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崔承發現有人在跟蹤自己,起初,他還以為是錯覺,但那兩人雖盡可能做到隱蔽,卻難免露出馬腳。

    他感官比一般人敏銳,兩個陌生又麵相平凡的男人短時間內第三次鬼鬼祟祟出現在崔承身後時,他正在超市買水果,神色飄忽的麵孔倒映在貨架內側的反光鏡中,等他猛地迴頭,兩人立刻用不太精湛的演技假裝挑挑選選。

    崔承不知道來人用意為何,幹脆大大方方該幹嘛幹嘛,他倒要看看他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不料好幾天過去了,對方始終沒有做出什麽妨礙他的舉動,那倆人真的隻是單純的像尾巴似的跟在他屁股後頭,一點兒別的動靜都沒有,崔承反而有些不耐煩了。

    事實上,他的不耐煩摻雜了一些別的情緒。

    江頤那小子調整好心態越挫越勇,時隔多日又跑到他店裏來了。這迴江頤表現得正常不少,雖然還是喜歡一眼不眨地盯著他瞧,但不至於像之前那麽讓人起雞皮疙瘩的黏糊了。

    崔承問他,“那天跟你說的話,聽明白沒有?”

    “明白啊。”江頤笑得燦爛,“沒關係,你不就待見成熟一些的嘛,我現在是不是成熟不少啦!”

    江頤指了指自己,崔承才注意到他把之前略長的頭發剪掉,換成了一個利落的短發,身上花裏胡哨的衣服和隻有屁股蛋子上完整沒破的牛仔褲變成素色襯衣和沒有任何奇葩裝飾的九分休閑褲,確實看著像樣了點兒。

    不過,誰告訴他換身行頭就是成熟了?崔承扶了扶腦門兒,半天憋出句“做你喜歡的自己,沒必要。”

    “什麽樣兒的自己我都喜歡,沒有我這張臉撐不起的造型。”江頤得意地挑挑眉,無時無刻不在以他的方式撩崔承,“當然,如果你也喜歡就更完美了。”

    崔承歎了口氣,直搖頭,小男孩的感情單純直白又熱烈,這份坦蕩難能可貴,可他是真拿江頤沒辦法,隻能等九月份開學讓學校的課堂把江頤好好拴住了。

    給秦士森的留的茶葉放在冰箱裏沒拆封,時間長了,包茶的紙袋反了潮,秦士森那邊卻跟從未有過交集似的,自打他們銀貨兩訖那天起,再聯係不上本人了。崔承自認為不是一個小氣的人,他隻是有些莫名其妙,好端端的,這是怎麽了?轉而他又想,秦士森或許是真忙。

    這天晚上,崔承照常去健身房鍛煉,上樓的時候他刻意沒上電梯,本以為爬樓梯應該能把跟著他的倆人整得氣喘籲籲,沒想到這倆身體素質不錯,居然和他一樣臉不紅氣不喘地飛速上了十二樓,而且步子聲非常輕,如果不是他早知道背後有人,估計都聽不大見。

    崔承被跟厭了,他把手上的鑰匙串兒掖迴兜兒裏,在進入樓梯間的通道時身體一轉,將自己高壯的身軀隱在了安全門後。

    兩人過了一會兒,感覺崔承沒準兒走遠了才窸窸窣窣地推開門。不想從陰暗處伸出兩條鐵臂,撈了他們個措手不及。

    “呃——”其中一人被崔承勒住脖子,頓時失去了反攻能力,而另一人反應迅速,立刻用雙手將迎著脖子揮來的胳膊往前一擋,雙腿彎曲下蹲,躲過了崔承的突襲,緊接著身體前傾頭朝上,看似要撞崔承的肋下。

    崔承嘿地一樂,輕易退開,而那人卻隻是虛晃一招,想趁崔承閃躲的間隙將同伴解救出來,手握上了崔承逐漸收緊的那隻手臂。而崔承的力氣是常人無法想象的,他非但沒有把同伴扯迴來,反而讓崔承一手捏住了腕關節,反手擰到背後。

    那人悶哼一聲,尚能活動的那隻手肘向後一頂,崔承以驚人的速度扔下首先被擒的男人抬起腿擋了一迴,然後將重心不穩即將跌倒的男人又一次製住,猛地後退兩步讓背脊貼著牆壁,反鎖雙手把他死死困在自己胸前。

    交手幾迴合,崔承也看出來這兩人完全沒有要傷他的意思,他突然揚起嘴角笑了,“一個多星期了,說吧,跟著我幹嘛?”

    被他捉住的這個太菜,不好評價,但是在崔承麵前狠狠盯著他的男人卻是身手極好的練家子,可惜搭檔沒找對,還遇上了崔承這種從小就在無數群架單挑中曆練出來的實戰派。崔承成年後也絲毫沒有鬆懈,他找了私教係統地學了一段時間自由搏擊,哪招狠、哪招能一擊製敵便用哪招,加上比起他人健壯不止一個號的絕對力量優勢,倒黴的跟蹤者隻能落了下風。

    “把他放了。”那人剛敗得徹徹底底,心裏十分不痛快,但也知道肯定得說實話,這是老板事先早預料到的情況,“我們沒有惡意,是奉命來保護你的。”

    崔承笑容更深,一口大白牙都露出來了,他把手中的人推了出去,“誰讓你們來的?”

    男人扶住麵有赧色的同伴,幫他順了順氣,怎麽在崔承手裏就跟隻手無縛雞之力的廢材似的?真能拖後腿!男人一個不爽,反而下狠手拍了他的同伴後背一掌。

    等同伴氣息喘勻了些,男人才播了個電話,接通以後縮著脖子小聲說,“嗯,對……已經被發現了……是,好。”

    然後才把電話給崔承,“我們老板。”

    得知兩人的目的,崔承大概有預感,果然,他聽到熟悉的秦士森醇厚低沉的聲音在那頭說,“崔承。”

    兩個字而已,震得崔承胸腔發麻,“不好意思,不知道是你的人,有一個可能抻著筋了。”

    一上來居然不問為什麽,而是跟他道歉,秦士森對崔承再一次刮目相看,本來因為手下辦事不利有些不悅的秦士森忍不住低低笑了一聲,崔承的暴脾氣可不止收斂了一星半點。

    “那是他們學藝不精,該。”雖然隻是防範於未然,到底還是給崔承添麻煩了,秦士森有一絲內疚,索性也不瞞他了,“對不起,沒有事先告訴你,最近遇到一點事兒,怕你受到牽連,所以安排兩個人,以防萬一。放心,餘曉峰和傅雷都是正規安保集團裏請來的保鏢,很幹淨。”

    “有這個必要嗎?”

    秦士森那邊頓了頓,接著斬釘截鐵地說,“有必要。雖然他們不如你,但好歹可以幫把手,一切等我處理完這邊的事情再說。”

    “好。”秦士森不說的,崔承一個字都不多問。但顯然,他更介意秦士森多日的避而不見,崔承輕輕唔了一聲,“所以這段時間你沒空來連電話都沒法接是不是。”

    又是那種嗓子裏帶著一杆煙的沙礫感,秦士森不由得摁了摁自己的耳骨,“快了。茶一定給我留好了。”

    崔承舒坦地哈哈一笑,說,“行。”

    結束通話,崔承把手機扔給了餘曉峰,他一麵泰然自若地走進健身房,一麵想,雖然不知道究竟怎麽迴事,也許和他上次訛的那輛車有關係,不過既然是秦士森的一番好意,那麽他也就接受了。

    這兩條尾巴,隻當自己看不見吧。

    而另一邊,秦士森坐在單人沙發上,他捏了捏鼻子,袖口布料吸附的沉香氣味稍稍驅散了此刻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兒。他把電話交給一旁站著的老張,老張隨意地塞進口袋裏,從身邊的矮桌上拿起來電前剛放下的一根鋼釘似的東西,大概兩三寸長,尖端還沾有新鮮的豔紅色。

    老張朝前走去,幾步之遠的地方,一個衣衫襤褸的男人被束起雙手吊掛在橫梁上,破爛的衣服上全是沁出的血,他眯著眼,懶懶地問,“真是冀遠海派你們砸場子來的?”

    “……”男人已經開始猶豫,最後還是抖著嗓子承認,“是。”

    秦士森突然倦了,他揉著那對兒新核桃,站起身來,擺了擺手衝張鬆年說,“老張,他再不鬆口,就……”

    與此同時,張鬆年揚手又一落,男人發出痛苦的慘叫,“啊——!”

    “我說!我說!!”男人的喉腔中爆發出嘶吼,他的腿上被紮了透穿的三個洞,現在終於輪到腹部了!對求生的渴望讓他忘記了一切威脅與利誘,“是朱……朱三爺!我……我是被逼的!!”

    秦士森手裏兩隻核桃碰得哢哢作響,他仿佛恍然大悟,然後冷笑著說,“沒想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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