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趙顏麵前的院子裏,一排排半人高的大缸整齊的擺放在那裏,每口大缸中隻種了一棵玉米或地瓜,大缸與大缸之間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估計是為了讓每棵玉米和地瓜都能保持一定的光照,除此之外,還有數十個小太監在大缸之間勞作不停,或鬆土、或除蟲、或澆水,看樣子他們是把玉米和地瓜當成珍稀植物來照顧了,不過現在這兩種作物的確是珍稀植物,至少整個大宋除了這裏外,也就隻有趙顏那裏還有一些。


    “崔內侍,你們為什麽要把玉米和地瓜種在大缸裏?”趙顏十分不解的問道,這些大缸有一米高,直徑也有一米多,倒不會影響玉米和地瓜的生長,但這也太浪費了,估計光是這些大缸肯定就要花不少錢,相比之下還不如直接種在地裏。


    對於趙顏的疑問,隻見崔內侍佝僂著身子拱手迴答道:“啟稟郡王,陛下之前交待過我們,玉米和地瓜都是珍稀之極的植物,讓我們絕對不能有所閃失,老奴考慮到夏秋之季容易起大風,甚至還有可能下冰雹,所以就想到這個辦法,把玉米和地瓜種在大缸裏,這樣風太大或下冰雹時,我們就可以把大缸抬到院子裏的大殿裏躲避,等到天氣好了再抬出來。”


    趙顏聽到這裏也覺得有理,地瓜倒是不怕風雨冰雹,但是玉米就不同,這東西長那麽大的個子,風大一點就可能吹折莖杆,冰雹更是它的克星,後世時還經常看到冰雹把玉米打的隻剩下一個光杆的新聞。


    想到這裏,趙顏也是稱讚道:“沒想到崔內侍想的如此周到,難怪爹爹把這麽重要的事交給你來負責!”


    “多謝郡王誇獎,老奴從八歲進宮,沒有別的本事,隻會伺候些花花草草,時間一長,也就多了些經驗,實在當不起郡王如此誇獎!”崔內侍那張滿是皺紋的老臉上十分平靜的迴答道,他已經年過古稀,曆經真宗、仁宗和趙曙三任皇帝,經曆的事情多了,人也老了,對世事也就看淡了,自然不會因為趙顏的一句誇讚而受寵若驚。


    趙顏快步走到院子中認真察看了一下玉米和地瓜的長勢,現在玉米已經長到半人高了,地瓜更是都快爬到地上了,這也讓趙顏十分滿意,不過緊接著他又想到一件事,再次對崔內侍開口問道:“崔內侍,今天爹爹召我進宮時,告訴我你們種植玉米好像出了點問題,但又沒有說是什麽問題,現在怎麽樣了?”


    聽到趙顏問起玉米出問題的事,崔內侍立刻迴答道:“啟稟郡王,玉米的確出了問題,從玉米種植下去後我們一直按時澆水除蟲,本來一切都很正常,玉米長的也很好,但是這幾天玉米卻變得有些無精打采的,長的也慢了許多,不知道是什麽原因?”


    趙顏聽到這裏也重視起來,他最怕的是玉米生病,這個時代可沒有農藥治療,所以他立刻找了幾顆玉米認真觀察了一下,結果並沒有發現生病的跡象,這讓他也是鬆了口氣,既然不是生病,而且又有專門人的除蟲,那麽剩下的就隻有環境對玉米的影響了。


    現在天氣還很熱,正適合玉米的生長,溫度肯定沒問題,大缸裏的土壤也是肥力十足,而且每天都有人澆水,土壤也十分的濕潤……


    “明白了!”趙顏看到大缸裏濕潤的土壤立刻站起身子,指著土壤對崔內侍道,“你們澆的水太多了,玉米這東西比較耐旱,在剛開始生長時,需要的水比較多,所以你們澆水勤一些自然沒問題,但是現在玉米已經長這麽大了,對水的需求下降了,你們卻依然按時澆水,玉米自然受到影響,幸好你們發現的早,否則再晚一些,很可能會讓玉米的根爛掉。”


    崔內侍聽到這裏也是嚇了一跳,如同老樹皮一樣的臉上終於露出幾分驚容,當下他立刻命令那些澆水的小太監停下來,改為在大缸的底部多打幾個孔,方便讓裏麵的水滲出來


    接下來趙顏又認真察看了一下地瓜的長勢,其實光是從長長的藤蔓上就能看出,這些地瓜肯定長的不錯,說起來地瓜本來就是一種適應性強的作物,無論幹旱還是貧瘠的土地,它們都能生長,更何況是在這裏被崔內侍等人精心的照顧了。


    解決了玉米的問題,地瓜也長勢良好,趙顏正打算離開,不過就在這時,隻見崔內侍這個老太監卻好像有些猶豫,最後終於向趙顏開口道:“郡王殿下,老奴想向您求證一件事情!”


    “哦,什麽事?”趙顏有些驚訝的道,從剛才到現在,崔內侍都表現的波瀾不驚,而且也很少主動說話,現在竟然露出猶豫不決的神色主動說話,實在是有些奇怪。


    “郡王,陛下之前告訴老奴,玉米和地瓜都是極為高產的糧食作物,若是日後推廣開來,我大宋將再無饑饉之災,雖然老奴知道陛下金口玉言,但還是想問郡王,這兩種作物真的可以讓我大宋百姓擺脫饑餓之憂嗎?”崔內侍問到最後時,老樹皮似的臉上竟然露出一種忐忑不安的神色,看來他應該對這件事十分的關心。


    趙顏雖然奇怪崔內侍這樣一個老太監為何會關心玉米和地瓜的問題,但既然趙曙之前已經告訴過對方,那也就說明崔內侍十分受趙曙的信任,因此他猶豫片刻迴答道:“不錯,玉米和地瓜的確十分的高產,其中玉米的畝產應該可以達到水稻的一倍,至於地瓜就更高了,濕重最少也有兩三千斤,哪怕是曬幹了,也可以達到千斤以上。”


    “郡……郡王,您……您確定沒有騙老奴?”崔內侍聽到玉米和地瓜的產量,一下子變得激動起來,雙手扶著大缸的缸沿全身顫抖的問道。


    以崔內侍的身份,如此懷疑的趙顏的話是十分失禮的,甚至被問罪都有可能,幸好趙顏對此不怎麽在意,當下開口迴答道:“本王當然不會騙你,而且你做為第一批種植玉米和地瓜的人,相信等到秋收之時,就可以看到這兩種作物的產量,甚至說不定還可以品嚐一下地瓜和玉米的味道,要知道整個大宋除了本王,可還沒有人吃過這兩種糧食呢。”


    趙顏說到最後時,也不禁露出幾分微笑,等到玉米和地瓜推廣之後,上水莊的那些佃戶們也不用再擔心沒有糧食吃了。


    “不不不……,這麽重要的糧食,還是多留一些做種子吧,早一點推廣出去,就能早一點讓人吃頓飽飯!”崔內侍這時還沒有從激動中清醒過來,一張老臉竟然微微透出幾分紅潤,看上去有些詭異,隻是在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崔內侍的神色又變得有些低沉,好像想到了什麽傷心的事情,一雙混濁的老眼竟然溢出兩行清澈的淚水。


    “崔內侍,你這是……”看到對方奇怪的表現,趙顏也不禁開口問道。


    聽到趙顏的問話,崔內侍這才醒悟過來,急忙擦了擦眼淚,用有些嘶啞的聲音迴道:“讓郡王見笑了,老奴想起一些往事,竟然在郡王麵前失態,實在是該死之極!”


    “無妨,隻是看崔內侍傷心的樣子,似乎當年的事對你極為重要,不知可否講給本王聽?當然若是不方便的話那就算了!”趙顏有些好奇的開口問道。


    聽到趙顏的話,崔內侍開始時露出幾分猶豫之色,但很快就歎了口氣道:“啟稟郡王,其實也沒什麽不方便的,老奴本是河中府人士,七歲那年老家大旱,赤地千裏顆粒無收,到處都是流民,我們一家祖孫三代十三口出外尋食,可是除了老奴外,祖父、祖母、大伯、大娘、爹娘和幾個哥哥姐姐全都被活活的餓死了,若是當年有玉米和地瓜這兩種高產的糧食,老奴……老奴……”


    說到最後時,崔內侍再次老淚橫流,雖然幾十年過去了,但是家人一個個被活活餓死的慘狀卻依然被他深深的記在腦海裏,那種刻骨銘心的饑餓感也依然記憶猶新,當初他之所以進宮,就是聽別人說進宮可以吃飽飯,至於做內侍受人鄙視,也不能享受正常的男女之情,在他看來根本不重要,甚至到現在他都不後悔當初進宮的選擇。


    趙顏聽到這裏也是沉默良久,他沒有經曆過那種饑荒,無法完全體會崔內侍的感受,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對方,隻是想到一個個至親之人活活的餓死在身邊,那絕對是人世間最悲慘的事情之一。


    與此同時,東京城東北方向某個隱蔽的密室裏,房間隻開了一扇小窗,射進來的一縷陽光隻能照亮一小塊地方,房間的大部分空間都隱藏在黑暗中。


    “調查的怎麽樣了?”一個年輕人的聲音在黑暗的角落中響起。


    “已經有兩個暗線混了進去,但對方防守的十分嚴密,除了那個老太監好像知道種植兩種植物的原因外,其它人根本一無所知。”一個嘶啞的聲音迴答道。


    “這倒是奇了,一國之君肯定不會無緣無故的如此重視那兩種植物,難不成這其中有什麽陰謀?”那個年輕的聲音滿是疑惑的自語道。


    “會不會是對方設下的圈套,想把我們的暗線都吸引出來,然後一網打盡?”那個嘶啞的聲音再次開口道,他也覺得那兩種植物其實並不重要,而是對方故意設下的誘餌吸引他們上鉤。


    “嘿嘿,不管是不是誘餌,我們都不能掉以輕心,不是有兩個暗線混進去了嗎?讓他們想辦法把那兩種植物都毀掉,至於他們的家人,我們會好好照顧的!”年輕的聲音這時十分冷酷的道。


    “是!”嘶啞的聲音沒有絲毫猶豫就接受了命令,那些暗線被培養出來,本來就是為了這一天做準備的。


    下達了命令後,那個嘶啞聲音的人立刻離去,而那個年輕人則在密室裏呆了好一會兒,這才從一條密道中離開。片刻之後,一個年輕人從距離密室不遠的一個小院子中走出來,隻見對方身穿襴衫手搖折扇,陽光照在對方那張斯文俊美的臉上,好像也蕩起陣陣漣漪,惹得周圍路過的小娘子時不時的扭頭偷看,可惜這個年輕的男子卻不解風情,微微一笑就離開了。


    三天之後的午夜時分,天空被濃密的烏雲遮蓋,看不到一絲星光,大風從下午一直吹到晚上,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前半夜喧囂的東京城也在這個時候沉寂下來,好像整個城市都已經進入沉睡之中。但是就在這時,皇宮西北角處的一座院子裏忽然火光衝天,緊接著無數宮人高喊“走水了”,一下子將沉睡的東京城驚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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