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了,我不會讓你追上去的。”


    很難相信,如此稚嫩的嗓音竟然從眼前人的嘴裏發出,


    被強行拖下馬車的男子心中萬般不甘,哪怕目標馬車已疾馳而去,他也還抱有希望會出現一個意外,讓成王死在禦襄關內。


    可事實讓他失望了。


    直到連馬蹄聲也消失,他閉了閉雙目,臉色灰敗。


    成王,迴京了。


    而毀了他們整個計劃的罪魁禍首就站在他眼前……


    男子迎著漸漸減小的雨滴,用力的、恨不得刻入骨髓的,瞪著她。


    “什麽東西值得拿命來搶,瞧你們執著的……”


    她側過身漠然望向那些死在她手上的“強盜”們,又朝著他這個還算過得去的對手說道,


    “現在正好沒人打擾,來堂堂正正與我打一場。”


    她臉上盡是認真,男子這才確認眼前人竟然真的隻是個少女,


    他們細細謀劃,把成王一路上的每一個助力和障礙算的清清楚楚,


    把誅殺她的希望盡數寄托在禦襄關裏,本以為萬無一失……


    竟然都毀在她手裏!


    “你……”漫天而來的荒謬感衝破了神誌,男子連一句囫圇話都說不出口,


    氣血上湧間,男子忍不住一口血吐出,少女挪了一步,剛好避開那抹血液。


    “氣性好大啊。”


    說實話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強盜,明明知道自己不敵還不肯退,像是跟師姐有多大深仇大恨似的。


    她催促對方,“打不打?你哪個山頭的,懂不懂規矩?”


    女子究竟是裝單純,還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


    終於組織起語言的男子恨聲道,“閣下又是哪個山頭的?你知道你做了什麽嗎?”


    “打強盜啊。話說你們搶什麽呢?死那麽多人都不肯退?”


    少女雙手叉腰問道。


    搶什麽?


    搶那至高無上的權力,


    搶潑天的富貴,子孫後代的福澤蔭蔽,


    搶難得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機會。


    男子滿麵荒謬的笑出聲,“你不知道……你竟然什麽都不知道……”


    這究竟是怎樣一出好戲?


    他隻笑了幾聲,黑暗中從遙遠的山頭之上,一箭帶著殺意破空而來,


    這又是新來的高手?


    她半步未挪,循著箭來的方向看去,便是個收弓即走的身影,


    箭不是對著她而來。


    她都懶得管身後男人如何,踩著石壁借力竄上山頂追去,


    但還是晚了一步,站在山頂之上的她沒看到任何人,


    若不是那死不瞑目的男人就在她落眼處,還以為看到的執弓之人是幻覺。


    從斜上方直入她麵前男子的心髒,一擊斃命。


    想是早看到了山頂上的自己人沒有防備,這一擊連躲都沒躲,還以為能殺了背對弓箭手的女子,


    卻不曾想殺的是自己。


    跑的真快。


    少女沒了可打架的對手,在山頂之上迴看自己的戰績,


    兩山間夾著的狹長泥濘道路上,倒著橫七豎八屍體,


    從半步禦襄關盡頭,到起始,


    被馬蹄踩碎的泥漿也成了紅色,在偶爾閃電下,像是通往地府的道路。


    雨勢歇,而電閃雷鳴扔在,


    那沿著山尖行走的少女看起來有幾分漫不經心,時而蹦跳時而甩著手小跑,


    在踩到鬆軟石頭差點摔倒時扭腰一個翻滾,被勢頭衝著多前行幾步,


    卻有一道雷剛好劈在了她剛剛站立的地方,她隻要慢一步就沒了。


    “賊老天!”


    歸家路上的少女指天怒吼。


    ——————


    多年後也是歸去的路上,


    少女長成後做不來蹦蹦跳跳小女孩姿態,就隻霍霍路邊野草。


    剛剛路上遇見那一隊男女,她都沒放在心上,


    為首的覆麵主人神秘又傲慢,卻明顯不通武力,說他們是江湖人有些勉強,


    更不可能是路過老農所說的賤籍。


    她有些時日未入江湖,倒是出了好些新奇事,


    若她閑著想必會去探一探看個熱鬧,但蕭正度還等著,她還是早些迴去為好。


    礦場之事她就是想躲懶,也不能完全不在不是。


    莫驚春的事暫時放在一邊,她總覺得總有一日還會見麵,


    等此間事處理完,去汪家的時候她再好好查一查,莫驚春到底是怎麽迴事。


    樓筱在夕陽西下一路踏枝穿花,迴到村子的時候,爾柳似乎早已等待多時,


    無聲息跟在她身後,盡一個的侍衛本分。


    一入院子,蕭正度和李懷卿都在,且身邊還站著好幾個背著藥箱的郎中,一臉凝重。


    ”這是怎麽了?”她不過出去了一天,又發生了何事?


    “你們誰不舒服嗎?”說著眼神往蕭正度和李懷卿身上各掃視一圈,更多的還是李懷卿,


    蕭正度壯的跟牛似的,哪兒會生病?


    李懷卿自是注意到了,假裝不知道她這一趟出去為何,對著她笑道,


    “殿下和在下都無恙,多謝樓小姐關心。


    是關押的村民出了些不尋常的症狀,未免是什麽疫病,殿下著人將方圓百裏的可靠郎中都尋了來。”


    什麽不尋常的症狀?


    樓筱視線落到他們身後帶著學徒悄聲討論的老郎中,


    年輕的學徒拉了拉自家師傅,向著她就要下跪,被樓筱攔住了,


    “不用多禮,先說怎麽迴事。”


    她尋個椅子坐下來,作洗耳傾聽狀,“到底什麽症狀?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可與礦場坍塌有關?”


    年輕的學徒不敢擅自開口,躲到師父背後。


    而其中一名看起來最年老的,向著她拱了手恭敬道,


    “稟大人,是有十餘名村民集體出現了嘔吐、掉發、渾身無力,甚至吐血的症狀。昨日夜間便開始,已經有一人沒了。


    老夫慚愧,不知道其中這到底是什麽原因呐!”


    蕭正度一手點在桌麵,


    “好好關押著的村民集體出事,若不是吃食出了問題,那就是疫病。”


    可若是疫病為何他們沒事?蕭正度的手下一個症狀都沒有。


    李懷卿看著瘦了那麽多,也沒有出任何問題。


    “本王已經著人帶雲蘇城濟民堂的人前來,她家曾經在太醫院任職,想必能做個定論。


    若不是疫症還好,


    若是,這村子便留不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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