五百兩金子,元某分文未動,便轉手給你,用於打點雲州事務。我已讓崔三去取東西,你去找他吧!”


    聞言,上官玉清微微色變,想不到她的那次栽贓,元博竟沒有趁機將金子據為己有,且還願意拿出來救助上官族人。


    微感驚訝之餘,大小姐倒也有些驚喜。


    元博此言不假,雲州乃是北部邊陲,環境惡劣,又時常有戰事發生,謂之虎狼之地,也並不為過。


    此去,上官家傾覆,再無錢銀打點關係,其九族之人必會折損大半。


    元博如此安排,倒是無形中給了上官家極大的恩惠。


    但大小姐對元博怨念極深,加上昨夜那“春宵一刻”失身於他,倒是沒有因此對之改觀太多,轉而冷聲道:“哼!那些金子本就是東郎為本小姐籌來的,與你沒有半點關係,你拿出來也理所應當。”


    元博卻笑道:“哦?這麽說來,大小姐是自己承認當日栽贓我收受賄賂之事,慕容覃東也有份參與?那...此事若說到寺卿那裏...”


    上官玉清猛然一驚,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巴。


    她即便頭腦再簡單,也知道了元博此話的意思。


    慕容覃東為上官玉清提供錢財,用以構陷元博收取髒銀,便相當於同犯。


    若元博捅出此事,恐怕慕容覃東這個新任左少卿的位置,便會馬上不保,甚至還可能下獄。


    上官玉清意識到自己的失言,趕緊圓迴來:“你胡說...本小姐剛才騙你的,此事無關他人...”


    元博笑了笑,也沒再逗她,轉而道:“行了,崔三會在我府中等你,並安排你在城外三十處,與你族人相見。快去吧!”


    上官玉清哼了一聲,便要轉身開門離去,卻又驀然迴頭:“你...莫要以為幫了我上官家一次,本小姐就會對你改觀...昨夜你辱我清白...我必殺你...”


    她雖揚言殺人,但語氣已然較之以前少了一絲尖銳。


    元博苦笑,望著她背影離去,幽然一歎。


    因為司空小小的毒藥作用,他與大小姐的糾葛便更難理清。


    ...


    三日後。


    午門,刑場上。


    禁衛軍已然將此處圍了起來,木製搭起的行刑台上,兩名劊子手分立左右,手中屠刀森然,麵前赫然就是斷頭台。


    行刑台正對麵,有一處高起的亭子,便是監斬官的位置。


    元博與蕭天雲共同監斬,理論上也該由兩人共同驗明正身。


    距離午時還有些時間,隻需在行刑前一刻鍾驗明死囚的身份即可,蕭天雲甚至還沒有出現。


    元博坐在監斬台的主位之上,側過頭小聲對崔三說道:“事情辦得怎麽樣?”


    崔三迴道:“替身已經準備好,但要想瞞過離王並不容易...”


    元博頓了頓首:“無妨!隻要皇後能請來那道旨意,我們便可偷龍轉鳳。”


    片刻後,蕭天雲趕到,元博礙於身份之差,讓出了監斬台的主位。


    而蕭天雲正襟危坐,卻是肅然,一語不發。


    元博站在身側,能隱隱感受到他此時身上冷冷的殺氣。


    午時前一刻,到了驗明正身的時候。


    上官錦在兩名白羽兵的押解下,來到了監斬台前,而元博口中所謂的那道旨意,卻仍未見蹤影,不覺讓元博有些擔憂起來。


    蕭天雲冷漠地望著麵前的上官錦,眼神冷冽,“上官錦!本王問你一句,當年柳無情殺我家眷,是不是你主使?”


    上官錦一身鐐銬,難以自持,見到蕭天雲明顯驚愕。


    但麵對對方的質問,卻是選擇了避諱,隻是吞吐道:“離王殿下...我...”


    既未否認,也未肯定的模糊態度。


    作為當朝一等公爵,上官錦對這位離王殿下倒也不會陌生。


    蕭天雲卻道:“你不說也沒關係,本王便當你已經承認。或許你還不知道吧?你九族流放,本王有監管之權。一去雲州,你九族之人皆在本王鼓掌。本王會讓他們受盡屈辱而死,然後再與你九泉相見。哼!”


    說完,便一揮袖,命人將上官錦拖上行刑台。


    正在這時,卻忽聽一聲“聖旨到”。


    一名掌印太監手持聖旨而來,說是皇帝念及上官家祖上功績,允許上官錦“圍帳處斬”。


    圍帳處斬的意思,便是允許死囚在被斬首時,在行刑台上圍上一圈黑布,使之不至於在眾目睽睽下人頭落地,也算是一種較為體麵的死法。


    元博聞言,心中一喜,行刑台圍起黑布的間隙,蕭天雲視線受阻,崔三便能伺機將上官錦的替身送上台,李代桃僵。


    而行刑台底下,死囚替身已經被迷暈,負責砍頭的兩名劊子手也已經被皇後收買,一切都在按元博的計劃進行著。


    等到替身被斬首,簡單的查驗過後,劊子手便會收屍。


    那時候,躲在行刑台底下的上官錦便會躺在屍體的擔架上,以死屍壓著,送至亂葬崗,再設法轉迴城中。


    很快圍帳便被拉起,而由始至終,蕭天雲雖看似嚴謹的事事監察,倒也不見有任何懷疑的跡象。


    “行刑!”


    隨著一名傳令官高喊。


    圍帳之內,手起刀落,哐當一聲,便聽到人頭落地的聲音傳來。


    蕭天雲隨後走過去,拉開黑布,遠遠望過去一眼,見到劊子手拿著上官錦的人頭向他展示,微微頓首後,便轉身離去。


    元博趕緊踢了身邊的崔三一腳,崔三便悄然鑽入圍帳之中...


    行刑台離地兩尺,與地麵相隔一層空間,此時被換走的上官錦便趴在地上,藏於台下。


    崔三進去後,敲了敲行刑台的地板,向上官錦發出信號。


    負責收屍的劊子手也是“自己人”,自然不會暴露。


    上官錦鑽出來後,身上蓋著死囚的屍體,被抬上板車,出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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