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又是一陣翻騰,衝鋒隊員們接二連三地浮了起來,跟薩沙一樣,他們先是流露出極其精英的一麵,抓著防水步槍和高壓碳酸氣驅動的魚叉槍,一臉遇龍殺龍遇虎殺虎的橫樣,可隨後他們就看到了阿瓦隆……

    “鎮靜!鎮靜!鎮靜!”薩沙大吼,“抓穩你們的家夥!我們還不知道那座島上有些什麽,也許用得上!”

    這時候連橡皮艇都浮上來了,想必是薩沙下水之後也古怪地消失了,衝鋒隊員們擔心他的安危,跟著“撲通撲通”地跳了下來。每個人身上都拴著繩子,繩子跟橡皮艇相連,結果把橡皮艇也給帶翻了,越過了尼伯龍根的邊界。

    這群衝鋒隊員的思維方式真是夠簡單。不過橡皮艇能給他們帶來不少方便,鳧泳去阿瓦隆的話還有兩三公裏,即使對薩沙和楚子航來說也是不小的體力消耗。

    橡皮艇風馳電掣地駛向阿瓦隆,在這裏完全感覺不到風,海麵也沒有什麽起伏,呈現出青色琉璃一般的質感,橡皮艇就像刀把這塊琉璃切開,那個白色的傷痕在片刻之後無聲無息地彌合。

    天空中密布著青色的雲,仔細看去的話雲中有著海水般的紋路,再看往這片海的深層,會覺得海底有著隱約的光帶,仿佛巨大的青色裙擺。

    楚子航緩緩地打了個寒戰,這個尼伯龍根的結構方式跟他以前所見的尼伯龍根都不一樣,它似乎真的被藏在了海水的鏡像中。也許他頭上的天空其實是數千萬噸的北冰洋之水,而他下方的海才是懸掛極光的天空。

    他看向四周但看不到天海交界處,那裏彌漫著青色的霧氣,那應該就是邊界。他據此判斷這個尼伯龍根其實並不大,一切全都是圍繞那座孤零零的石島。

    橡皮艇加速衝上了沙灘,石島正麵是有碼頭的,但衝鋒隊員們選擇以搶灘登陸的方式先占領側麵的淺沙灘,這樣如果島上有什麽東西要對他們不利,他們有時間鞏固陣地。

    石島以絕對的安靜等待著他們,他們一直摸到碼頭附近,別說遇敵了,連一隻飛到頭頂拉屎的海鳥都沒有,空氣溫暖濕潤,令人想起古代的地中海,這座島在勃克林的畫中名為“死亡”,卻透著母親般的溫暖。

    難道死亡其實是這樣的東西麽?溫暖、寂靜、孤獨……

    碼頭很小,用簡單切割的石塊砌成,是那種隻能容納一艘小船的簡易碼頭,連拴船的石柱都隻有一根。又是一個跟凱爾特神話吻合的點,運載亞瑟王的小船就是在這裏靠岸的麽?

    衝鋒隊保持著戰術隊形前進,薩沙抓著一柄ak-74突擊步槍走在最前麵,這種老槍很穩定,有經驗的老兵還是很喜歡用。楚子航走在最後,手裏抓著刀袋。

    碼頭往前是兩側有香榧樹的小路,那神秘的天光把樹影印在他們身上,白色的石燈籠看起來很隨意地安放在道路的角落裏,那麽靜謐那麽寂寞,就像是一條通往墓園的路。

    楚子航伸手在某個石燈籠上摸了一把,手上一點灰塵都沒有,像是每天都有人打掃似的,可再看沒走過的路麵,生長著薄薄的一層青草,戰術靴踏過必然留下清晰的腳印,如果有人來打掃,怎麽會不留下腳印呢?

    它果真像是被封印在了時光之中,不生不滅不老不死,類似的概念在佛教神話和印度教神話中也有,當然也很像凱爾特神話中說的阿瓦隆。

    島嶼並不很大,他們很快就接近了島中央,這裏生長著參天的巨樹,深綠色的樹陰在半空中仿佛綠色的陰雲。

    這種樹看起來很像柏樹,樹形高挺,樹幹上的紋路如龍蛇般扭曲,可柏樹不該有這麽高。從樹下仰望是很難判斷其高度的,也許100米,也許更高。

    “真是個不可思議的地方!”薩沙讚歎,“可希特勒的寶藏埋在什麽地方?希特勒是怎麽找到這地方來埋寶物的?他現在在我心裏好似一個海賊王!”

    楚子航不知道怎麽跟這個粗線條的俄羅斯漢子解釋,隻得搖了搖頭,心說希特勒的寶藏這裏是肯定不會有,其他寶藏或許有,但不是你能夠帶走的。

    路邊開始出現石雕了,雕刻非常精美,有些是長著羽翼的獅子,有些是遍體長毛羽毛的長蛇,更多的是男人女人,男人戴著骨質的麵具,女人麵覆輕盈的頭紗。

    “這東西要能搬迴去,會有富豪花大錢來買吧?”一名衝鋒隊員圍繞著石雕轉了好久。

    “混賬!快點跟上!我們要找的是寶石和黃金那種好帶的東西!”

    但衝鋒隊員們還是忍不住對著那些古老寂寞的雕塑發出嘖嘖的讚歎,那些東西的美不需要美學基礎就能欣賞,有些讓人想起君王而生敬畏,有些讓人想起情人而生愛戀,有些甚至會讓你覺得世界的深邃不可測。

    當然衝鋒隊員們想到最多的還是其中個頭最小的能不能搬迴去……這時薩沙的軍靴下傳來“哢嚓”一聲!

    薩沙如同被踩到尾巴的蛇那樣彈起,側翻落地,ak-74指向自己剛才所站的方位,人在空中的時候槍已經上膛,隨時可以開火。可他槍口所指什麽都沒有。衝鋒隊員們圍聚到他的身邊,槍口衝外結成圈子,神情嚴肅。

    “老大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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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像踩碎了什麽東西……”薩沙遲疑地說。

    一名衝鋒隊員上前看了一眼:“哦哦,沒什麽啦,你踩碎了元首的頭蓋骨。”

    “那就好那就好,好在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薩沙也看了一眼,果然是那顆燙銀的骷髏頭,他本來說當作對文森特的紀念,隨手扔在戰術背包裏了。

    大大咧咧的俄羅斯衝鋒隊員們繼續進發了,楚子航踢了點土掩蓋了那顆骷髏頭的碎片,隨後跟上。他不知道阿瓦隆能不能複活死人,反正第三帝國最後的希望是被衝鋒隊長踩碎了。

    前方隱約出現了白色的祭壇狀建築,有點像是英格蘭的巨石陣,石梁上掛著長長的、半透明的東西,好像是古代君主或者貴婦出行時掛來遮擋容顏的紗幔。

    “那裏該有寶藏了吧?”一名衝鋒隊員說著把手榴彈拿了出來,拔掉保險栓握在手裏。

    “我覺得應該有!”另一名衝鋒隊員試了試火焰噴射器的火力。

    “沒準有漂亮女人呢,你們看那紗幔!”

    “有也該是漂亮女人的幹屍吧?找到就歸你!”

    衝鋒隊員們都拿出了十二分的勁頭,也準備著十二分的火力,危險與珍寶並存,這對珍寶獵人們來說是永恆的法則,所以越是覺得有可能出現寶藏,他們越是小心。

    可接近的時候他們才發現那隻是一個巨石陣,比英格蘭那座巨石陣大出很多倍的巨石陣,巨石陣中空無一物,就隻有那些“紗幔”縱橫零亂地掛在石梁上。

    紗幔的形狀有點奇怪,像是用紗織成的長形袋子,撐開來大約是一人合抱那麽粗,長度約有幾十米。這樣的袋子顯然不是用來當遮擋物的,可裝什麽東西要這麽巨大的袋子呢?

    “有些黏。”一名衝鋒隊員用戴著戰術手套的手輕輕觸碰了紗幔之後,疑惑地說。

    楚子航忽然想起了什麽,神色驟變:“注意周圍!那些東西是……蛇蛻!”

    就在這個時候,巨石陣周圍的巨型龍柏上傳來了“沙沙”的聲音,隱匿在樹蔭中的巨大黑影們蘇醒了,它們盤繞著龍柏向下遊動,仿佛夭矯的龍。

    真的是蛇,巨大的蛇。它們盤繞在龍柏樹上的時候並不很醒目,因為那些龍柏樹太高大了,而那些蛇又是墨綠色的,和樹蔭的顏色幾乎一致。唯有它們動起來的時候,巨大的身軀才顯現出來,全世界都被鱗片和樹幹摩擦的沙沙聲填滿。

    它們中最小的也有十幾米長,最大的個體超過三四十米,腹部潔白如雪而背部覆蓋著墨色雲錦般的鱗片,有點像是生活在亞馬遜叢林中的森蚺,但森蚺也長不到這麽大。

    “見鬼!”薩沙端起他的ak-74自動步槍。所有衝鋒隊員都握緊了武器,就等著薩沙的槍頭一個轟響,然後大家就盡情掃射。

    “別開槍!”楚子航按在薩沙的槍機上,不許他擊發,“它們不是要進攻!”

    果真如他所說,那些巨蛇從龍柏樹上下來之後並未直撲巨石陣,而是四散離開。它們巨大的身軀在草中碾過,就像是巨石碾子推了過去,草葉倒伏,留下波浪形的紋路。

    島嶼周圍都是山壁,巨蛇們沿著山壁攀援而上。巨大的蛇軀和山壁碰撞,轟隆隆的聲音四下迴蕩,所有的龍柏樹都在搖晃,墨綠色的葉子仿佛紛紛暴雪從天而降。

    衝鋒隊員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而楚子航忽然想起了中學時背辛棄疾的那首《沁園春》,詞中說,“看縱橫鬥轉,龍蛇起陸,崩騰決去,雪練傾河。”

    巨蛇們登頂之後去向了山的另一側,就此消失,龍柏樹還在微微搖晃,樹葉還在幽幽下墜,如果不是草裏那些波浪形的紋路,人們會誤以為那些蛇根本沒出現過。

    “我的天!世界上真有那麽大的蛇?”薩沙喃喃地說,“那是什麽蛇?”

    作為精英級的特種兵,他隻帶一把獵刀就能在世界上任何一片原始森林裏獨立生存上兩個星期,這種能力當然是基於他對動植物的了解,但他沒聽說過幾十米長的蛇。泰坦巨蟒能長到差不多20米,號稱曆史上最大的蛇,但那東西5000萬年前就滅絕了。

    “蛇能長得很大,是因為爬行動物的細胞分裂和哺乳動物不同,它們的細胞分裂永不停止。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它們要蛻皮,因為持續長大的軀體總會撐破原來的外皮。”楚子航低聲說,“原則上說它們可以長得無限大,前提是有足夠長的壽命,而蛇雖然很長壽,但是壽命總是有限的。你聽說過阿瓦隆的傳說麽?在這個島上,時間是不流動的,任何東西都不會死去……”

    “所以它們能無限地長大?”薩沙瞪大了眼睛。

    “猜測而已。”

    “那你怎麽知道這些蛇不是想吃掉我們?”

    “蟒蛇的視覺很差,但對於紅外線非常敏感,我們踏上這座島它們就知道了。如果它們很饑餓,想要捕食,早就進攻了,別忘了我們剛剛從那些樹下經過,距離它們很近很近。但它們沒有,這說明它們並不想進食。它們看起來很害怕我們,剛才它們是在逃走。”

    “蟒蛇為什麽要害怕我們?因為我們拿著槍麽?”

    “我也不知道,隻是有這種感覺。”楚子航說,“動物總是本能地畏懼另一種動物,如果它們沒見過對方。我聽說野生虎傷人的案例其實很少,因為對於野生虎而言,人類就像外星人那樣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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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薩沙頻頻點頭。他越來越喜歡這個中國人了,他好像什麽都懂,有這種人幫忙,真是衝鋒隊的運氣。

    “上山去看看。”楚子航說。

    跟那幅畫中呈現的景象幾乎一模一樣,島嶼的周圍是一圈弧形的山壁,隻有一個缺口,碼頭就修建在缺口處。

    這個地質結構看起來像是天然形成的,可又太過規整,形狀如坍塌了一角的古羅馬鬥獸場,而原本應該安放貴族座位的山壁上,卻是一個又一個的洞穴,開鑿得整整齊齊。

    衝鋒隊員們沿著台階緩緩而上。台階是直接開鑿在山岩上的,表麵粗糙但是平坦,潔淨無塵,走起來非常舒服。

    “這是給人類開鑿的階梯……”楚子航停下腳步,沉思著說。

    薩沙聽得懵了,心說階梯不是開鑿給人類的,難道還是專門開鑿給那些大蛇走的麽?

    “到了這種地方,如果出現什麽非人類的印記,也不該太驚訝吧?”楚子航低聲說,“但這台階我們走起來很輕鬆,恰好符合人類的身體結構。這說明建造者是人類,或者至少和人類差不多身高,兩足行走。”

    他不能說得更多了,再說下去就會觸及龍族的秘密。這座島嶼,無論它叫“死亡之島”還是阿瓦隆,隻要它是尼伯龍根,就基本可以確定跟龍族有關。而楚子航要思考的,無非是曾經行走在這些台階上的生物,到底是人類形態,還是昂首闊步的巨龍。

    最前麵的衝鋒隊員抵達了第一個洞穴,他用戰術手電照向洞穴的深處,忽然驚叫起來。

    薩沙吃了一驚。這幫人他太了解了,職業軍人,前阿爾法精英,都是習慣於玩命的主,既玩別人的也玩自己的。剛才巨蛇群體出現的時候這幫人都沒發出聲音,那洞穴裏到底有什麽東西,能讓這幫人失去了常態?

    他和楚子航幾乎是同時抵達洞穴旁的,薩沙抓過衝鋒隊員手裏的戰術手電,卡在自己的ak-74上,猛地轉身槍指洞穴內部。管他什麽東西藏在洞穴裏,它敢動彈薩沙就敢開槍。

    “我操!”看清了洞穴裏的東西之後,薩沙也驚叫起來。

    那是一具棺材,一具完全用黃金鑄造的棺材,通體雕刻藤蔓般的花紋,就像被一株黃金的古樹包裹著。它是那麽的古樸莊嚴,但又奢華至極,令人毫不懷疑那裏麵安放著一具古代君王的遺骨。

    在巨蛇群麵前衝鋒隊員們可以鎮靜自若堅如磐石,可在黃金麵前這幫家夥全都流露出“想要跪倒”和“想要咬一口”的表情,珍寶獵人就是一群可以為了寶藏去死的亡命之徒,這下子集體被打中了軟肋。

    就在他們爭先恐後地拔出戰術匕首,想爬進去撬那具棺材的時候,楚子航的刀袋橫在了他們麵前,把洞口封住了。

    “別碰那東西,相信我沒錯。”楚子航低聲說。

    衝鋒隊員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是楚子航帶他們找到了這個島嶼,並且在巨蛇群出現的時候做了最冷靜的判斷,他們心裏都願意相信這個陌生的中國人。可單是那具棺材就得耗費幾噸的黃金,更別提棺中的隨葬品,難道為了相信這個中國人就放棄唾手可得的寶藏?最後他們都看向了薩沙,等著頭領給出決斷。

    薩沙舔著牙齒,貪婪地盯著那具棺材,不說話。他當然貪婪,他在冰海上晃悠了十年,就是為了這泡沫幻影般的“希特勒的寶藏”,他還有家人要養,還想給成了植物人的前妻弄一筆錢養老……

    可他最終還是咬了咬牙:“聽楚先生的!別碰那東西!”

    這個決斷並不隻是因為他相信楚子航,還因為他覺察了這具金棺的異樣之處,它價值連城、工藝極致精美,卻用兩個手臂粗細的鐵箍箍住了棺材的頭尾。每個鐵箍上都連著四根粗大的鐵鏈,鐵鏈末端的鐵釺深深地插入岩石裏。

    有人,無論是什麽人,似乎是害怕棺材裏的遺骨會複活,所以用鐵箍把整具棺材鎖死了,進而用鐵鏈將它固定。那是一具極致尊榮的棺材,卻也是牢不可破的囚籠。

    人類曆史上有類似的傳統,在古代的羅馬尼亞,盛傳吸血鬼故事的區域,親人們會把那些被認為可能是被吸血鬼咬死的人封進鋼鐵棺材裏,並在屍體的嘴裏塞上磚頭,這便能阻止他作為吸血鬼複活。

    當然,從另一個方麵說,有那兩個鐵箍在,以他們的工具沒個幾天工夫怕都撬不開那具金棺,想想還是隻有算了。

    洞穴旁的岩壁上有一小塊被拋光了,上麵雕刻著薩沙看不懂的古文字。薩沙當然不是古文字專家,但為了幹珍寶獵人這一行他也補過不少的課,各種古代文字,即便是古埃及文和蘇美爾人的楔形文字那種早已沒有人使用的“死文字”,看字體形狀他也能認出大概是源於哪種文明的。但這種文字完全不在他的知識庫裏,每一根線條都是一條發怒的蛇,所有筆畫組合起來就像是暴躁的蛇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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