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蘇妲己的預料之中,天子勃然大怒,若不是顧著襄淩王的麵子,就不是隻把梁妃打進冷宮這麽簡單了事了。

    蘇妲己倒沒有表現出什麽不滿,梁妃已經是一副精神失常,混混沌沌的狀態,這樣的人死了反倒解脫了。她偏不讓梁妃解脫,襄淩王屠殺她的族類,她就要讓襄淩王一脈全都生不如死。

    姬宮湦幾乎每天都親自到西宮噓寒問暖,膳房中所有珍貴的補品像是不要錢的一撥撥送向西宮,太醫也是日日被姬宮湦催促的來檢查蘇妲己的傷勢。

    太醫本是相當驚訝,刺了那麽深的一刀,竟沒有傷到任何重要的心脈。她的身體雖是虛弱,不過也隻是失血過多的後遺症,並沒有任何生命危險。

    姬宮湦這日又到西宮,蘇妲己一出了意外,所有冊封儀式都延後,他也隻能忍著撓心的欲望耐心的等著她好起來。

    他做為天子著實是殷勤過頭了,蘇妲己實在是不厭其煩,與他說著說著便假裝困倦,眼皮沉沉的直往下墜,漸漸的便失去了聲音。

    姬宮湦也隻是體諒她重傷未愈,精神不濟,並不計較太多。目光移到了坐在一旁的褒姒身上,卻見她一直瞧著這邊,他從沒見過褒姒這般注意過自己,有些訝異和欣喜。

    似乎自從蘇妲己出現後他就沒有寵幸過她,原來她也會覺得被冷落啊,姬宮湦心中大喜,站起身便向她走去。

    沒走兩步就看見她也站起來,卻是徑直從他身邊走過,坐到了床邊,姬宮湦臉上的笑意漸漸僵硬了起來。

    褒姒一直坐在一旁冷眼旁觀著他們含情脈脈的樣子,見蘇妲己似是睡著了,才起身走到床邊,替她把枕頭放平,拉起了被角。

    一隻手悄悄從掖好的被角裏鑽出來,爬上了坐在床邊人的腰側,調皮的輕捏著。褒姒手中動作頓了一下,目光纏到了她的臉上,她依然閉著眼睛裝睡,唇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竊笑。

    “愛妃……”姬宮湦簡直懷疑自己眼盲了,褒姒何時有過這麽體貼的動作,目光在那兩人之間來迴幾番,他忽地有些不明所以了。

    褒姒皺了皺眉,待到轉過頭時情緒便冷淡了下來:“她已經睡了,還請王上起駕迴宮。”

    姬宮湦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她居然如此明白的拒絕了自己,絲毫不留餘地。想她褒姒沒有任何可以為她撐腰的人,不過是仗著自己的寵愛才在宮中一直平安無事,現在她竟敢拒絕自己。

    他慍怒的冷哼一聲,甩袖離去,他一定要讓她知道,若是沒了自己的這份寵愛,她將會落魄到何種境地!

    那聲毫不掩飾的冷哼清晰的入了兩人的耳,蘇妲己睜開眼,猶豫了半晌才咬牙說道:“姒兒,這樣對你不好,你去敷衍他一下……也好……”

    褒姒低頭看她,眼神認真的似乎要看到她心裏在想什麽,她像是確認一般的問道:“我去敷衍他,你不會在意麽?”

    被角在蘇妲己手中揉出了褶皺,她皺著眉思考,聲音有些微弱:“反正又不是真正的你……”

    她胸口的傷口早就愈合,隻是因為失血太多身體有些虛弱,她疲憊的神態也不完全是裝出來的。褒姒撫上了她蒼白的臉龐,把話說的很明白:“不是真正的,但相貌身體都和我一樣,是我的一部分,這樣也好?”

    褒姒自是明白她不該拒絕姬宮湦的,西宮娘娘這個地位是她完成使命所必需的,以前她也是這樣想,不是真正的,那就隨他去好了。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她心中多了一份顧慮,不管是不是真正的,她都不想再答應姬宮湦。

    蘇妲己抓住了撫在自己臉上的手指,她的掌心暖暖的,包裹住那微涼的手。她低低的說道:“你在為我考慮,那我為什麽不能替你想想,我是在意你,但不是在意這些事,而是在意怎麽做才是對你最好。”

    心底漸漸彌漫開一股暖流,仿佛溫熱自她的手心傳到自己的掌中,包容而溫柔。褒姒的眉眼在這溫暖中舒展開,她抿起了唇,眼睛輕輕彎了起來,反手握緊了她的手指。

    蘇妲己明白她決定了的事就不會再反悔,當下也順著她的心意不再提,就算姬宮湦鬧翻天也傷害不了她們半分,又何必違心的去敷衍他。

    原來她們都在改變,為了對方,也為了自己的心意。

    將心比心,蘇妲己也不會再去做任何讓褒姒在意的事,可她並沒有覺得有了負擔,反而幸福的不得了。

    正巧此時侍女送來了湯藥,褒姒將她的手放迴被中,才起身去端湯藥。蘇妲己窩在床上眷戀的看著她的身影,聽著隔了一層屏風傳來她模糊而清冷的聲音,濃鬱而苦澀的湯藥味融進了空中,與房中的女人香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的竄入鼻中。

    一切都是那麽的遙遠而不真實,這樣幸福而相守的日子又能持續多久呢,倘若等到百年後自己離開,那誰又來陪伴著她,會不會和自已一樣的體貼細心,她又會不會像現在這般照顧著那個人?

    她會一直記住自己麽,會有著和自己一樣的心情麽。

    蘇妲己想盡辦法說服自己,可是心中某一塊地方被酸澀一點點的腐蝕掉。

    雖然現在兩人是在一起的,可是褒姒依然瞞著她太多太多的事,總是避開她和玉兒說話。她不願意做出偷聽這類下三濫的事,她隻想有一天褒姒能親口和她說,把她的所有都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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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褒姒沒有,她總是支開自己,瞞著自己,不願讓自己知道任何關於她的事。

    到底是為什麽呢,她們難道不是互相愛著的麽?

    種種患得患失的情緒交糅在一起,蘇妲己隻覺得手中空落落的,再沒有能抓緊的東西。她等不到褒姒走迴床邊,一把掀開了被子,赤腳便跳下地,剛急促繞過屏風就和端著湯藥的人撞了個正著。

    褒姒眼疾手快的挪開了手中的杯盞,一手把那個沒頭腦亂衝的人攬在了懷裏,湯藥由於這衝撞潑灑出了一點,滴在她手上泛起一絲灼熱的刺痛。

    略了————————————

    她是如此的喜歡褒姒,就如同在春天的曠野中行走,陽光明媚的讓她想要在草地上奔跑,不遠處有一口深井,被雜草掩蓋,深不見底。而她心甘情願的一頭紮了進去,用自己的溫度消融了井底那份冰冷和厭倦。她長眠於這口深井中,碧藍的天和煦的風橙色的陽光都將為她陪葬——她就是這麽的喜歡她。

    這樣決絕的幻想讓蘇妲己的一顆心化作春水,而褒姒就是這一汪春水中僅存的孤島,被這沒頭腦的熱情染濕,任由拍打在岸邊的激浪侵犯她的領地,如風卷殘雲般的衝倒了岸上所有的喬木。

    吻到最深處便有了缺氧的感覺,整個身體都仿佛輕飄飄的浮在空中,腦中混沌一片,而褒姒卻用她柔軟纖細的身體撐起了她,將她至於自己的懷抱中。

    褒姒給予了她極大的縱容,卻不由得在心底歎息,蘇妲己就是一隻發春的狐狸,全身都散發著求歡的氣息。她有著柔軟的皮毛,高貴的身姿,勾人的眼睛,卻沒有智商。

    寢宮的門還大敞著,她們與外界隻隔了一層屏風,怎麽看都不是適合歡愛的地方。況且現在蘇妲己身體虛弱,她身體的重量完全托給了褒姒,兩人幾乎是躺在了屏風上。

    終於那隻沒腦子的狐狸也意識到自己的狀況,脫力的身體連站都站不穩,更別提做其他的事了。

    褒姒隻好把她扶到床上,分開的唇被津液濡的濕透,她來不及擦,蘇妲己足底的傷口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這真是隻沒腦子的狐狸,她心中隻剩這一句話,手掌運起法力,替她愈合了傷口。

    她剛準備去收拾地上的狼藉,蘇妲己卻一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力氣大的甚至抓疼了她,她不自主的皺起了眉。

    蘇妲己的手指像是要穿透她的心一般抓住她的胳膊,留下了深深的指印,讓她清楚的感受到這隻狐狸心中的惶恐和慍怒。

    她生什麽氣,該生氣的不應該是自己嗎?褒姒皺著眉看著躺在床上的人,胳膊被她抓的很痛,她無理取鬧也應該有個限度吧。

    蘇妲己被她如同厭煩的目光看的渾身不舒服,更是對她此刻的平靜顯得不可置信,她覺得自己像是被嫌棄了,滿腔的熱情傾注出去卻得不到任何的迴應。

    蘇妲己又是失望又是憤怒的看著她,她摸不到她的心,一種無助感漸漸蒸騰了起來:“你對我難道就沒有欲望嗎,我那樣對你你都沒有感覺,你到底是真的愛我還是隻想利用我?”

    褒姒渾身一僵,連胳膊上的疼痛都感覺不到,麵上沒有一絲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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