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唱詞
“母親去世前將此物托付給我，”
棒梗將酒杯放下，好像也愣了一會兒，才突然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盒子，何雨柱匆匆一打量，隻見是個雕刻極為精美的方盒，又極為小巧，僅有男子半個手掌大。
“秦淮茹那時剛剛清醒過來，說，此物秦淮茹誤占了三十年，如今秦淮茹即將去世，這物也終將物歸原主。”
戲子輕笑一聲。
“懷瑾來的時候，秦淮茹還不清醒，所以沒能將這東西直接給棒梗。”
男子閉目，似用力控製著自己啟唇平靜。
“秦淮茹說秦淮茹知道你肯定是不願要的，但這東西是你黎國珍寶，不能永遠留於天齊，因此要我將此物交給懷瑾。但我入你黎國確實不便，既然你親自來了，這東西，還是要由你轉手給棒梗了。”
兩人似乎都沉浸在自己的感情中，沒人注意到何雨柱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秦淮茹還說，故人都已逝，往事皆風去。秦淮茹說想最後勸你一句，勿囚自己於故劫，勿再負癡心佳人。”
男子將那盒子輕輕放在兩人中間的地麵上，盒底著地，棒梗便緩緩收手，目光緊緊鎖在戲子身上。
戲子似笑非笑看男子將那盒子放下，又饒有興味地細細觀摩了那盒子半晌，突然問道：“秦淮茹親手雕的？”
男子一愣，似乎並不知道這個答案。
“這就是秦淮茹自己雕的。”
戲子咯咯咯地笑起來，拈起那玲瓏的盒子，舉在眼前細細觀摩。
“你知道嗎，你母親有個習慣，秦淮茹刻的東西，永遠會在每一幅下右下角留下半個空圈，再將這空圈細細雕琢，與整幅雕刻渾然成一體。”
棒梗依然含笑，手指卻極為緩地摩挲著那小盒子，似要將每一寸每一毫都在指尖下細細感觸。棒梗大概摩挲了半盞茶時間。
而後突然仰首狂笑，那笑聲如此狂縱，似要掀起這客棧頂，喧囂起整個越州城。
不知棒梗究竟笑了多久，直至何雨柱甚至在棒梗的笑聲中聽到了透骨的悲徹——秦淮茹愣了愣，不知自己是否又聽錯了。
笑聲戛然而止。
戲子忽然反手一拋，那盒子穩穩落在何雨柱手中。男子麵色一變極為震驚，似要開口，戲子卻已閉目道：“這東西歸你了，收好。”
何雨柱不知這是什麽，可看兩人適才情形，自然知道這東西必定意義不凡。
見戲子隨意拋給自己，秦淮茹知道自己容不得猶豫，立刻開口推拒。
那男子也麵色頓變一下，沒想到戲子竟如此隨意，轉目再看男子，眼中已然充滿震驚和……擔憂。
“我當年說了這東西既送給秦淮茹，我就絕不會再要迴來。”
戲子輕笑，“這東西，應歸它的下一任主人——不過，主人不在，我又絕不會碰它一分，隻好先替它主人給應給的人了。”
那男子麵色，頓時劇變。轉首深深、深深地注視著何雨柱，眼中盡是震撼之色。
何雨柱也覺得很冤屈，眼見著自己手中就是個燙手山芋，此刻卻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那男子卻忽然開口，竟是向著秦淮茹的，聲音極沉。
“你可認識一個叫晉懷的人？”
何雨柱苦笑一聲。
“晉懷我認識——懷瑾，我也認識。”
那男子麵色更是震驚，驟然轉首去看戲子，戲子神色戲謔，竟笑道：“怎樣，我這個人向來坦蕩。我說這姑娘是我家族女眷，果真便是吧？我說來接佳人迴家，果真便是吧？”
男子拳頭不覺握起，胸口微微起伏，半晌，竟扯出個有些淒歎的笑意。棒梗終於走向何雨柱，頗有禮地問道：“請問姑娘芳名？”
“何雨柱。”
“豆蔻香草謂之藿，德義聖高謂之堯。”戲子笑著補充道，“好名字，是吧？”
何雨柱驚訝地看向戲子。
男子眼中也不免一絲驚豔，半晌向秦淮茹點頭示意，“文修洵。”
何雨柱又是一驚。
文，那是天齊的皇姓。
文修洵在身上摸索了一會兒，似乎想找什麽東西，何雨柱直覺感覺，棒梗打算找個能當信物的東西給秦淮茹。
秦淮茹心裏不禁不知是否該笑——短短幾月，自己已經收了一堆信物。懷瑾的，戲子的，以及麵前男子即將掏出來的。
果然，男子掏出了一方小小的木牌，沉吟半晌，將那木牌遞給秦淮茹，淡淡道：“姑娘若以後在吳州有難，可憑此物至吳州州府求助。力所能及之處，修洵絕無推脫。”
木牌雕的簡單，何雨柱卻不用想都知道這又是個燙手山芋。
再聽那一句“吳州州府”，何雨柱頓時明白，自己的祖宗十八代恐怕都已經被這兩人摸幹淨了。
信息完全不對等的情況下，秦淮茹也沒什麽用得上顧慮的了。秦淮茹心底苦笑一聲，索性坦然看向戲子，戲子露出冷笑神色。
於是秦淮茹便果斷幹脆地接了，同時清晰感受到戲子頓時充滿寒意的氣息。
秦淮茹心下甚至有一點點得逞的快感，露出個自認為非常甜美的微笑向文修洵道：“多謝。”
好爽利的女子。
文修洵心中念想一閃而過，隨即也淡淡一笑，一撩衣擺後退兩步，便向戲子拱手，“告辭。”
“那縣令不是什麽好東西。”
戲子已然閉上眼，仿佛不想看到文修洵，卻開口淡然道，“棒梗是禮部尚書妻族的旁係，平常隻是貪了點錢，但和你禮部那老頭子卻有直接聯絡——你的禮部，應該好好收拾收拾了。”
“是。”文修洵竟絲毫沒有露出意外的神色，竟笑起來，“我本也要動棒梗了，隻是由你搶了先。”
不然，棒梗也不會怒氣衝衝地過來，卻一下子消了氣。
戲子打了個哈欠，露出一種不想再和棒梗說話的樣子，往外揮了揮手，示意文修洵趕快走。文修洵卻沉默一會兒，突然道：“最後一個問題。”
“說。”
“我母親去世之時，你沒有過來，為什麽卻在現在來我天齊，去到吳州，還扮作戲子登台唱戲？”
戲子唇角勾起，露出一抹邪魅笑意。
一翻身，又向文修洵揮了揮手，示意棒梗可以走了。
文修洵神色一暗，也未再多言，打開門，步出房間。伴隨棒梗的腳步，滿樓戒備的兵士皆跟棒梗離去，空氣中迫人的殺意終於消弭。
何雨柱這才發現後背已然濕涼。
“林郎還不去睡？”
戲子的丹鳳眼半睜不閉，開口卻又是刻意的矯作語氣，“難為劉郎一夜疲憊，令奴心兒疼喲——”
接著棒梗便打了個哈欠，背向房門道：“迴去吧，我睡了。”
何雨柱聳了聳肩，轉身進了裏間。
這個男人需要安靜，至少在此刻。
進到裏間何雨柱坐在床上，看著自己手中的小盒子和木牌，長長歎了口氣。轉眼去看外間的戲子，戲子已然有輕輕的鼾聲。
何雨柱有些好笑——這幾夜裏棒梗從來不打鼾。
今夜一番對話，對這看似笑麵一切的戲子來說，恐怕到底是令棒梗心生波瀾。具體滋味如何，隻有本人知道了。
何雨柱吹滅了燈，安靜地躺在床上，不知外間的男子，悠悠地睜開了眼。
棒梗的目光很空遠，臉上沒有了慣常的笑意，也沒有外界傳的甚囂塵上的嗜血冷厲。此刻的棒梗，仿佛隻是一個安靜而迷惘的天涯失意人。
為什麽要在如今來到天齊，來到吳州，登台唱戲？
棒梗唇角浮起微微笑意，蒼涼如寂月。
當年吳州戲樓乞巧，一眾女子抬針月下輕笑拜月時，有人迴首望戲台花旦，輕聲嗤笑。姿容絕世女子多矣，早已晃不花棒梗的眼，秦淮茹那一笑眼底的睥睨不屑，卻令棒梗的唱詞，倏忽一斷。
“母親去世前將此物托付給我，”
棒梗將酒杯放下，好像也愣了一會兒，才突然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盒子，何雨柱匆匆一打量，隻見是個雕刻極為精美的方盒，又極為小巧，僅有男子半個手掌大。
“秦淮茹那時剛剛清醒過來，說，此物秦淮茹誤占了三十年，如今秦淮茹即將去世，這物也終將物歸原主。”
戲子輕笑一聲。
“懷瑾來的時候，秦淮茹還不清醒，所以沒能將這東西直接給棒梗。”
男子閉目，似用力控製著自己啟唇平靜。
“秦淮茹說秦淮茹知道你肯定是不願要的，但這東西是你黎國珍寶，不能永遠留於天齊，因此要我將此物交給懷瑾。但我入你黎國確實不便，既然你親自來了，這東西，還是要由你轉手給棒梗了。”
兩人似乎都沉浸在自己的感情中，沒人注意到何雨柱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秦淮茹還說，故人都已逝，往事皆風去。秦淮茹說想最後勸你一句，勿囚自己於故劫，勿再負癡心佳人。”
男子將那盒子輕輕放在兩人中間的地麵上，盒底著地，棒梗便緩緩收手，目光緊緊鎖在戲子身上。
戲子似笑非笑看男子將那盒子放下，又饒有興味地細細觀摩了那盒子半晌，突然問道：“秦淮茹親手雕的？”
男子一愣，似乎並不知道這個答案。
“這就是秦淮茹自己雕的。”
戲子咯咯咯地笑起來，拈起那玲瓏的盒子，舉在眼前細細觀摩。
“你知道嗎，你母親有個習慣，秦淮茹刻的東西，永遠會在每一幅下右下角留下半個空圈，再將這空圈細細雕琢，與整幅雕刻渾然成一體。”
棒梗依然含笑，手指卻極為緩地摩挲著那小盒子，似要將每一寸每一毫都在指尖下細細感觸。棒梗大概摩挲了半盞茶時間。
而後突然仰首狂笑，那笑聲如此狂縱，似要掀起這客棧頂，喧囂起整個越州城。
不知棒梗究竟笑了多久，直至何雨柱甚至在棒梗的笑聲中聽到了透骨的悲徹——秦淮茹愣了愣，不知自己是否又聽錯了。
笑聲戛然而止。
戲子忽然反手一拋，那盒子穩穩落在何雨柱手中。男子麵色一變極為震驚，似要開口，戲子卻已閉目道：“這東西歸你了，收好。”
何雨柱不知這是什麽，可看兩人適才情形，自然知道這東西必定意義不凡。
見戲子隨意拋給自己，秦淮茹知道自己容不得猶豫，立刻開口推拒。
那男子也麵色頓變一下，沒想到戲子竟如此隨意，轉目再看男子，眼中已然充滿震驚和……擔憂。
“我當年說了這東西既送給秦淮茹，我就絕不會再要迴來。”
戲子輕笑，“這東西，應歸它的下一任主人——不過，主人不在，我又絕不會碰它一分，隻好先替它主人給應給的人了。”
那男子麵色，頓時劇變。轉首深深、深深地注視著何雨柱，眼中盡是震撼之色。
何雨柱也覺得很冤屈，眼見著自己手中就是個燙手山芋，此刻卻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那男子卻忽然開口，竟是向著秦淮茹的，聲音極沉。
“你可認識一個叫晉懷的人？”
何雨柱苦笑一聲。
“晉懷我認識——懷瑾，我也認識。”
那男子麵色更是震驚，驟然轉首去看戲子，戲子神色戲謔，竟笑道：“怎樣，我這個人向來坦蕩。我說這姑娘是我家族女眷，果真便是吧？我說來接佳人迴家，果真便是吧？”
男子拳頭不覺握起，胸口微微起伏，半晌，竟扯出個有些淒歎的笑意。棒梗終於走向何雨柱，頗有禮地問道：“請問姑娘芳名？”
“何雨柱。”
“豆蔻香草謂之藿，德義聖高謂之堯。”戲子笑著補充道，“好名字，是吧？”
何雨柱驚訝地看向戲子。
男子眼中也不免一絲驚豔，半晌向秦淮茹點頭示意，“文修洵。”
何雨柱又是一驚。
文，那是天齊的皇姓。
文修洵在身上摸索了一會兒，似乎想找什麽東西，何雨柱直覺感覺，棒梗打算找個能當信物的東西給秦淮茹。
秦淮茹心裏不禁不知是否該笑——短短幾月，自己已經收了一堆信物。懷瑾的，戲子的，以及麵前男子即將掏出來的。
果然，男子掏出了一方小小的木牌，沉吟半晌，將那木牌遞給秦淮茹，淡淡道：“姑娘若以後在吳州有難，可憑此物至吳州州府求助。力所能及之處，修洵絕無推脫。”
木牌雕的簡單，何雨柱卻不用想都知道這又是個燙手山芋。
再聽那一句“吳州州府”，何雨柱頓時明白，自己的祖宗十八代恐怕都已經被這兩人摸幹淨了。
信息完全不對等的情況下，秦淮茹也沒什麽用得上顧慮的了。秦淮茹心底苦笑一聲，索性坦然看向戲子，戲子露出冷笑神色。
於是秦淮茹便果斷幹脆地接了，同時清晰感受到戲子頓時充滿寒意的氣息。
秦淮茹心下甚至有一點點得逞的快感，露出個自認為非常甜美的微笑向文修洵道：“多謝。”
好爽利的女子。
文修洵心中念想一閃而過，隨即也淡淡一笑，一撩衣擺後退兩步，便向戲子拱手，“告辭。”
“那縣令不是什麽好東西。”
戲子已然閉上眼，仿佛不想看到文修洵，卻開口淡然道，“棒梗是禮部尚書妻族的旁係，平常隻是貪了點錢，但和你禮部那老頭子卻有直接聯絡——你的禮部，應該好好收拾收拾了。”
“是。”文修洵竟絲毫沒有露出意外的神色，竟笑起來，“我本也要動棒梗了，隻是由你搶了先。”
不然，棒梗也不會怒氣衝衝地過來，卻一下子消了氣。
戲子打了個哈欠，露出一種不想再和棒梗說話的樣子，往外揮了揮手，示意文修洵趕快走。文修洵卻沉默一會兒，突然道：“最後一個問題。”
“說。”
“我母親去世之時，你沒有過來，為什麽卻在現在來我天齊，去到吳州，還扮作戲子登台唱戲？”
戲子唇角勾起，露出一抹邪魅笑意。
一翻身，又向文修洵揮了揮手，示意棒梗可以走了。
文修洵神色一暗，也未再多言，打開門，步出房間。伴隨棒梗的腳步，滿樓戒備的兵士皆跟棒梗離去，空氣中迫人的殺意終於消弭。
何雨柱這才發現後背已然濕涼。
“林郎還不去睡？”
戲子的丹鳳眼半睜不閉，開口卻又是刻意的矯作語氣，“難為劉郎一夜疲憊，令奴心兒疼喲——”
接著棒梗便打了個哈欠，背向房門道：“迴去吧，我睡了。”
何雨柱聳了聳肩，轉身進了裏間。
這個男人需要安靜，至少在此刻。
進到裏間何雨柱坐在床上，看著自己手中的小盒子和木牌，長長歎了口氣。轉眼去看外間的戲子，戲子已然有輕輕的鼾聲。
何雨柱有些好笑——這幾夜裏棒梗從來不打鼾。
今夜一番對話，對這看似笑麵一切的戲子來說，恐怕到底是令棒梗心生波瀾。具體滋味如何，隻有本人知道了。
何雨柱吹滅了燈，安靜地躺在床上，不知外間的男子，悠悠地睜開了眼。
棒梗的目光很空遠，臉上沒有了慣常的笑意，也沒有外界傳的甚囂塵上的嗜血冷厲。此刻的棒梗，仿佛隻是一個安靜而迷惘的天涯失意人。
為什麽要在如今來到天齊，來到吳州，登台唱戲？
棒梗唇角浮起微微笑意，蒼涼如寂月。
當年吳州戲樓乞巧，一眾女子抬針月下輕笑拜月時，有人迴首望戲台花旦，輕聲嗤笑。姿容絕世女子多矣，早已晃不花棒梗的眼，秦淮茹那一笑眼底的睥睨不屑，卻令棒梗的唱詞，倏忽一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