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瑪竟然不相信兄弟!”芬格爾委屈地爆了一名死侍的腦袋,“老子當年也是從a級降下來的好麽?老子當年也是射擊科目滿分好麽?你還真以為我一輩子都是f級啊?找你還不容易麽?你以為我在你師姐衣服裏塞了gps定位器不會在你衣服裏也塞一個?我看你的信號出現在高速公路上以為你想偷偷跑路呢,就想把你逮迴去,誰知道你在這裏打死侍,要知道我絕對不來!你倒嫌棄我夠義氣!我冤不冤啊?”

    “這麽說來你還很有理啦?”路明非沒好氣地說,“那你從哪裏摸出這麽多槍來的……說著說著你又摸出手雷來了……我靠你手雷扔遠點行不行?你在車裏很安全我可在車頂上呢!”

    比亞迪吼叫著從手雷的硝煙和烈火中駛過,芬格爾豈止射擊科目滿分,駕駛科目應該也是滿分,單側車輪懸空,用車身幫路明非擋掉了彈片。

    “你從哪裏搞來那麽多槍的?我還沒問你呢!”芬格爾吐掉嘴裏的手雷拉環,“我還看見了你丟在那邊的長矛火箭筒!”

    “說來話長……”

    “那我也說來話長!”

    沉默了幾秒鍾芬格爾忽然不耐煩地揮揮手:“好吧好吧,跟你說也沒關係!是副校長讓我想辦法跟著你的!他說元老會一定會通緝你,沒人幫你你根本跑不出歐洲,更別說找到楚子航了。這些裝備自然也是那個老家夥塞給我的,連我們從馬耳他飛來中國的一路上都是那老家夥在罩著,不過老家夥應該是暴露了,好些日子聯係不上了。”

    “副校長也相信師兄是存在的?”路明非心裏溫暖。

    “他不是很確定,不過他說就算你是發了瘋也不能不管你,沒準你真是校長的私生子呢!”

    “我靠!”

    “可我真沒想過這趟任務有那麽危險,我的義氣值都有些不夠用了!”芬格爾猛踩刹車,比亞迪猛地停住了,引擎還在轟轟地吼著,但他們逃離的道路已經被封鎖了。

    數不清的死侍從高架路下麵爬了上來,就像惡鬼們從深淵中爬出來似的,部分死侍的背後張開了細骨支撐的膜翼,懸浮在暴風雨中,天空和地麵都被它們占滿,四麵八方都充斥著它們那近似嬰兒哭泣的嘶叫。

    “別逃了,”路明非半跪在車頂上,“逃不掉的。”

    “是你叫我快開車的!現在又說逃不掉的!”芬格爾丟掉空槍,狠狠地拍了拍方向盤。

    “我的意思是讓你開車衝向奧丁那邊,”路明非覺得自己真是酷斃了,他的聲音那麽清晰,他的眼神那麽寧靜,像是在說一件家長裏短的小事,“既然來了地獄,還想輕易地走掉麽?”

    “玩命啊?那東西真是兩個廢柴能挑戰的麽?”芬格爾歎口氣。

    “對不起啊師兄,我真沒想到你會來,玩命的事情不該拖上兄弟。”路明非抬起頭,遙望著光焰中的奧丁,風雨拍打著他的臉,“可既然已經來了……你能幫我開車麽?一直一直往前開,不要減速更不要掉頭。”

    “撞過去?”

    “嗯,撞過去。”路明非說,“那家夥的麵前似乎有一層空氣屏障,必須突破那層屏障才能傷到他。如果你能衝開空氣屏障,我也許有一點點機會。”

    “好。”

    “我靠!答應得太幹脆利索了吧?以你的風格不該哭喪著臉嚷嚷好一通說什麽老子這條命還要用來泡全古巴的妞,沒想到竟然折在你這個沒胸沒屁股的男孩子身上之類的賤話,然後再開車猛衝過去麽?”路明非倒是有些驚訝。

    “老子當然會幫你,否則老子為什麽要接副校長的活兒呢?”芬格爾說,“就算你沒用又憋屈,就算你沒錢又虛榮,就算要你請我喝頓酒你都囉裏囉嗦……可我不幫你幫誰呢?你是我的兄弟,我也沒用又憋屈,我也沒錢又虛榮,你經曆過的我都經曆過……敗狗和敗狗,怎麽能不走同樣的路?所以,走著。”

    他給自己點上一支新的雪茄,輕輕地吐出一口青煙,這時候他抽雪茄的姿態一點都不像個古巴農民,他點燃火柴的手很穩,火光照亮他的臉時竟然有貴公子般的孤單。

    路明非低下頭,隔著天窗看到了這一幕,心說輸了,真心輸了,他的故作鎮靜跟芬格爾還是沒法比,芬格爾吐出那口青煙,掛檔踩油門,酷到沒朋友。

    那份酷勁真不像是裝出來的,而是說我已經經曆過那麽多的人生,愛過一些人,恨過一些人,有過光輝的時刻,也曾像敗狗一樣被所有人踩踏,去過很遠的地方,也曾把自己困在囚籠裏,沒什麽遺憾,如果需要的話,可以去死一死了。

    比亞迪狂吼著加速,鬼知道這台小車怎麽能發出這種超級跑車般的聲音,它不再迂迴,筆直地衝向奧丁。

    路明非心裏驚唿說大哥你這未免太英雄了點吧?這樣子我們根本就衝不到奧丁身邊好吧,它們光用身體都能塞住你的去路!

    這時車燈下的擋板下滑,探出了黑漆漆的槍管,槍響了,炸雷似的,車身兩側噴出無數的黃銅彈殼!那竟然是兩門m134minigun加特林重機槍!在美國空軍這東西基本都是裝在輕型直升機上用的,可它們竟然被裝在了一台小小的比亞迪上。

    路明非還在驚訝於那兩門加特林重機槍的時候,兩發近程火箭帶著白煙直直地飛向奧丁,在死侍群中生生地炸開一個缺口,車裏的芬格爾還在狂扔手雷。

    一時間路明非都懵了,這真是比亞迪麽?這是一輛輕型裝甲車吧?還有那狂轟濫炸的風格,沒跑了,卡塞爾學院裝備部的風格,難怪這輛小車能像邁巴赫那樣頂著成群的死侍橫衝直撞,因為它是裝備部的作品,裝備部能把手機改造成手雷,把比亞迪改成裝甲車有什麽難的。他忽然覺得有點溫暖,原來不是整個卡塞爾學院都放棄了他,至少還有副校長、芬格爾和裝備部的神經病們……不過裝備部的神經病很可能是想借用他們這些快死的家夥測試一些新武器的性能,所以這輛車沒準在跑到極速的時候會變成一顆超級炸彈什麽的……不過那樣也好,這個時候有一顆超級炸彈在身邊也不錯!

    他死死地盯著光焰中的奧丁,瞳孔被映得閃閃發亮,他脫去風衣丟在狂風裏,再把西裝也脫掉,露出了捆在背後的黑鞘長刀。這也是從楚天驕的秘密小屋裏找到的,刀銘“村雨”。

    在這個沒有楚子航的世界裏,“村雨”當然就沒人繼承了,也不會在對大地與山之王的那一役中折斷,所以它仍然靜靜地等候在楚天驕的小屋裏,像是等人喚醒的睡美人。

    找到這柄刀的時候,路明非開心得好像和故人重逢。

    路明非拔刀出鞘,刀弧美得像是少女新畫的眉,鏡子般的刀麵上反射出層層疊疊的火光,奧丁仍靜靜地眺望著遠方,好似一座被放置在火焰中的雕像。

    “自毀模式啟動,倒計時開始,10、9、8……”比亞迪裏傳出單調的女聲。

    路明非心說我就知道這東西會變成炸彈!我就知道!

    “祝你好運了師弟!”芬格爾吼完這句,從副駕駛座上抓起一支霰彈槍,撞開車門跳了出去,落地一邊翻滾一邊開槍,阻擊包圍上來的死侍。

    路明非深唿吸,全身骨骼爆出清脆的響聲,所有的疼痛都被拋在腦後。他做好了最後的準備,獨自麵對人生中最危險的敵人,此刻爆炸聲連連,硝煙味刺鼻,從天到地都是詭異的哭聲,他卻覺得世界寂寥。

    他的手指緩緩掠過村雨,在鏡麵般的刀身中凝視自己的眼睛:“不要死!路明非……不要死!”

    “4、3、2……”

    路明非緩緩下蹲,驟然起跳,比亞迪和空氣障壁碰撞,劇烈爆炸。

    衝擊波衝天而起,夾雜著火焰,路明非從極高處落下,落向奧丁的頭頂,村雨切斷風雨!

    機會隻有一瞬。奧丁的空氣障壁強大到可以屏蔽子彈和火箭彈,但在火箭彈爆炸的瞬間,路明非曾看見奧丁的身影扭曲了。

    透過噴氣式發動機的尾流去看東西的時候有相似的效果,平靜的空氣被劇烈地擾動,那種擾動令光線偏轉。換而言之,空氣障壁並不是不可撼動的,火箭彈已經撼動了它,隻不過它的自我修複能力極強,瞬間就重新穩定下來。

    路明非要的就是那個瞬間,哪怕隻有一秒鍾,零點幾秒鍾。空氣障壁在一場劇烈的爆炸中變得脆弱,他趁機突破,把刀砍在奧丁的頭頂。

    火焰灼燒著他,空氣障壁破碎的瞬間釋放出驚人的高速氣流,利刃般切割著他,但“不要死”的言靈同時也在玩命地修複著他的身體,從躍起到落下,不到兩秒鍾的時間裏,他流血又愈合,愈合又流血。

    他獅子般吼叫,心裏想著很多年前的男人,他也做過類似的事,他咆哮著躍起在空中,揮刀殺神,那一刻他的背影燦爛得像是焰火。

    奧丁,你是否還記得那個跳起來砍你的、名叫楚天驕的男人?往事重演,你是不是也會有那麽一點恐懼?

    路明非整個人是血紅的,但他真的穿透了空氣障壁!村雨直落,薩摩示現流中的“獅子示現”,路明非曾經見過源稚生用這一刀,當真是覺得一隻猛獅握著刀從天而降。

    直到此刻奧丁才抬起頭來看向空中,似乎是不敢相信這個人類竟然能揮刀衝到他的禦座前,他舉起了昆古尼爾,不是投擲,而是格擋。

    村雨和昆古尼爾撞擊,居然隻是發出“嚓”的微聲。在北歐神話中,昆古尼爾之所以具備“投出必中”“倒推因果”這樣的特殊效果,是因為它的槍杆是用世界樹的枝條製成的,可在村雨的刀刃前,這神聖的世界樹枝條竟然輕易地分斷了。

    路明非和奧丁擦肩閃過,路明非落地,跌跌撞撞地前奔幾步,勉強站住了。奧丁仍是端坐在馬背上,所有的死侍都停下了動作,扭頭看來,八足神馬“斯萊普尼斯”也老實了,不再噴吐雷電,鐵蹄踏地。

    風雨依舊肆虐,可一切忽然就靜下來了,靜得像是天地初開,萬籟俱寂。

    暴雨衝刷著村雨,卻根本洗不掉刀上的黑血,那種血粘稠得像是石油。但村雨自己滲出的清水洗過,黑血就融在其中了,一滴滴落在地麵上,如濃酸那樣冒出嫋嫋白煙。

    這一幕匪夷所思,卻完美地符合著這柄刀的傳說。這柄刀名為村雨,是因為它在染血之後會自動滲出雨水把刀刃洗刷幹淨。

    路明非隨手揮刀,刀弧呈完美的半圓,血水呈現扇麵狀撒開,仿佛武士雨夜殺人,戰鬥結束,揮刀血振,血打竹林。

    村雨緩緩地迴到了刀鞘中,路明非這才慢慢地轉過身來,八足駿馬正緩緩地跪下,馬背上的奧丁身體微微傾斜……隨著輕微的“哢嚓”聲,奧丁的身體忽然裂開,其中的小半邊坍塌下來,黑血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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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明非自己都驚呆了,沒想到自己那一刀“獅子示現”能有這麽驚人的威力。那可是奧丁,北歐神話中的主神,龍王級的怪物,當年楚天驕都沒能得手,自己何德何能就把他給擺平了?

    但他立刻意識到某件事不對,奧丁正在死去,他的級別也在迅速地跌落。大概是小魔鬼搞的鬼,他看在場所有人肩頭都有一排綠色的數字,就像是玩遊戲,對手的強弱一目了然。

    但看奧丁他就隻能看見一連串的問號,小魔鬼說那是因為奧丁的級別比他高出太多,所以遊戲能力中的“偵察”能力就失效了。可此刻奧丁的各項能力忽然可以讀出來了,跟一名普通的死侍沒有太大區別。

    路明非疾步上前,一把抓下奧丁的銀麵具,麵具下是一張介乎人類和蛇類之間的扭曲麵孔,長著斑駁的鱗片,那就隻是一名普通的死侍。

    路明非隻覺得腦海裏“轟”的一聲,一片空白。他百分之百肯定這不是奧丁,任何龍王級的目標都不是這個樣子的,他們生時帶著介乎皇帝和神祗之間的巨大威嚴,也就是龍威,死去後他們的遺骸都是令人敬畏的,看一眼就會生出膜拜的衝動。

    怎麽迴事?到底怎麽迴事?難道說奧丁根本就隻是個二流貨色,大家都被他那神神鬼鬼的偽裝欺騙了?不,這也不可能,二流貨色怎麽可能傷到校長?二流貨色怎麽可能在楚天驕的刀下生還?二流貨色怎麽能駕馭昆古尼爾?

    那支昆古尼爾也不對,在夢境中這玩意兒出手的瞬間真的是天地變色,帶著強烈的死亡意誌,仿佛被無數的鬼魂纏繞。這種神器級別的玩意兒怎麽一刀就給砍斷了?這也未免太假冒偽劣了吧?

    “師弟,看不出你如今功力大進刀術通神啊!”芬格爾跑過來,驚歎地說。

    路明非呆呆地站著,拚命地想,絞盡腦汁地想,他覺得這裏麵出問題了,出大問題了。

    他猛地抓住芬格爾的衣領,嘴唇顫抖:“師姐呢?你出來的時候,師姐在哪裏?師姐怎麽沒有跟你一起來?”

    “你師姐說是還要去醫院看看蘇小妍,”芬格爾說,“傍晚就出門去了,一直沒迴來。”

    刻骨的恐懼包圍了路明非,他整個人如墜冰窖,血液好像都凝結了……奧丁不在這裏,這裏是引誘他們的陷阱。奧丁的目標隻是諾諾,現在他去找諾諾了,此刻那位死神騎著八足駿馬,風一般地馳騁在這座城市中,去取陳墨瞳的性命。

    命運並非是能輕易被突破的東西,當你覺得你突破了命運的時候,命運隻是換用另外一種方式束縛著你,引導你去最終的地方。

    死侍們哭泣著或者說歡笑著,鋪天蓋地地圍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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