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誓,真沒跟女明星瞎混,那是為了炒作。”邵公子詛咒發誓完了,又迴到他最關心的話題,“師姐,你真準備嫁給那個意大利人啊?意大利男人都花心得很!”

    “我有什麽理由不嫁給他?拜托給我一個理由好麽?”諾諾皺眉,“還有這事輪得到你管麽?你誰啊?”

    “我是你幼兒園時代的男朋友……”

    “不要閑著沒事自封頭銜!我揍過的人很多,不是被我揍過就是我的男朋友!”

    邵公子被連番搶白,心情從一開始到高漲狀態到漸漸低落,情不自禁地歎了口氣,“師姐你那不是沒給我機會麽?我要是有機會,自信不會比那個愷撒什麽什麽的差。”

    “你?”諾諾給他氣得笑了,“你有完沒完?我們能不能別老提這事兒?”

    邵公子可不是路明非,喜歡諾諾當然是要坦蕩說出來的,前一次諾諾迴國邵公子就帶諾諾參觀自己的豪宅,那天他特意穿了一身白西裝,胸前口袋裏插著花,領諾諾看完了整個屋子後忽然單膝跪下,說師姐我想你想了好多年,我還以為老天爺把我倆分開再也碰不上麵了呢,可老天爺還是把你送迴給我啦,我不能失去這個機會,你能當我女朋友麽?

    諾諾看了他一眼說,跪姿錯了,按照以前的姿勢跪。邵公子說什麽姿勢?諾諾說雙膝跪地啊,邵公子心說那還不容易?立刻雙膝跪地。

    諾諾說你說錯話了你明白麽?念你初犯罰跪半個小時,我先去花園裏轉轉,然後就走了。

    “真心不是老提,”邵公子委屈地說,“我使勁忍著才沒老提,我要是每次想到這事兒就提,我得罰跪多久啊!”

    諾諾無奈地看著這個眉目靈動的小胖子,擺擺手說:“你饒了我行不行?我們就是幼兒園和小學同學而已,我當年揍你揍得比較狠,是我不對,你也不用這麽糾纏我嘛。如今我訂了婚,你每仨月換一個女明星當女朋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剛才那個女孩子我看就很不錯啊,兄弟那才是上天給你的指引,你看那胸多大腿多長,師姐就是個普通女孩,不值得邵公子你那麽苦情。”

    邵公子心說完蛋了這是要談崩,趕緊說:“師姐你迴想迴想我們幼兒園小學時候真的關係很好,本來我也有機會啊!可我的機會被人搶走了我不甘心!”

    諾諾說:“鬼嘞!你有個屁的機會!”

    邵公子說:“你為我一個人打一支十五個人的球隊啊,要不是你我已經沒有門牙了!你要不在乎我你幹什麽救我?”

    諾諾長長地歎了口氣:“我不救你就沒那麽多麻煩了對不對?那我鄭重地向少爺您道歉,我不該救您,我救錯了。你如今過得那麽好,就原諒我當初的錯誤好好嗎?您生活在森林之中,周圍都是參天大樹,就別再惦記我這棵歪脖樹啦!”

    邵公子眼珠子直轉,心裏急得冒煙兒,他聽了路明非的話受了鼓勵,今晚是抱著魚死網破的心跟諾諾談,卻忘了自己在諾諾麵前根本沒有話語權。

    眼看不找出新的話題諾諾就要走,邵公子急中生智……

    邵公子低下頭,聲音寂寞而淒婉,像隻被攆出家門的小狗:“師姐你看過《最遊記》麽?”

    他竭力模仿路明非跟他說這句話時的表情,不愧是搞影視投資的,模仿得惟妙惟肖。邵公子自己都有點被打動,心說哥這演技,要不要下一部戲親自出演男主角?

    諾諾一愣,沒說話。

    “《最遊記》裏的孫悟空是隻傻猴子,他呆在水簾洞裏,幾百年都沒人去問他哪怕一句話,”邵公子的聲音低沉而磁性,他彎著腰,似乎脊椎已經無法支撐他那沉重的身體,“而唐三藏是個使左輪槍的大帥哥,那天唐三藏莫名其妙地走進了水簾洞,他問孫悟空是你在喊我麽?傻猴子說沒有啊,唐三藏看了傻猴子很久,伸手對他說,那你跟我走吧。從那以後傻猴子就一直跟著唐三藏,其實最初隻是那一伸手和一句話。世界上有很多猴子,有聰明猴子也有傻猴子,聰明猴子被人帶出水簾洞,就撒歡地跑掉啦,傻猴子卻隻會一直跟著那個人的背影,不跟著他就不知道去哪裏。我說我是隻傻猴子,你信麽?”

    邵公子心中大叫說我噻我噻我噻!燈光!攝像!美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過來!看哥這演技,多完美地演繹了一位純情少年!師姐快來抱抱我!禮貌性的也行啊!

    我看見你眼裏的動搖了!說吧大聲說出來吧,說你被我打動了!我邵一峰真是天賦影帝我為自己代言!

    諾諾原本端起小桌上那杯琴酒要喝,酒杯卻停在了半空中,酒液表麵泛起漣漪。她呆呆地看著邵公子,神魂卻像被抽走了。

    邵公子竭力想從諾諾眼中看出些什麽來,但他什麽都看不到。即使這樣他還是開心到了極點,他意識到這是諾諾第一次卸下那個小巫女的外殼,暴露出殼中的自己。

    那殼中的女孩蒼白而消瘦,全然不像她套上外殼時的光輝奪目。

    “師姐?師姐?”邵公子說。

    諾諾忽然起身出門,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停一步。

    “師姐!師姐!”邵公子追到辦公室門口。

    可vip電梯已經關了門,透過鋼化玻璃門可以看見諾諾那張蒼白的臉,她的眼神那麽地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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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bd區的某座摩天大廈,88層的fox酒吧,這是這座城市裏最喧鬧也最高端的夜場,今夜邵公子包了其中最豪華的包間,滿桌子的洋酒隨便喝。

    邵公子很開心,喝了幾口就唿喚服務員換大杯,喝著喝著親自唱了一首《你怎麽舍得我難過》。那原本是首蠻悲情的歌,可是邵公子唱來有股《好漢歌》的豪氣。

    “老大今天怎麽那麽開心?”某個馬仔問,“難道是跟師姐表白成功了?”

    邵公子的生活夜夜笙歌,這種場麵並不罕見,可今夜邵公子眉間眼角都透著喜氣,馬仔們也受了感染。邵公子這陣子最在意什麽事,馬仔們都清楚,所以有此一問。

    “還不能算是成功,不過有了重大突破!”邵公子得意洋洋地說,“就差臨門一腳了!就差臨門一腳!”

    “老大太牛了!說來聽聽說來聽聽!”馬仔們都很激動。

    “說來話長,”邵公子清了清嗓子,剛想複述自己的話,忽然覺得不對,一巴掌抽在那個八卦成性的馬仔的腦袋上,“怎麽?還想刨根問底啊?你配麽你?那是我和師姐的秘密!總之呢,就是我對師姐說了一句很感人的話,把師姐給感動了。那一瞬間我眼看著師姐的眼神就不對了,好難過好難過的,我從沒見過師姐露出那種表情。我就知道她被我打動了!”

    “老大幹得漂亮!”某個馬仔識相地鼓掌,“我聽人說女人最難的就是被打動,女人隻要被打動,剩下的事情就都順理成章了!”

    “說得對!媽的那麽多年,終於給我找到一句能感動師姐的話。”邵公子心裏還蠻感激那個住在精神病院的小子,“總算爬上師姐的城頭插了杆旗幟!”

    “那師姐跟老大您說了什麽?”一名馬仔問。

    “師姐太難過了,起身就走了,什麽都沒說。”邵公子沾沾自喜地說,“你想啊這也難免,師姐畢竟是訂了婚的人,師姐心裏有我,必定覺得愧對那個意大利傻逼,還能立馬就坐下來跟我講點親密的話麽?你把我師姐當什麽人了?小明星啊?我師姐看起來豁得出去,其實是很矜持的人,我就喜歡師姐這點!”

    某個謹慎的馬仔想了想說:“老大你不會是誤會了陳師姐的意思?以前你講話也都很有水平很感人,那時候師姐什麽表情。”

    “很惡心的表情,跟這次完全不一樣!”邵公子信心滿滿。

    “提前恭祝老大馬到成功!”邵公子這麽說了,馬仔們還懷疑什麽麽?大家舉杯一碰,飲盡了杯中酒。

    “老大,你說這陳師姐聽了您那麽感人的話,自己就出去了,外麵下這麽大雨,她心情又跌宕起伏,不會出事吧?要不要派兄弟沿路找找?”一名馬仔關切地說。

    邵公子摸了個幹果嚼著,皺著眉頭想了好一會兒,“不!讓師姐一個人靜靜,這種時候不能追得太緊,追妞嘛,要有張有弛!”

    “老大牛逼!就說老大能追到那麽多妞呢!”馬仔們紛紛鼓掌。

    “老大這麽大喜事,今天晚上要慶祝慶祝,可惜沒妞,單我們一幫男人唱歌喝酒多沒意思。”一名馬仔遺憾地說。

    “今天來麵試的那個屠小姐我看不錯,要不要叫出來一起喝酒?”另一名馬仔說。

    “叫出來叫出來!打電話給她!說我派車去接她,跟她聊劇本!”邵公子眼睛一亮,“大家可都給我保密啊!”

    他摸出小梳子,對鏡梳了梳油頭,嫵媚地一笑:“千萬不能讓師姐知道,免得師姐怨我花心。”

    這個時候,距離黑太子國際金融中心不遠的一家小麵館裏,諾諾就著一口杯二鍋頭,吃著一碗魚丸粗麵。

    半碗麵下肚之後她覺得好多了。這是她今天第一次吃東西,整整一天她都在寰亞集團的地陷坑邊忙碌,想辦法把坑裏的水抽空。

    楚天驕的小屋,那是最後的線索了,那條線索再斷了,她就真不知道去哪裏找楚子航了。

    八塊腹肌的大叔很幫忙,畢竟原來是重工業基地,調幾台抽水機來還是不成問題的。最終他們抽幹了積水,拆掉了小樓的屋頂,打開了一條通道。

    可打開房門,屋中原先的陳設早已不複存在,那些殘留著楚天驕印記的東西早已被流水衝走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種各樣的垃圾。

    雖然早已猜到這種可能性,但那一刻諾諾還是感覺到心底深處湧上來的疲倦。就這樣結束了麽?

    楚天驕,楚子航,還有當年那場神秘的車禍,一切的往事都被時間湮沒,終歸不可解。他們能接受的結果隻能是路明非犯了神經病,這個世界上從來不曾有過a級屠龍者楚子航,這個世界上的楚子航是個死在15歲那年的孩子。

    所以抵達邵公子的辦公室時她才那麽疲憊,她明白屠小嬌的示威,可當時她就隻想坐在落地窗前,喝杯酒,靜靜地發呆。

    屠小嬌覺得那是女王殿下不屑於理她,那委實是一種誤解,女王殿下那是沒勁兒搭理她。諾諾也是個牙尖嘴利的主兒,要擱平時也會損兩句。

    迴想這件事的起因真是鬼扯,聽那個衰仔悲傷地胡說八道了一通,然後被一個混蛋一酒瓶砸暈,就這麽稀裏糊塗地來了這座中國二線城市,最後衰仔躺在了精神病院裏,混蛋貓在衰仔家裏扮乖孩子幫叔叔嬸嬸包餃子,隻剩自己滿世界地調查,當人質當到這個份兒上,古往今來她真是頭一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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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而卷入麻煩的還不止她,遠在羅馬的愷撒想必這些天過得很不容易。加圖索家是秘黨中的名門,愷撒身為加圖索家的繼承者,未婚妻卻跟通緝犯一起失蹤了。

    受損的還有她的家庭,她的父親陳先生,那個總是岩石般沉默的男人也該暴跳如雷了吧?這是令兩家人名譽掃地的事情,他該如何對親家龐貝·加圖索交待呢?

    如果他們能夠找到楚子航,證明這一切的背後是一場大陰謀,那麽一切都會迎刃而解,路明非和芬格爾迴歸學院,她迴金色鳶尾花學院完成她的淑女修業。

    可是他們沒找到,那麽這件事的結論是她愚蠢地協助了刺殺校長竊取龍骨的嫌疑人,還是以被綁架者的身份。

    為什麽呢?因為那個嫌疑人是路明非。

    她委實太過在乎路明非的死活了,這點她自己也清楚。她會在三峽水底把自己的潛水衣脫給他,還會在陷入鐮鼬群的時候給路明非發短信叫他快逃……從小到大她有過好些馬仔,邵公子也曾是她的馬仔,可路明非這個馬仔似乎有點不一樣。這是她最後一個馬仔,也是她最(屍從)的馬仔,為這個馬仔她操碎了心。

    她清楚路明非的鬼心思,她一再地安慰自己說沒事沒事,這也就是青春期後遺症而已,誰小時候沒有暗戀過個把師姐?

    總有一天他會長大會知道世界上其實有好多好多的漂亮女孩,她們有的腰比諾諾細,有的腿比諾諾長,有的善於笑,有的善於哭,分嫵媚型、傲嬌型、軟萌型、小清新型,等等等等,千姿百態琳琅滿目,終其一生都見識不完,又有什麽必要吊死在一棵歪脖樹上呢?你看邵公子見識過森林後就搖身一變成了花花公子。

    男孩對女孩最用心的時候,都是他們隻知世上有歪脖樹還未見過森林的時候。

    零就很好啊,伊莎貝爾也很好啊,諾諾不知道還有繪梨衣,否則她會說這他媽的就是絕配了!絕配!

    可這些年這衰仔長大了,人精神起來了,衣著體麵起來了,見過無數森林了,可遇到麻煩還是會迴到她這棵歪脖樹前,一臉沮喪。

    她之所以一言不發地離開邵公子的辦公室是因為那一刻她眼裏根本沒有邵公子,她看見是那個笨蛋孩子坐在她麵前難過地低聲說話……她忽然意識到問題所在了,她從水簾洞裏帶出的是隻傻猴子,傻猴子就是這樣,它經過蟠桃園,看過無數蟠桃樹,蟠桃樹上結滿果子,隨手摘一個吃了就能延壽千年,可它偏要迴花果山。

    花果山窮了荒了桃子都落了,它也還是要迴花果山,即使那裏隻剩下一棵歪脖子樹,迴到那裏它就像到家了。

    她無暇去想為什麽邵公子會忽然說出屬於路明非的話來,隻想趕快起身走人,她無法承受那句話的重量,也背負不了這傻猴子的一生。

    說起來她和路明非真像唐三藏和傻猴子,唐三藏走在去西天的路上,傻猴子遠遠地在後麵跟著,唐三藏迴頭說別跟了你個傻逼,別跟了你跟著我也沒用,我要去西天取經而你是個妖怪!傻猴子繼續跟著,遠遠地,既不靠近也不遠離。唐三藏煩得不行,可某一天後麵忽然沒有傻猴子的影子了,唐三藏又得迴去找,心說別是傻猴子被別的妖怪吃掉了。

    其實傻猴子跟你本來沒有關係,它在水簾洞裏耗到死也好,它被別的妖怪吃掉也好,跟你都沒有關係。

    可那一天你沒有忍心,你對傻猴子伸出手來說,跟我走吧,我帶你去外麵……你做錯了事,從那一刻開始,傻猴子就把你當它的花果山了。

    諾諾喝完那杯二鍋頭,慢慢地把臉放在桌子上,把玩著空酒杯:“陳墨瞳啊陳墨瞳,你真是個笨蛋,你把所有事情都搞砸了。”

    雨水劈裏啪啦地打在窗戶,病房裏黑著燈,路明非靜靜地躺在病床上,芬格爾坐在床邊看護他。

    夜色已深,芬格爾幫他蓋好被子,摸摸他的手冷不冷,這才放心地站起身:“師弟啊,你就好好地在這裏調養,我先迴去睡啦。我和你師姐商量了一下,準備三天後帶你離開這裏,這座城市是有點不對勁,元素亂流太厲害了,這樣遲早把學院的人引過來,我們雖然要找楚子航,但首先要確保自己不被學院的人抓住啊。”

    路明非沒有迴答,他睜著眼睛,默默地望著天花板,被注射了過量安眠針的病人往往都是這樣的反應,有時候不知道他們是清醒還是睡著了。芬格爾倒也不以為意,揮揮手說“師弟晚安”就要走。

    他拉開門的時候聽見背後傳來路明非的聲音:“三天後,對麽?”

    “嗯,三天後,晚上出發。”芬格爾說,“原來你沒睡著啊。”

    路明非仍舊靜靜地望著天花板,沒有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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