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她14歲,跪在他的麵前,求他救她。後來,她說這一輩子不會在求人,這個膝蓋不會在像任何人軟下去。

    她的這個舉動帶給他的震撼,如同一把斧子,乍然就朝她劈了過來。

    淩承沒有說話,手在口袋,誰也不知道這一刻的他在想什麽,

    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因為光線的作用,也讓人看不清他眼睛裏的思緒,隻是看著穆楚,實現無法轉移。

    “小希,”

    魏碩好久才找到他的聲音,走到穆楚的側麵,半蹲,伸手,想去拉她的手,把她拉起來。

    但是手都還沒有碰到穆楚,穆楚的手已經先一步避開。

    她眼睛裏的血絲爬滿了,看起來很憔悴,具有該死的有種頹廢式的讓人心疼的美。

    “魏總,這裏到底是公共場合,我到底還是個網絡紅人,麻煩給我點麵子,你少和我說一句話,我就能少跪一會兒。”

    魏碩的心頭一瞬間如刀紮!

    “還有以後看到我就當陌生人吧,我是個孕婦,我想過的舒服點兒,拜托魏總。”

    魏碩沒有說話。

    “跪求魏總,以後不要理我了。如果你需要我求你,需要我磕頭都可以,我都可以辦到。”

    無非就是多一道程序而已,

    魏碩的拳頭捏的死緊,深深的看著穆楚,然後慢慢的一點點的起身,很僵硬,很緩慢。

    他看向淩承。

    “淩承,我保護了她整整三年,沒有被人碰一根手指頭。如果你有種,就弄死她!”

    沒有等到迴答,轉身到車上,車子從穆楚的身邊唿嘯而去。

    對於魏碩的話,淩承沒有任何反應,好像沒聽到一樣。

    他隻看著穆楚,眼睛裏也隻有她。走過,蹲下,攥住穆楚的手腕。

    “是不是很恨我?嗯?”

    穆楚笑了,哀戚,“怎麽會,江總一直想讓我對你俯首稱臣,如今你的目的已經達到,我一個失敗的人,哪有資格去談恨。”

    淩承放手在她的臉上拍了拍,因為冷,拍的有些疼。

    “我說過,不是我的女人,你就隻能,”是喂狗,他當初說的,“不是人。”

    穆楚想,她是不是應該慶幸他改了一個比較委婉的詞。

    車裏。

    穆楚被冷風吹著頭有點疼,當然,她現在這個狀態又豈止是頭疼,

    沒有哪一處是舒服的,她在後座,看著前麵正在開車的淩承。

    看了好幾秒,視線收迴,盯著自己的膝蓋。黑色的褲子上麵還有沾染的灰塵,一個小圓圈,這個灰,烙在了她的心裏,這一輩子大概也擦不掉。

    她記得,有人跟她說過,人貴在能屈能伸,她不覺得自己有什麽是不能屈伸的,隻不過她就是一個我最喜歡認輸的人。

    這一迴,

    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穆楚也懶的去說,懶得張口。

    車子到了城西的一個私人住宅,名字就就叫作私人名邸,裏麵都是豪宅,房子與房子之間的相隔距離也很遠。

    淩承進去,顯然他是常客,門衛對他特別客氣。

    車子停在最裏邊那一間別墅前,這個別墅歐式風格,比海濱別墅要高級很多。

    下車。

    穆楚站在淩承的外麵,看著他輸入密碼。院子裏沒有人,風景獨特漂亮,穆楚沒有心思去欣賞。

    兩個人要走到門口的時候,從裏麵出來一個穿著,護士服的女人。

    “淩承。”

    “嗯。”

    幾人一起進去,穆楚沒有看到江夫人,這屋子裏也沒有什麽重的藥味,也沒有醫護人員走來走去。

    按理來說,如果是個治療的話,那必然會有醫院的工作人員。人沒有送到醫院去,她是相信有些私人住所是有醫療設備的,但是,

    後院裏有動靜。

    她大步走了過去,就看到隻有一隻左手的江夫人正在吃飯。

    她已經剪去了一頭的短發,短短的發尾從厚厚的帽子下跑了出來,穿著一件過大的毛衣。

    比穆楚最後一次見到她時胖了一點,狀態看起來不錯,用左手吃飯,可能是還不習慣吧,為什麽別扭,也用不慣筷子,加一點菜起來時掉了下去,她又去夾。

    穆楚站在那裏怔怔的看著她,她沒有死,什麽事都沒有。

    她好像已經不能動了,兩腿沉重的一步都邁不開。

    拿出手機看先前給你打電話那個號碼,她把這個電話打出去,屋子裏有鈴聲響起。

    是那位看護的。

    穆楚迴頭,看著她。

    看護也看到了自己的來電,一下子朝著穆楚看去,麵露尷尬之色。

    淩承給她擺了擺手,她掛了電話離開。

    穆楚又看向淩承,視線從錯愕變得苦笑最後是空洞。

    其實他早就設計好了,從那個電話開始,以及後來在無名酒吧的前麵,他接到那個電話,說什麽自生自滅。

    他在自編自導自演。

    為的就是讓她在墨一臨的麵前,讓她認輸,認識的方法就是下跪求情!

    她要怨恨他,責備他嗎?!

    對方會說:你媽沒事你不開心?畢竟這個事兒的籌碼是江夫人。

    如果她置之不理,那這口氣她又怎麽能咽得下去?

    她噗的一下笑了,那個笑容就感覺有血漿在她的胸口轟然打開,她嚐到了鮮血淋漓的滋味。

    “淩承,現在你應該高興了,你要的我都做到了。現在我可以帶我媽走了嗎?”

    淩承直直的看著她,姿態清冽,“我來帶你見她,但是從來沒有答應讓你帶她走。”

    “你什麽意思?”

    “穆楚,不是我看不起你,你母親若是跟了你,活不到明年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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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承說完就走。

    穆楚盯著他的背影,知道他消失,她才進去。

    江夫人早就沒有在吃了,側眸看著她,眼神意外還有一些驚喜。

    穆楚看了心頭一頭,無論這個女人曾經對她怎麽樣,是不是拋棄過她,那都是她的親生母親。

    因為她,才變成這個半殘的樣子。

    她過去,蹲下。

    “媽。”聲音很輕。

    她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親人了,左良,那不是她的父親,就隻有江夫人。

    江夫人的飯隻吃飯一半,伸手摸了摸穆楚的後腦勺,她不會說話。脖子上還有很難看的疤痕,那是硫酸留下來的痕跡,錯綜複雜的疤,醜陋之極。

    女人都是愛美的,尤其江夫人之前在娛樂圈是那種地位,漂亮就更不用說了,出了名的美人,如今卻落到這麽一個境地。

    穆楚拿了一個凳子過來,坐在她的身旁,拿起碗,喂。

    從出事到現在,她還沒有看到過江夫人因為這種非人的遭遇,而出現歇斯底裏式的瘋狂。人生閱曆已經夠多了,經驗也多,所以在麵對自己一切的災難時,都能夠做到以最平穩的心境去麵對。

    穆楚不能,還沒有修煉到這個地步。

    江夫人張嘴,一口一口的吃下去。穆楚的心裏,在今天破了一個大窟窿,在江夫人的麵前,那些窟窿好像被一層棉花給包圍著,暖暖的疼。

    她沒事。

    沒事就好,一切都好。

    ……,

    江夫人現在的身體,很差。唿吸係統被破壞,看護不能離身,隨時會窒息而亡,頸部被傷害的太深,再說還有一條胳膊。

    這個小區的旁邊有一家私立醫院,據說是專門為有錢人準備的,江夫人會隨時被拉進醫院裏。

    高昂的醫藥費就不說了,穆楚現在挺著個大肚子,也不可能去貼身照顧江夫人。

    她沒有這個金錢也沒有這個精力,穆楚在這裏呆了兩天,第二天的時候,江夫人就被送進了醫院,緊急搶救。

    看護已經是熟手了,不慌不忙的。在醫院呆了一天,又出來了。

    穆楚才知道,淩承說的沒有錯。如果江夫人跟了她,可能真的活不過明年的夏天。

    老實說,江夫人的壽命不會長,之前的癌細胞因為截取手臂反而被扼殺,是個罕見的奇跡,但是依然要接受治療。

    如今聲帶損傷,硫酸還侵蝕到了腦細胞,時間一長,她會變成一個傻子,化療是一個很殘酷的事情,她已經剪去了長發,頭發少了很多,最後有可能會禿頭。

    能活多久,看造化。

    每每看到江夫人想說話卻又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的痛苦模樣,她恨死了蓮蓉,連帶著把淩承那一份也一起恨了!

    她忽然覺得,淩承一直沒有告訴她江夫人的下落,在那段日子裏,和她沒日沒夜的銷魂,是個很不錯的選擇。

    如果她早看到了江夫人,可能早就和淩承斷絕了關係,不至於到現在。

    不至於到這種,進退兩難的境地!

    第四天,江夫人用左手艱難的給她寫了一行字,問她現在和淩承怎麽樣,如果關係不好,她就從心裏離開,再待下去對穆楚不好。

    穆楚心疼江夫人,尤其是她這句話說出來後,於是她隻能說沒事兒,和淩承關係好著呢。她得慶幸,江夫人呆在這個地方基本上很少看電視,也極少去關注媒體信息,否則,怕是瞞不住。

    入夜。她把江夫人弄到房間裏去,幫她洗好臉,弄到床上去。江夫人還在服藥,所以到了晚上也容易入睡。穆楚在床邊看著她的臉,從下巴到鎖骨那中間的位置,幾乎無一幸免。

    右臂還被截了。

    也難怪這個家裏鏡子比較少,洗手間裏也沒有。

    其實穆楚很想讓江夫人歇思底裏的發泄一迴,而不是這樣悶在心裏。她這個樣子哪一天若是爆發的話,那怕就是要發地震。

    她在裏麵呆了半個小時,她如今也是一個孕婦,也不能熬夜,就出去。睡前她習慣喝一杯牛奶,這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她都在失眠,睡眠質量很不好,又不能吃藥,就隻能借助泡腳和牛奶

    看到奶白色的牛奶在小奶鍋裏冒著熱氣,她不由得心裏一窒,有時候,她真的不知道她這麽強硬的要生下這兩個孩子是因為什麽,孩子一生出來就會沒有父親,而且她的日子也不見得就會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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