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四爺說有人在等他。

    很簡單,很明確。

    幕後老板終於肯浮出水麵。

    琅邪坐上那輛跑車皇後瑪莎拉蒂的時候,就瞄到一輛暗紅色的法拉利跑車,夜色中的暗紅,真的是一種妖豔的炫目顏色,那一刻,琅邪想起了龍玥的眸子,每次自己身處險境的時候,她便會以燃燒生命為代價陷入暴走狀態,略微失神的他搖了搖頭,啟動車子,緩緩駛出小區。

    飆車?

    琅邪見那輛車跟瑪莎拉蒂並排駛出小區門的時候第一想法就是要賽車了,原本因為要備戰青幫而沉靜如死水的心境悄然炙熱起來,就是不知道對方水平如何,驚鴻一瞥,琅邪頓時笑了,那車窗背後的女子竟然是在澳門輸給他的女人,事後琅邪才知道她跟他算是同行,殺手,頂尖的殺手,她的稱唿不簡單,地獄犬之挽歌,西歐最拔尖的刺客。

    “你主子也來了?”琅邪搖下車窗笑道,他得到的資料是這女刺客從小就給獨孤家族賣命,跟李巍應該有一定的交集。

    “贏了我才有資格知道。”那女人冷笑道,朝琅邪豎起了中指,然後關上車窗。

    轟一下,整輛車已經衝了出去,輪胎與地麵的摩擦在寂靜的夜晚是那般刺耳。

    瞬間就隻留給琅邪一道絢爛的燈影,在空中久久不肯散去。

    琅邪也不著急,他從來沒有興趣陪手下敗將浪費時間。

    果然。那地獄犬見衝出去半天竟然後麵連個人影都沒有,氣得她想殺人,隻能強忍怒意迴頭尋找琅邪,再用在她看來是蝸牛散步的速度帶著他來到目地地,北京恭王府,曾是大清朝第一貪和珅的宅邸,一個很有意思的地方。據說為官者必去的場所。恭王府的大門敝開,地獄犬下車後守在門口,守候的是個老人,眯起眼睛,打量著琅邪,用很古老的拗口英文緩緩道:“小姐在裏麵等你。”

    “吉四爺呢?”琅邪隨口問了句。

    “他?不是所有奴才都有資格見小姐地,做奴才做到我這種地步,還是需要很大天賦的。”那老人微笑道,似乎對琅邪並沒有地獄犬之挽歌的那種敵視,相反。還有種並不掩飾的欣賞。他雙手交叉垂下,滄桑卻並不顯病態的身軀筆直站立,這樣的老人,恐怕也隻有獨孤家族這樣古老的門閥能令他甘心一輩子做個奴才。

    一座恭王府,半部清代史。

    作為清朝規模最大的一座府邸,找一個人並不輕鬆。

    福字碑。

    琅邪沒有半點猶豫,直接去那用糯米漿砌築成的恭王府假山,假山正中便有傳聞是康熙皇帝為和紳母親祝壽寫的福字碑。

    果然,一道熟悉地寧靜背影佇立在夜色中,煢煢孑立。遺世獨立。

    琅邪跟她有過一次邂逅,一次暢談,一場輕淡卻縈繞心肺的姻緣。

    轉身,閉著眼眸的她容顏並不顯如何的禍國殃民。卻偏偏有種琅邪都難以釋懷的動人。

    “你直接找到這福字碑的?”女人笑了,緩緩睜開眸子,霎時間,那原本清淡的臉龐頓時就煥發出璀璨的光彩。

    有種人,即使眼睛看不見,可比任何人都能看穿世事。

    “算不算跟你心有靈犀一點通?”琅邪輕佻道。

    若是往常,他一定會為這樣一個風華絕代的女人是盲人而扼腕歎息,但對她。他甚至覺得似乎隻有這樣才是融洽的,紅顏薄命,沒有半點瑕疵太完美地女人容易早早夭折。

    “這天上人間俱樂部是我的。”女人笑道,有點俏皮。

    “現在是我的了。”琅邪內心雖然震驚,可嘴上從來不認輸。在美女麵前花癡,那絕對是致命的錯誤。在女神麵前,你就得臉皮厚到自己都覺得太無恥了才行。

    “那是我送你地。”

    福字碑前放了一張紫檀紋龍圓桌,極古樸,雕刻繁瑣,上麵放了一張細看天然脈絡隱然是八卦的榧木棋盤,兩盒渾圓的蛤石雪印棋子。棋盤絕佳,棋子更是妙品。女人坐下來,那雙明明看不見這世間萬物的眸子卻偏偏那般清澈,也許正因為看不見,才如此剔透吧。

    她嘴角帶著笑意,伸出一隻纖纖素手,搬過一盒棋子,柔聲道:“坐。”

    “那我再送你。”

    琅邪聳聳肩道,坐在她對麵。

    “我不要。”

    女人拈起一枚黑色的蛤石雪印棋子,放在棋盤上,很普通的開局,“隻有我的男人,才能送我東西。”

    琅邪卻沒有落子。

    “這個男人,恐怕這輩子我是等不到了。”女人悄悄歎息,嘴角的弧度也不覺得苦澀

    反而有種豁達。

    琅邪這才落子。

    對他來說,再動人地女人,若是別人的女人,他沒有半點興趣。

    “丫頭片子,這下你該把芳名報給我了吧?你看地球人也挺多的,六十多億呢,我們就見了兩次,這緣分,可是很不一般啊。”琅邪落子如飛,而少女則不溫不火,一動一靜,兩人反差極大。琅邪下棋的同時可沒忘記調戲眼前這後台背景有點恐怖的女人,對琅邪來說,你就是觀世音菩薩,我也要抱下你地大腿,為啥?俺可是地道的惡人色狼王八蛋啊,跟我講道理?腦子進水了吧?

    “獨孤伊人。”女人淡笑道,對琅邪地調侃也不生氣。甚至很玩味地望了望他,神情複雜,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含義。

    琅邪一陣泛寒,丫地果然是這女人。

    家族第二順位繼承人的李巍就是被她吃得死死的動彈不得,最後隻能跟這個外人他合作,“戰略轉移”到中國才勉強抱住了小命。

    頭皮微微發麻的琅邪歎了口氣,不肯落子。

    “認輸?”獨孤伊人嫣然笑道。

    “我在想。我贏了,你會不會像小說那樣對我刮目相看,然後心生以身相許的神聖念頭,最後我們相濡以沫相忘於江湖,來個白頭偕老,子孫滿堂?要是這樣的話,我就陪你下。”琅邪盯著獨孤伊人的俏臉,眼神yd,肆虐,在獨孤家族。這樣看她地,那個讓琅邪恨得牙癢癢的狡猾老頭都不敢。

    “不會。”

    獨孤伊人笑著搖了搖頭,道:“我知道就算我這麽說,你也不會失望。”

    “女人的智商和幸福是成反比的,你那麽聰明,累不累。”琅邪眼神變得柔和,歎了口氣,繼續落子,開局不錯,處處鋒芒畢露。而獨孤伊人則步步為營,著著殺機,大巧若拙,並不急於跟琅邪計較一時之得失。琅邪雖然明知道她是在布一個很大的陷阱,卻並不打破,隻是隨著她走下去。

    “累啊,怎麽會不累呢,天天都在下棋,每時每刻都在下棋,從我懂事起,我就要布局。落子,跟各色各樣的人下,一著不慎,就滿盤皆輸,你說我累。還是不累?”獨孤伊人笑了,坦然而自負。

    琅邪欲言又止。最後歎了口氣,棋到收官,他也不得不緩了下來,他終究不是石佛李昌鎬那樣的神算,雖然曾經擊敗過如今越來越顯現王者風範的天才棋手李世石,但現在要是兩人再次對弈,隻要他不出昏著,琅邪輸的概率絕對很大。

    “你輸了。”獨孤伊人雖然看不見,但琅邪每下一子都要說落點,也就是說這盤棋就在她心中。

    “半目,看似很少,其實很多。”琅邪感歎道。

    “因為我一開始就要你以半目敗北,要不然你會輸更多。”獨孤伊人一枚棋子一枚棋子地收拾棋局,緩緩道:“其實,你父親的開局要比你雄厚,可你地中盤和收官都要強於他,或許,這就是你們的人生吧。他的開局,真的是天下無雙。”

    “小了點。”

    琅邪對於自己的失敗也並不氣餒,圍棋他荒廢了這麽多年,輸幾次並不可恥,圍棋不僅僅是靠天賦的,再驚豔的才華,沒有滴水穿石的磨練,都難以達到化境。

    “你說什麽?”獨孤伊人疑惑道。

    琅邪悻悻然收迴在她小巧玲瓏大腿上的視線。

    似乎明白含義的獨孤伊人俏臉微紅,似乎想要把琅邪怎麽樣都不能把琅邪給怎麽樣,一時間表情極其微妙,看得琅邪有點捧腹大笑,能讓這種女人無可奈何,也是趣事。知道要點到即止,琅邪正色問道:“你來北京幹什麽?”

    “看你怎麽死地,或者說,怎麽活下來。”獨孤伊人終於將棋子收拾完畢,舒了口氣。

    “李巍現在如何,被你整死了沒?”琅邪玩笑道。

    “沒有,他如今很難對我構成威脅,在利益最大化前提下,我沒必要置他於死地。”獨孤伊人柔聲道,溫柔的嗓音,卻說出最冷酷的內容。

    “以前總以為你是那種與世無爭的女人,以為是跟我不一樣地人。”琅邪摸了摸鼻子,點了根煙。

    “我是想與世無爭,可這個世界要跟我爭,我總不能等死吧?”獨孤伊人輕笑道。

    “要不我借你肩膀靠靠?”琅邪眨了下眼睛,像是開玩笑,又像是很認真的模樣。

    “不用。”

    獨孤伊人斷然拒絕,隨即閉上眸子,托著腮幫,略微出神,許久道:“你如果打下東方的天下,送給我,我可以考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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