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說,動情則亂性亂心,不利修行。


    師父說,唯有純淨的心,才看得見天地廣闊,不會被世情所累,一心一意,追求武學的極致。


    師父說,學成之後,你仍然有險關要過,莫要掉以輕心。


    師父說······


    樓筱從迴憶中睜開眼,身側一道視線熱烈的幾乎要冒出火花來,


    帶著十足的怨氣,想要又不能得。


    不怨是不可能的,明明說好的事,


    結果他小心避開了那麽多人來鎮國公府見她,


    她卻在練功。


    蕭正度覺得自己臨行前的沐浴焚香更衣,盡皆白費了。


    而他還沒法說。


    樓筱從靜默中睜開眼,拿起身旁的劍細細端詳,


    在銀光乍亮之際,劍帶著勁風,隨著她身體的舞動,快的幾乎看不見身形。


    玉笙院雖然寬敞,到底是不夠她施展拳腳,


    侍候的下人早被她驅離,如今隻有偷偷前來的蕭正度,散著衣斜坐在廊前,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風聲颯颯,靜謐的黑夜中無人打擾,


    仿佛迴到了還在雲霧山的時候,她一個人就著滿天星子,與手中長劍做伴。


    蕭正度也是習武之人,自然是能看出些名堂的,


    她未盡全力,仿佛隻是熱身,身體似柔似剛,快的看不見殘影,


    那是他無法企及的高度,是任何一個習武之人都想要追逐的武學高度。


    可是他來這裏,不是為了看她練武的。


    蕭正度換了一個姿勢,雖然仍舊滿含著欣賞,但始終還是隱隱期待著什麽,等著她停下來。


    他自己也記不清過了多久,樓筱才收劍入鞘,


    蕭正度直了腰眼神亮亮的看著她,仿佛在說,可以了嗎?


    樓筱眨眨眼,伸出手指著他,


    蕭正度笑著站起身,走上前來想要抓住她的手,卻被樓筱閃身躲過,


    “要說練手,還是陛下身邊的爾柳,和李懷卿身邊的艾英最是合適,


    不過既然你來了,陪我練練。”


    蕭正度一呆,他穿著最輕薄的衣裳,露著半邊胸膛,


    她竟然還要他陪她打架?


    他這麽沒吸引力?


    見樓筱神情不似玩笑,蕭正度沒法,隻好暫時拋卻腦子裏的旖旎,踢開長長的衣擺,與她對練起來。


    就不信她沒一點想法了!


    然而事實終歸是讓蕭正度失望了。


    直到最後他累極了,用盡了自己剩餘的全部力氣滾落到了她的床榻上,


    樓筱還氣定神閑的推他,“先洗洗再睡。”


    他嘴裏咕噥了一句什麽,早已陷入黑沉的夢鄉,怎麽著也不肯再動一下了。


    樓筱戳戳他的臉,無奈笑道,“中看不中用的家夥。”


    是以蕭正度錯過了她的沐浴,也錯過了他肖想許久的親密,


    再睜眼時,天已經微微亮了。


    身邊是她有規律的唿吸,發絲散在臉側,她閉著眼睛睡得很香,


    蕭正度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拱著身子靠的離她更近些,


    近到能聞到她身上的香味了,他才停下來,伸出手撥開她的頭發。


    醒來能看見她真好。


    他高大的身子蜷縮著,頭悄悄伸過去靠在她肩膀,


    然後輕輕的環著她的身體,以兩個人相依偎的姿勢,再一次沉沉睡去。


    ——————


    南孜。


    退了水的玉帶河又恢複了清澈,


    河邊有搖著船兒撐著竹竿帶著鬥笠的漁夫,


    趁著天色未亮,在玉帶河上衝破濃霧,撒開漁網。


    岸邊樹枝上,鳥兒在互相對唱,偶爾煽動翅膀拖著長長的尾羽劃過玉帶河上方,


    發出的響動驚散了河中魚群,惹來漁夫一聲低罵。


    河邊的密林深處,一間藏的極好的茅草屋裏,一雙眼睛幾次掙紮後,終於緩緩睜開。


    目之所及是結網的蜘蛛,還有凝結露珠的茅草屋頂。


    “醒了。”屋外一個中年女子頭也不迴,正手腳麻利的把籠子裏食指粗的蜈蚣用竹條撐開。


    渾身酸痛的躺在草席上的男子想要起身,卻幾次努力都沒能實現。


    “躺了好多天了,哪裏能一下子就起來,緩著些。”


    說完迴頭的中年女子朝著他看過來,正是曲厭長老。


    “長老——多謝您救了我。”


    莫驚春啞著嗓子道謝,卻被曲厭長老擺擺手表示莫要再提。


    “不是我,你謝錯了人。”


    莫驚春勉強笑道,“長老既然在這裏,救命之恩必然有您的一份。我知道長老看不上,但是我仍然會時刻銘記。”


    曲厭長老歎氣道,“不必如此,說再多,你也迴不了切月寨。”


    這件事無可轉圜,曲厭長老隻是實話實說。


    莫驚春淒然道,“我知道。”


    他知道,隻是——仍然抱有期望罷了。


    “那救我的到底是誰?可有機會見一見?”


    莫驚春期待的問道,曲厭長老一眼看穿他的心,打破了他的夢境,


    \"她早已離開南孜迴京城。命都差點沒,就別想她了。”


    是嗎。


    莫驚春眼神暗淡,隻故作堅強道,“她不是有意的,都是身體裏的蠱在作祟。”


    曲厭長老聽不得,“你也是學了蠱毒的,怎麽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咱們南孜哪個寨子有完全控製人心的蠱?要真是蠱的原因,大祭司怎麽不給她解了?”


    莫驚春一驚,“大祭司沒有給她解?為什麽?”


    “不知,你要是好奇自己去問大祭司去。”曲厭長老拍拍衣服下擺''沾上的草葉,作勢要走,


    “等著吧,過會兒你的救命恩人就來了,別亂跑被人發現了。”


    “她!”莫驚春脫口而出的話被曲厭長老一眼噎迴去,


    可是她裝作看不見,還是問道,


    “沒有給她解蠱,那她萬一什麽時候又失控,惹出大禍怎麽辦?”


    曲厭長老斜著眼,“任憑她惹什麽禍事,如今她在京城,一切都和我們南孜毫無關係。


    我也奉勸你一句,和你無關的事不要沾手,這是永遠都改不了的。”


    “你要是真有想法,等身體好了你自去追去。”


    曲厭長老不等他做出反應,就背著背簍離開茅草屋,


    她靈活的穿過密集的樹木,不過一瞬不見蹤影,


    隻留著莫驚春無助的仰頭,再一次用力想要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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